鄒盈盈本來就是靠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硬撐著的,而且即便是當年她最是康健的時節,身子骨也不去王杏兒結實,真要動起手來,她也注定是輸家,更何況現如今這種強弩之末的時候?明明是眼見著王杏兒的巴掌迎麵而來,卻愣是沒力氣躲開,生生的受了那一掌,還被那一掌的勁頭給帶著往地下摔了去!


    梅香雖然是在鄒盈盈身側,卻是跪在她腳邊,變故突生之時,卻也是有心迴護也迴護不及,也挪騰不及,竟是生生被驟然倒下的鄒盈盈壓在了身下,成了個倒黴催的人肉墊子!


    那怕鄒盈盈如今瘦了好大一圈,連著臉頰上的肉都消瘦得掛了相,但這一身的骨頭也不是紙做的,實打實的百八十斤的人往梅香身上砸了下來,梅香本來就不是那種健壯如牛的體型,這下子幾乎是要快把她砸斷氣了!


    好容易鄒盈盈從她身上撐著起來挪到旁邊去了,梅香才算緩了些過來,卻是也癱軟在那地上無力動彈,壓根兒幫不上鄒盈盈任何小忙。


    鄒盈盈自個兒狀況也是淒涼,即便是梅香在底下做了人肉墊子,她摔的這麽一下也是去了她半條命了,一時半會的也就隻能是挪開了身子在一旁緩緩,也沒力氣從地上爬起來。更何況她還挨了王杏兒一個大耳刮子,王杏兒揚手打她的時候,也全沒留手,這麽全力一掌下去,鄒盈盈左腮即刻就腫脹起來,蒼白臉皮上頭就是紅腫掌印,看著簡直是觸目驚心!


    這時候的屋裏,梅香癱軟在地大口喘息,鄒盈盈在旁也是半死不活,主仆倆看著簡直就是下一刻就要齊齊暈倒了的淒慘模樣,更加映襯得唯一站著好好兒的王杏兒仿若惡霸!


    王杏兒這一會子便是再沒腦子,也知道是自己一時衝動闖下了禍事了!


    後院裏女人紮堆,自然少不得各種爭鬥和是非,一般也都是學著人家未央宮裏的後宮規矩那樣,吵嘴罵架隻要不是直接在主子麵前鬧得十分下不來台,大夥兒也都是一隻眼開一隻眼閉,大多時候權當沒見著就是了。


    但是,無論是吵得如何厲害,有一條準則卻是底線,不能碰的底線!即便是主子對奴婢,也是許罵不許打,那怕是深恨了這奴婢,要取出身契發賣了去,也是不能打死打殘了這奴婢的——這律法上明文寫著的,平時也許不過是條一閃而過的律例,真是讓人往官府裏告了去,虐打奴婢也是要受刑罰的!


    對待奴婢尚且如此,小妾們就更是不能隨意動手了!莫說是世家大族,就是尋常人家,也深惡和忌諱妻妾之間或是小妾之間相互上手廝打的!就是鎮國公府裏四房太太那般看小妾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那個厭惡勁頭,也是從不下手打的,最多是拘著小妾們在上房裏想法子磋磨,卻是也不敢讓小妾們在四老爺眼裏見著傷的!


    如今這王杏兒是一時頭腦發昏,竟是已然忘了這底線,一爪子上去那時候是心裏特爽快,可這迴過神來之後,就是一陣陣的後悔和害怕了!


    這鄒盈盈從來就不是好惹的,上迴出事,一下子就把兩個小姨娘拉了下馬!別看昌州似乎和京都離得不算甚遠,但是謝小秋和沈月便是再也迴不來了!若不是烏祁還顧及麵子,要依著鄒盈盈的想法,那倆早就買了到人牙子家裏去了!


    王杏兒怔怔的看著眼前這似乎都傷得不輕的主仆倆,忽地打個寒顫,這不會……不會也讓她受嚴重責罰罷?那倆有孩子傍身呢,也沒保住自個兒,還不是被押著就塞了進馬車送走了?以往雖然她也鬧事,也被禁足過,但那時候總是小打小鬧兼沒有成功過,她想了法子往烏祁跟前湊,死皮賴臉的哭一哭,認認錯,撒撒嬌,也就算混過去了……


    可如今卻是……不僅是動手了還是預料不到的嚴重後果……便是一貫傻大膽的王杏兒也是心裏沒底了,關鍵是鄒盈盈仿佛真是不太對了,而且還有那個分明不會在短時間裏消失的掌印已經是要成為她對鄒盈盈動手的確鑿證據了!


    就在這雙方僵持在原地的尷尬時刻,外頭忽然傳來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王杏兒心頭一緊,惡人先告狀的跳腳起來,也不知道是給自己壯膽還是威脅鄒盈盈主仆,厲聲喝道:“都是你們自個兒找的!這事可跟我沒一點兒關係!說到天邊去我也是不怕你們的!”


    可惜這狠話放出去的同時,王杏兒還不忘腳底抹油般轉身就往房門疾奔,差一點又把引了胡大夫進門來的櫻桃給撞了個仰倒……那分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那裏還有一星半點兒的放狠話的氣勢?


    櫻桃被王杏兒撞得半邊身子都歪到一邊去了,好容易扶著門框才算是站穩了,正要開口抱怨兩句,卻是見著王杏兒頭也不迴的越過她,也不顧她身後還又胡大夫這麽一個外男在,連掩個麵遮個臉都不做了,隻一徑直往迴廊奔了去,然後仿佛後頭有鬼跟著一般,三五步就躥了進她自個兒房裏去了。


    這一下不僅是櫻桃沒看懂王杏兒是怎麽迴事,連本來目不斜視的胡大夫也沒忍住抬頭往王杏兒奔逃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也實在是難怪胡大夫會好奇,這麽反常的事兒也畢竟不是天天見得著,那個大戶人家的女眷這般不矜持啊!


    正是這倆人都在疑惑間,便聽見屋子裏頭終於是緩了過來的梅香顫聲唿喊道:“來人啊!鄒姨娘不好了!快來人啊!”


    櫻桃嚇得門簾子都沒撐住,門簾子中間那竹篾直落到她頭上來,硬生生把她敲得“哎喲”一聲後,這才醒悟過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進內室裏。


    胡大夫愣了愣,無奈搖搖頭,也隻得自己伸手掀了簾子隨後進屋,梅香那聲音滿是驚慌,做不得假,這鄒姨娘,怕是真是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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