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芷姝寸步不離地守著韓珍。


    “人生百年,無論遭遇怎樣可怕的事情,隻要人還活著,一切便還都有希望,從今往後我一定好會保護好你的,不要怕。”


    “髒……”


    舌苔剛接上,韓珍吐字含糊不清。


    但從她痛苦的神情,張芷姝能清楚地意識到她在說什麽,心頓時痛得無法唿吸。


    “不許亂說!你清清白白。”張芷姝起身拿了條汗巾把手伸進木桶裏,拉起韓珍的胳膊就開始搓洗。


    “嫂嫂幫你洗幹淨好不好,我們小珍珍最堅強了,小珍珍是不會被打倒,對嗎!”


    不,她會……韓珍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之後接連數日,韓珍都躲在屋內,不分白天黑夜,每日隻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任誰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


    張芷姝一步也不敢離開,就連夜裏都放出玉虎二虎輪流守夜,隻要床上的小人兒有任何動靜,立馬驚醒。


    韓珍很安靜,沒有尋死覓活,也沒有哭鬧,乖巧地像個扯線木偶,叫吃飯就吃飯,喝水就喝水,隻是整個人都沒了生機。


    “再這樣下去不行,鬱結於心,身體會受不了的。”


    張芷姝眼下一片淡青,連日來既要照顧韓珍又要顧及韓琰的傷勢,她幾乎沒怎麽合過眼。


    “我來吧,你辛苦了,去睡一會。”


    韓琰從張芷姝手中接過了藥碗,他自幼習武,手上布滿繭子,雙掌指骨甚至有些扭曲變形,掌心接觸到她皮膚時,竟像一股微弱的電流瞬間流經全身。


    張芷姝心頭莫名,快速將手藏到背後。


    “不了,既然你照顧珍珍,我去趟西市吧,前幾日跟人約好的。”


    “嗯。”韓琰沒有多問,隻是淡淡囑咐了句:“西市雲龍混雜,一切小心。”


    張芷姝頷首正準備離去,韓瑜卻不知打哪兒跳出來,固執地牽住了她的衣角。


    “想和我一起去?”


    韓瑜眼裏的意圖很明顯。


    “行吧,那就一起。”


    不就不放心她去見顧長恆麽!


    張芷姝身正不怕影子邪,根本沒把韓瑜那點小心思當迴事兒。


    叔嫂二人來到集市上時,顧長恆與家丁已經在西市口等候多時了。


    “張娘子您終於來了,小人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等的時間長了難免心浮氣躁,顧眾語氣不善門,加之災後剛恢複商貿,來西市口賣兒賣女的窮苦人家特別多,看了心裏難受。


    “既定下約期,必風雨無阻前來赴約。”


    張芷姝的目光掃過周圍苦求著不想被父母賣掉的孩子,心頭的不忍並沒有在麵上表露出來,冷豔的眉眼波瀾不驚。


    顧眾瞧著直在心裏大喊冷血。


    顧長恆見狀忙將他擋下,殷切地將張芷姝引向一旁茶樓。


    “家人口無遮攔,張娘子莫怪,這邊請。”


    “鎮上恢複往來貿易了?”


    “前日官府便頒發了批文,鎮上商鋪多數已經開門做起了買賣,在外逃荒的也都陸續迴來了,直至明年開春,府衙每日都會定量派發賑災糧,據說還有一批過冬的棉被棉衣在路上,大雪封山前應該能趕到。”


    西原郡四麵被貓兒嶺群山環繞,以往大雪封了山路便再無往來貿易。


    但今年,張芷姝想在險中求一把富貴。


    茶樓小二是個十二三歲的瘦弱少年,顧長恆瞧著麵生,但他身上穿著明顯不合身的寬大衣袍,像是之前的店小二穿過的。


    從前顧長恆的駱駝隊時常光顧茶樓,一進門,店掌櫃就熱絡地迎上來打招唿,一陣寒暄後,新來的店小二便引了張芷姝等人上樓。


    顧眾留下同曹掌櫃閑談了起來,他努努嘴指了指新來的店小二。


    “掌櫃的,怎麽不用先前的小哥了,他多伶俐呀,又會招唿人,還泡得一手好茶,這個瞧著手生得很,茶爐都端不穩。”


    “沒啦,年初帶著全家逃荒,結果全都死在半道上了,連屍骨都是路過的同鄉瞧見了,好心幫著挖了個坑,埋在路邊了,這幾日治栗內史奉命核查各鄉幸存人口才知道。”


    曹掌櫃不禁唏噓落淚,又指了指新來的店小二說:“世道不好人命賤,這孩子是從北邊逃荒來的,家裏人死絕了,他是自個將自己賣到我這兒來的,隻求溫飽求個落腳處。”


    顧眾聞言不由地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由衷地對曹掌櫃說道:“您是個善心人,他來您這茶樓也算安穩了,這樣,照舊還給我東家上他最喜歡的三樣點心,茶來一壺,能湊齊不?”


    “能是能,不過如今物價漲了不少……”


    “沒事,物資緊張都能理解。”顧眾從懷裏掏出幾枚銅錢。


    他跟東家求爹爹告奶奶,在府衙謀了份短差,沒日沒夜地搬運賑災糧,就換來這幾枚銅錢。


    顧眾一把塞進曹掌櫃手裏,嗬著熱氣陪著笑臉說道:“不夠的先賒著,等我們東家再把商隊支起來,到時必定十倍奉還!”


    曹掌櫃顛了顛手裏少得可憐的幾個銅板,顧家村的他也聽說過,心中對顧長恆亦有幾分同情幾分敬佩。


    “眾小哥說的哪裏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顧東家隻是暫時落魄,今日這頓茶便算是我請的又如何!”


    話雖說得敞亮,手上卻快速地將銅板揣進懷裏。


    片刻後,二樓雅間裏,新來的店小二捧著茶壺,曹掌櫃親自端著點心。


    “怎麽讓曹掌櫃親自來了,顧眾,還不快接著。”


    顧長恆也是個八麵玲瓏的買賣人,不僅場麵話說得漂亮,臉上笑容更是熱絡。


    士農工商,在大魏,行商之人本是末流,曹掌櫃對顧長恆,除了欣賞更有抱團取暖之意。


    他舒展開親切的笑容,一邊推開顧眾親自往擺上點心,一邊玩笑道:“顧東家該不會是嫌我粗手粗腳伺候不好吧?趕明兒待我買幾個女奴來,到時再讓女奴來伺候,今日就暫且用我這把老骨頭吧!”


    “那最好別買西夷的,眾所周知西夷女性子烈,不好調教。”


    顧眾的語氣讓張芷姝不禁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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