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


    張芷姝趕到時,韓瑜正拚命在拉一個披頭散發滿身汙穢身戴鐐銬的乞丐,邊拉邊拚命朝她投來求救的眼神。


    “哎,誰家的小孩,怎麽迴事啊?讓開,快讓開,別耽誤老娘做生意!”


    牙婆子是從錦都來的,長得虎背熊腰,說話時臉上肥肉一顫一顫的。


    “別動他,這個奴隸我們買下了。”


    “喲,原來小娘子是想買奴仆呀!這個不好,年紀大了還瘋瘋癲癲的,小娘子看這邊,這邊都是壯勞力,下地幹活一人能頂一頭牛!”


    要不怎麽說買賣人一張嘴騙死鬼呢!


    張芷姝順著伢婆指的方向望過去,七八名奴隸站成一排,年紀大的瞧著也就和剛剛茶樓店小二差不多大,年紀小的估計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一個個瘦弱的豆芽也能叫壯勞力?


    可能是瞧出張芷姝眼中的驚詫,伢婆忙又殷勤笑道:“這幾個身體都是沒問題的,娘子買迴去給口飯吃,不要二年就能長得牛高馬大,到時為娘子當牛做馬,娘子想怎麽使喚都行!”


    “小孩兒就喜歡這個,你沒看都急哭了嗎?我們就買這個。”


    任憑伢婆子如何舌燦蓮花,張芷姝就是指定了被韓瑜緊緊抱住胳膊的人。


    伢婆子隻好不情不願地說道:“那便五十個銅板吧,便宜賣你了。”


    “混賬!你剛才明明說這個奴隸年紀大還瘋瘋癲癲,就這樣的還敢要三十個銅板?你怎麽不去搶!”


    顧眾是當真改不掉大唿小叫的毛病,剛被數落完,這會子又忘得一幹二淨。


    他衝過來,掐著腰氣勢洶洶地衝伢婆子喊道:“你這伢婆做買賣不實誠,信不信我找吳行頭來評理!”


    每個集市都由行頭管理,西市的吳行頭從前經常托顧長恆的駝隊帶東西,是以顧眾在他麵前也能說得上話。


    伢婆初來乍到,來之前又聽說這邊人全都餓瘋了窮瘋了,心下便想,不值當為個老瘋子傷了和氣,本來就是半道上撿的,沒花一個子兒。


    “這點小事就不必驚動吳行頭了,就二十個銅板吧,少了不賣!”


    顧眾見狀還想再講價卻被張芷姝攔下。


    “二十個就二十個,不過你得先等一會。”


    說著,她將顧眾拉到一旁,“去找你東家幫我借二十個銅板迴來。”


    “你真要買這個瘋子?看起來一把年紀了,買迴去活不活得了還兩說呢!”


    顧眾知道有些伢婆慣會將病得不行的奴隸底價賣出去,買賣雙方敲定,奴隸買迴去死在家裏了,主家也能吃下啞巴虧。


    張芷姝並不解釋,隻是點了點頭,目光便一直停留在那奴隸身上。


    顧眾隻覺得韓家人都不可理喻,但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於是急忙向錢莊跑去。


    “別哭,咱們很快就能帶他迴家了。”


    張芷姝將死死抱住奴隸的韓瑜帶到一邊,輕聲問出心中的猜測:“是叔父嗎?”


    “嗚!嗚!”韓瑜淚流滿麵,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已經完全不認識他的叔父。


    韓家叔父不是被困在草原上嗎?怎麽會淪落在伢婆手裏?


    張芷姝無從得知,她警惕地觀察著周圍,西市魚龍混雜,除了人伢子跟打手,最多的便是被販賣的奴隸了。


    有的如畜生一般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裏,有的被裝在麻袋裏,有的被綁住手腳……


    等待得心急如焚,顧長恆便急匆匆趕了迴來,二話不說交了銀子就將人帶到張芷姝麵前。


    “是他沒錯吧?張娘子收好了,這是賣身契。”


    韓瑜已經抱著叔父淚水決堤。


    張芷姝接過身契一看,差點擼起袖管去把伢婆子打一頓。


    “上當了,上頭沒有官府戶籍處的蓋章,就一個手印。”


    “那人肯定不是通過正途買來了,估計是半路從哪兒撿的或者綁的,現在這種情況很多,多數是在外逃難的人。”


    顧長恆說著便遞給了張芷姝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包袱。


    “金葉子換成了三百五十兩白銀,這裏頭是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另外一百五十兩兌成了碎銀和銅板,除去方才那二十個銅板,剩餘的都在這裏頭了。”


    “嗯。”


    張芷姝頷首,避著人從包袱裏掏出幾塊碎銀,四五十兩的樣子,其餘的又遞給顧長恆。


    “我拿走零頭當花用,剩下的交給你,置辦幹糧,拿到通關文書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從遼西入南境,沒有文書寸步難行。


    顧長恆熟悉這裏邊的門道,辦起事情來事半功倍。


    “不是,東家,張娘子把所有銀子都交給你了?“顧眾咂舌。


    那可是足足三百兩啊!即便是顧長恆從前鼎盛時期,也不敢輕易就將這麽多銀子交給一個隻見過兩麵的陌生人啊!


    若是手上沉甸甸的包袱時刻在提醒,顧長恆也不敢相信這世間當人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張娘子的魄力非一般人能比。”


    魄力非凡的張娘子正帶著一老一少在辦大事兒。


    “這驢車怎麽賣?”


    “娘子好眼光,這可是剛從江東來的好驢子,力氣大著哩腳程還快,連驢子帶車,隻要二兩銀子。”


    “什麽?”


    驢子二兩,而人才值五十枚銅板。


    賣驢的見張芷姝神色複雜,以為是價格開高了,急忙又解釋道:“我這驢可是走水路,千裏迢迢從江東運過來的,二兩銀子真不貴。


    娘子買迴去能拉磨,能拉車,這還是頭母驢,等開春了水草肥美,吃得好了,再找頭公驢一配,生下的小驢少說也得賣個二三兩,到時候娘子可就賺了!”


    “一兩,就一兩,一兩我就買了,我不要母驢,要那邊那頭公的。”


    歪著嘴鼻子裏正哼熱氣的公驢,見張芷姝指向它,立馬暴躁地撅起前蹄,哼哼著別過腦袋去。


    “那頭啊?價格倒是沒什麽問題,公驢子是能比母驢子便宜,不過那頭脾氣大,小娘子怕是降不住。”


    賣驢的倒是個實在人,可他的話剛說完,就見方才還一臉不服氣的倔驢,撲通一聲給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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