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又晴習武時間總共才九年,加上打基礎的兩年,內力勉勉強強,即使把這些內力全部拿來當暖寶寶用,還是在極北之地凍了個半死。


    她非常想去雪山頂逛逛,看看能不能遇上傳說中能起死迴生江湖人士人人覬覦甚至不惜去皇宮偷盜的解毒聖藥天山雪蓮。


    然而考慮到自己運氣e的憂桑體質,和那身堪堪自保在雪崩麵前毫無抵抗能力的武功,還是默默地慫了。


    正好年關將近,連又晴答應過家裏人不管外麵怎麽瘋過年一定要迴去一家團聚,也就掉頭南下踏上迴京城的路。


    京城的位置偏北,不需要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隻走一個月官道就到。


    進城的這天,天下著小雪,連又晴騎馬的速度不快,遠遠地就看見顧府門口有一個渾身火紅的小胖墩直直地杵在那兒。


    “姐姐!”小包子顧望踮著腳張望著,一看到大半年不見的姐姐立刻丟了手裏捧著的湯婆子,興奮地叫了一聲,邁著小短腿飛奔而來。


    連又晴下馬把人抱進懷裏,打開大氅仔仔細細裹好不透風,待摸到顧望冰涼的臉蛋時不免皺了皺眉:“怎麽一個人到外麵來了?”


    顧望一點也不怕,反而很是高興地在連又晴臉上吧唧好幾口,抹了一臉口水,這才滿足地窩進香香軟軟的懷裏不動了,聲音又軟又糯拖著長音:“小包子想姐姐了嘛~”


    顧望是顧楷和柳蘭嫻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孩子,顧望這個名字代表著父母的殷殷期盼。許是娘胎裏養得好,出生沒多久白白胖胖得惹人憐愛,連又晴給取了小名小包子。顧望自己也很喜歡,一學會說話就整天小包子小包子地叫著自己reads();。


    不管是顧碧書還是顧望,隻要兩孩子一嘟嘴一撒嬌,連又晴就毫無辦法。


    有心說他幾句,最起碼讓他下雪天地上濕滑不要出門,等想到他是為了自己才大冷天在門外等,心裏暖暖的,話都憋了迴去。


    罷了,既然爹娘沒阻止,想來是放心的。


    “姐姐也很想小包子啊!小包子乖,姐姐給你很多帶了好東西哦~”連又晴一手抱住顧望,一手牽著馬繩,穩穩地走在雪地上。


    一輛馬車迎麵駛來經過身旁,一時間,周圍冰涼的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


    【高能預警:男主就在馬車裏。】


    連又晴條件反射地迴頭,隻見到一輛越行越遠的馬車。


    馬車上並沒有什麽特殊標誌,看起來和顧府的馬車差不多,然而順風飄來的草藥味讓人異常簡單明了地知曉馬車裏的人到底是誰。


    除了整個大靖聞名的藥罐子齊王蕭祁,還有誰藥不離身馬車上有濃重的藥味呢?


    “姐姐,姐姐,姐姐!”


    顧望因得不到注意越發尖銳不滿的聲音把連又晴從失神中召喚了迴來,低頭看到小包子委屈地鼓著腮幫子大眼濕潤潤的隨時要哭的模樣,慌忙去親他的小臉蛋,“乖,小包子乖,不哭哈。”


    本已駛遠的馬車上,蕭祁聽到風中傳來的聲音,掀起簾子迴頭看去,那個身披白色大氅的人低著頭看不清臉,頓了頓,垂眸放下了簾子。


    顧望抽了抽小鼻頭,沒讓眼淚掉下來,癟著嘴打商量:“那姐姐不許不理小包子!”


    “……”大半年沒見,小包子竟然學會講條件了?


    連又晴出門太久,不知道是家裏哪個壞蛋帶壞了純潔可愛的小包子,隻能連連點頭,“不會噠,姐姐最喜歡小包子了!”


    誰知出門大半年,這原來百試百靈的方法不管用了!


    顧望“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聲音裏滿滿的委屈和不信:“姐姐騙人!明明姐姐最喜歡書姐姐了,才不是最喜歡小包子呢!”


    “……”哪個混蛋說的?站出來,保證打死你!


    顧望沒出生前,整個府裏就隻有連又晴和顧碧書兩個小孩子,童言無忌,顧碧書說一句“我最喜歡姐姐了”,難道她不說嗎?多傷小孩子脆弱的小心靈啊!


    作為小孩子,這些話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為了學武,為了要劍,她不知道多少次丟了節操地對著顧楷和柳蘭嫻眨眼賣萌說“雲兒最喜歡爹爹/娘親了”,誰知道這麽一句話被顧望當把柄給抓!住!了!


    連又晴絞盡腦汁想著到底該怎麽和一個才快三歲的孩子解釋這個問題。


    沒及時得到親親安慰的顧望不滿了,非常不滿!


    他不停地哼哼哼,蹬著腿,黑葡萄似的大眼瞪著連又晴,沒一會兒浮起一層水霧,眼不瞪了,腳也不蹬了,嘴巴一癟,哭了起來reads();。


    “姐姐,姐姐最壞了!出門那麽久都不迴來看小包子,明明最喜歡書姐姐,還說最喜歡小包子,騙人!小包子不要喜歡姐姐了!小包子最討厭姐姐了!”


    顧望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淚珠,連又晴慌忙去擦,還不等她說出安慰的話,顧望使勁地蹬著腿拍著她的肩要下去:“姐姐壞,放開小包子!”


    顧楷和柳蘭嫻得到“大小姐迴來了”的消息,一出來就看到他們一向淡定的大女兒彎著腰滿臉無措地跟在小兒子屁股後麵,張開雙手環著生怕小兒子摔倒,嘴裏還不停地說著什麽。


    而原本抽泣著哭聲小了些的顧望一看到爹爹娘親來了,眼淚也不擦地跑進顧楷懷裏,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指著連又晴告狀:“爹爹,娘親,姐姐壞!姐姐欺負小包子嗝~”


    顧望那麽小的人哭到打嗝,連又晴心疼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顧楷和柳蘭嫻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連又晴對顧望的好他們都看在眼裏,說欺負肯定不是真的。大約是顧望受了什麽委屈,沒得到自己想要的迴答才這麽說。


    外麵還下著雪,顧楷哄著顧望先進門,連又晴則是無奈地扶著柳蘭嫻,準備進了大廳再好好說話。


    他們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的時候顧碧書是不會出現的,連又晴視線轉了一圈,顧碧書正站在角落揮手,她連忙比了一個手勢也揮了揮手。


    進入溫暖的大廳,連又晴脫了大氅,喝杯熱茶暖暖身體,見顧望已經被顧楷哄好不再哭,無奈地說起剛剛門口的事。


    “最喜歡”真是一個普天之下最難的問題。


    如果沒被當事人聽見還好,可顧望這明顯就是不說出個所以然絕不罷休的架勢,她又喜歡顧碧書說不出違心的話來,真真是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顧楷和柳蘭嫻都笑了,也不幫忙,隻笑看事情發展。


    連又晴知道這或許是爹娘對她一出門就大半年的不滿,幸好她早知有這麽一出,從包袱裏拿出準備好的禮物,把那個最大的木盒遞給還扭著臉嘟著嘴滿臉“我很生氣你還不來哄我”的顧望。


    “小包子乖,不要生姐姐的氣了,姐姐確實最喜歡小包子了。你看,這是姐姐特意給你帶迴來的禮物,收下它們,不生姐姐的氣了好不好?”


    顧望斜著眼一瞟,立刻被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急忙想把這比他三個腦袋還大的木盒拿走,可兩隻手一用力一使勁……拿不動!


    顧望又試了一次,還是拿不動,頓時,用更生氣更委屈的眼神“兇狠”地瞪著連又晴。


    這是討好嗎?故意拿一個他拿不動的東西過來,這絕壁是要看他笑話吧?!


    顧楷和柳蘭嫻忍著笑在一旁看著女兒和兒子的互動。


    連又晴倒是沒想過顧望拿不拿得動的問題,她隻是遇到好玩的好看的都往包裏裝,南南北北路過那麽多地方買的東西當然多。


    一看小包子快惱羞成怒了,趕緊把木盒往椅子上一放,側過臉去,“這些東西都是姐姐買給小包子的,如果小包子不生氣的話親親姐姐,好不好?”


    顧望為難地看了看一整盒的禮物,又看了看期待地看著他的姐姐,迴頭瞅了一眼笑而不語的爹娘,終於還是點了點小腦袋,踮起腳,吧唧一口,“小包子不生氣了reads();!”隨即啪踏啪踏邁著小短腿全副身心投入自己的禮物當中。


    連又晴舒了口氣,把包袱裏給顧楷和柳蘭嫻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這是我去硯山時買的硯,爹爹看看,上好的硯都是送進宮的,所以我沒買,這塊品質也很不錯的。”


    整個大靖產硯最好的地區就是硯山,讀書人都為擁有一塊硯山的硯而自豪。硯山一年產硯數量有限,更不要說頂級的硯全部送進了宮,品質好的硯價格更是高得離譜。


    顧楷是個清官,家裏有錢也不會花那麽多錢去買一塊硯,但遺憾是肯定有的,這次收到硯山出品品質相當好的硯,驚喜得摸來摸去,滿口稱讚之詞。


    柳蘭嫻微微蹙眉:“雲兒,你花了很多錢嗎?”


    連又晴知道她的擔心,笑道:“硯山當地的硯沒有那麽貴,隻是被故意炒出了天價。鎮長的兒子上山采硯時摔斷了腿,我正好路過看到就送他迴去,鎮長感激我特意送了我一塊。我有給錢,沒有白拿,爹爹,娘親,你們放心好了。”


    聽完解釋,顧楷也鬆了口氣。他雖然想要一塊硯,但如果因此惹上麻煩,還不如不要。


    送爹爹的是他喜歡的硯,送娘親的又會是什麽呢?


    什麽都不缺的柳蘭嫻心裏隱隱有了一些期待。


    連又晴笑著把一個用純白錦絲包著的包袱打開,柳蘭嫻一看立刻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顫抖著手摸上那頂級繡娘才繡得出來的精致繡品。


    連又晴和顧楷對視一眼把一整塊繡布拉開,有些郝然:“娘親什麽都有我也不知道送什麽好,南方盛產絲綢,這是用冰蠶絲繡出來的雙麵繡。一麵是娘親,另一麵則是爹爹題的詩,不過我的畫技不到家,娘親將就一下吧。”


    “不將就,不將就。”怎麽會是將就呢?


    柳蘭嫻小心地觸摸著繡布,那人一身水綠色襦裙站在開滿荷花的湖邊,隻一個側臉就能看出是她,那時的她因為家裏諸多事情臉上微微帶著愁容。


    繡娘繡藝精湛,湖裏每一朵荷花都仿佛活著嵌入繡布之中,露珠清晰地盤旋在上,熟悉生動的場景讓她一看就迴想起了當年兩人初遇的場景。


    那時她支開丫鬟獨自一人賞荷,顧楷碰巧來到湖邊見到她,一時興起就題詩送她,那首詩也因此成了他們的定情之物,沒想到如今通過繡藝展現出了當年的情景。


    柳蘭嫻陷入迴憶之中,顧楷滿眼寵溺地看著她不打斷。


    連又晴心說“打擾人戀愛會被驢踢”趕緊抱著顧望和他心心念念的禮物走人,把空間留給了這一對女兒都快出嫁還不忘恩愛的老夫老妻。


    顧望有了那麽多新奇的小玩意就不理出門大半年的姐姐,連又晴親了他好幾口後帶著禮物去了顧碧書的房間。


    果然,下雪天,顧碧書還是開著窗,透過窗看著院子門口。


    連又晴快走幾步關上窗,又拉著顧碧書的手渡過去一些內力幫忙暖和身子,不免擔憂地多說了一句:“都說了讓你在房裏好好等我了,這麽冷的天,我遲點過來你就一直等在窗邊吹風嗎?會凍壞的reads();!”


    “等著。”顧碧書感受著身體一點點從冰涼變成溫暖,就如同她那顆漸漸活動起來的心髒,笑得很是堅定,“姐姐說了會來,我就相信你一定會來。”


    “知道了,就你會說好話。”連又晴無奈地拉著她坐下,故意皺著眉似是困擾,“爹爹的是硯山的硯,娘親的是雙麵繡,小包子的是新奇的小玩意,你嘛,我實在不知道送什麽好。”


    顧碧書的眼微微黯淡了一瞬,轉而微笑著反過來安慰人:“沒事的,隻要姐姐能記得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明明難過家裏那麽多人隻有自己沒有禮物還口不對心!


    “小騙子!”連又晴刮了刮顧碧書的鼻子,笑著從懷裏拿出一塊剔透到沒有一絲雜色的小玉佛,衝她促狹地眨了眨眼,“姐姐才不會忘記呢,這玉佛我特地去觀音廟供過的,據說那裏求姻緣最好。姐姐決定送你的,是一個如意郎君。”


    顧碧書從容的神情不再,白皙的臉騰地一下仿佛著了火,惱地伸出拳頭作勢要打人:“姐姐!”


    連又晴說要幫忙找個丈夫不是說笑的,顧楷柳蘭嫻都不喜歡顧碧書,為她著想精心找一個丈夫的可能性不大。即使顧楷心裏對顧碧書有些愧疚,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柳蘭嫻。


    如果顧碧書能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當然好,但以她那典型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要讓她看到一個顧府以外的男人還是一個中意的男人實在太難。


    顧碧書十六歲那年因為生辰八字適合被太後指定嫁給齊王蕭祁,但如果在這之前她就定親甚至嫁人,劇情自然展開不了。


    蕭祁也許是一個好丈夫人選,做到了真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那隻針對穿越而來的女主,而不是現在這個顧碧書。


    連又晴笑著握住一點沒有力量的拳頭,手臂一攬把人抱進懷裏,就如顧碧書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輕輕地摸著她的頭。


    “姐姐沒說謊,過了年你就十四了。姐姐不和你說假話,顧家不需要你做什麽犧牲,姐姐會求爹爹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家世不需要太好,丈夫不需要太俊,不求一輩子恩恩愛愛,隻要你能是正妻就好,姐姐隻希望你能一世安好。”


    即使在她離開這個世界照顧不到人後,也能好好的,一輩子。


    顧碧書當然知道自己在顧府的處境,否則不會謹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她沒想到的是,姐姐今年十七已到了出嫁的年紀,不對自己的親事上心,反而要為她的親事費盡心思。


    莫非……姐姐是擔心出嫁後她一個人留在顧府太尷尬日後婚事沒著落,所以才盡早為她打算?


    顧碧書隻一想就明白,當下感動地不知如何是好,隻埋著頭緊緊抱著連又晴,語帶梗咽:“姐姐,你是我一輩子的姐姐!”


    “乖,不哭。”


    連又晴笑著安慰,不料顧碧書哭得更用力了,哭得肩膀都顫抖起來,無奈極了,隻能低聲哄著。


    幸好她是女人,但不是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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