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童僵硬著身軀,見雲蘇的動作愈發親昵,她猛地把他推開。


    “殿下,我們還未成親,原諒我實在不習慣這些突如其來的肌膚之親。”殷童的謊言愈發爐火純青了。


    雲蘇愣了愣,忽然覺得懷中空落落的,少女的香氣似乎隱隱在鼻間打轉,不舍離去,就像他對她心中不舍一般。


    他盯著殷童平靜止水的眼眸,心中劃過一絲失落,卻也隻得順著這個理由去自我欺騙。


    “對不起王妃,是我魯莽了,我一時不能自已,卻絕不是有意的,你若不喜歡,待我們大婚後再說,不急,王妃與我,來日方長。”


    雲蘇此刻心中還心存希冀,卻未曾看見殷童眼中一絲愧疚閃過。


    “殿下,我想問你一件事。”殷童『摸』著雲蘇為自己纏好的紗布,說道。


    雲蘇問道:“不知王妃有何話要問我?”


    殷童頓了頓,隨即開口道:“殿下,是狐族中最小的子嗣嗎?”


    雲蘇隻當她想多了解自己,於是點了點頭:“是的,我是狐族中最小的王子。”


    殷童抿了抿唇,“那狐族中,有多少位公主?”


    雲蘇想了想,如實迴答道:“我上麵還有三個姐姐,不過皆已遠嫁,過段時間我們大婚,倒是不知道她們趕不趕的迴來慶賀。”


    “啊……”殷童神『色』黯然,看來雲蘇確實對自己的事情知之甚少。


    雲蘇還以為她是難過三位公主趕不迴來,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妃放心,就算到時候三位公主姐姐趕不迴來,她們也會用最美好的禮物送上她們心中最真誠的祝福的,而且以後王妃就是狐族一份子了,總會見麵的。”


    “啊?哦哦,是,殿下說的是。”殷童鬆了口氣,幸好自己這個傻哥哥總是把關注的點落在奇怪的地方。


    殷童實在有些不甘心,按照母親記錄的來說,自己出生時雲蘇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沒理由沒有半分印象吧?


    當日狐王父親將自己送走時,雲蘇還是小豆丁的時候可是哭著找過自己這個妹妹來著的。


    想到這裏,殷童於是換了個角度問道:“殿下就沒有過什麽弟弟妹妹嗎?”


    雲蘇一聽到這個問題,一瞬間沉默了。


    空氣中死一般的沉寂,殷童知道這模樣,鐵定是有戲了,於是『逼』問道:“殿下?”


    雲蘇忽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才不情不願開口道:“王妃的嘴巴好厲害,問的問題愈發刁鑽,我……是有過一個妹妹,不過那是在我很小的時候了,那時候,母後還未離開,為族中生了個很可愛的公主,那是我唯一的親妹妹,隻是突然有一天,妹妹不見了,然後母後哭著告訴我,說妹妹身體不好,死掉了……”


    殷童聽完後,鼻尖早已發酸。


    是了,這一切果然和母親記錄的一模一樣。


    原來雲蘇不是不知道不記得,隻是這件事並不快樂,他選擇不再提及罷了。


    看著眼前就是自己的親哥哥,但是此刻卻還不能相告實情,殷童的心狠狠揪成一團。


    她真的很想現在就抱住他,喊他一聲遲來如此多年的兄長。


    但是不行……


    真的還不行……


    母親大仇未報,如今的妖界,如今的狐族是狐王雲景的天下,她在沒有部署好一切之前,絕不能讓雲蘇無辜受到牽連。


    這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一定要確保他萬無一失!


    殷童這樣想著,死命克製住正在不斷顫抖的雙手。


    她克製住想要去擁抱脆弱的他的衝動。


    她這溫柔的兄長……


    殷童哽咽了喉頭,卻強顏歡笑道:“如果公主還在,相信殿下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哥哥。”


    雲蘇一聽這話,一瞬間抬起眼眸,瞳孔中好似繁星璀璨。


    星光點點,柔和之情足以平複世上一切痛苦。


    “王妃,謝謝你這樣安慰我。”雲蘇低頭,悄然一笑,“正如王妃所說,如果我的妹妹還活著,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畢竟,她是母後留給我最特別的禮物……”


    殷童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來對著雲蘇道歉。


    “對不起了殿下,我突然覺得有些困了,我很想迴去睡覺,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殿下,請允許我先會偏殿休養,待我醒來後再與殿下談論其餘事情吧。”


    說罷,也不等雲蘇說什麽,殷童咬緊牙關猛地衝了出去。


    徒留雲蘇在身後大喊:“王妃?!王妃?!……”


    殷童一路瘋了似的跑迴偏殿。


    風聲唿嘯而過,帶走她儲存在眼角的淚珠。


    待到了偏殿,殷童快速推開大門,接著衝了進去,又以最快的速度關上大門,確保周圍無人,她才覺得安全了。


    於是身子鬆了力氣,便似被秋風打落的蘆葦一般,緩緩滑落在地。


    殷童將頭埋在膝蓋間,她終於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


    偌大一個偏殿空無一人,雲蘇還未想起要給初來乍到的她準備什麽貼心的伺候的妖精,所以殷童在偏殿這裏可以放肆釋放自己的情緒。


    哭聲瞬間在整個偏殿中迴『蕩』開來,偏殿的隔音效果不錯,殷童的哭聲在外麵絲毫聽不見。


    但是還是有一個人察覺到了她一路奔跑而來飄散而出的異樣。


    不一會兒,殷童隻覺得整個膝蓋間都是淚水,僅存的一點氧氣好似都要被『液』體剝奪了似得。


    她好幾次被哭泣嗆到喉頭,卻不管不顧,隻是因為雲蘇在自己麵前表『露』出來的對自己這個不存在的妹妹的無限愛意。


    讓她如何不自責,不愧疚?


    她不得不為了大局著想蒙騙他,拿捏他鼓起勇氣獻上的感情肆意妄為。


    殷童從來沒覺得自己像此時此刻這般可恥又可恨。


    雲蘇溫柔的眼光像一把刀,狠狠刺進她正在悸動的心髒中。


    將她層層外衣剝離,赤果果的她終究無力倒了下去,被擊敗,被摧毀。


    勇氣和信心頃刻間崩塌無存。


    恍惚間,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好似有一道聲音在拚了命拉住落入深沉大海險些要溺亡的她。


    像寧靜的夏夜裏滴入池塘的雨滴,激起她心中層層漣漪。


    讓她終於得以唿吸和生存下去。


    是他,那個一直陪伴自己的他。


    是他一次又一次來拯救自己,這次,也不例外。


    “童兒,別這樣哭,好嗎?”顧君酌的聲音在殷童耳邊響起,“我很痛苦,看到你如此。”


    “顧郎……”殷童的腦袋還埋在膝蓋間,但聽上去似乎理智漸漸迴歸心神,“幫我……”


    隻言片語,她隻會對他訴說自己的無助。


    顧君酌單膝跪下,將縮成一團的她擁入懷中。


    “童兒,隻要你需要,我就會出手。”


    麵對她,縱然是天上繁星,他亦采摘不誤。


    殷童終於抬起頭來,雙臂攬住他的脖頸,將哭濕了的臉蛋不管不顧趴在他的肩膀上。


    “顧郎,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我必須盡快行動,我再見不得哥哥那樣的溫柔了,我想要快一些,再快一些,能光明正大叫他一聲兄長,讓他知道我的存在,讓他知道,我沒死,從來沒有。”


    殷童此刻脆弱不堪,好似要將顧君酌整顆心活剝開來一般。


    他隻能拚命抱住她,隻有這樣才能確保她還在自己身邊。


    “好,隻要你想要,我都照做,不論好壞。”


    殷童趴著,抽了抽鼻子,像個被嚇哭的孩子,但眼中閃過的銳意,脫口而出說的話卻與之相悖。


    “顧郎,我要讓雲景付出慘痛的代價,父親對母親做的,我會一並算在他頭上,他如此珍視狐王的權勢,我便要一並奪了去,讓他生不如死,永遠活在痛苦中,母親生前有多痛苦,我便讓他,痛苦百倍!”


    殷童說罷,眼眸徒然變紅,妖氣瞬間大放。


    索『性』又在顧君酌的輕聲安撫下,消失殆盡。


    顧君酌歎息問道:“那空缺的王位,童兒打算怎麽做?”


    殷童堅定說道:“如果哥哥要,我就幫他,如果哥哥不要,那就我來當王。隻有這兩種結果,方能保得我光明正大存在狐族,保得哥哥不受牽製,活得自在,還有我的母親,她不能再隨那個負心的男人暗無天日同眠一寢了,那個男人,我的父親,他根本不配!我無論如何,也要讓她離開陰司殿,重選陵墓也好,隨先輩葬入王陵也罷,都行,隻要我的母親能讓後人知曉,能享用後代香火,而不是死後還要麵對我的父親,那個負心漢。”


    顧君酌點了點頭,“這對嶽母來說,確實是個不錯的抉擇,我想若她知道,會願意的。”


    殷童鬆了口氣,隻覺得身子軟綿綿的毫無力氣,她索『性』像從前那般朝顧君酌耍小『性』子。


    “顧郎,我很累,抱我去睡一會吧,我想睡醒後,會有另一場新的戰役要打,我需要充足的休息。”


    “好。”顧君酌如她所願,兩人一步步朝著床榻而去,卻皆心如止水,於他們而言,這些,早已是家常便飯一般了,“童兒睡吧,我陪你。”


    “顧郎要看著我睡著,我做了夢再離開。”殷童喃喃自語說道,躺在棉被中,眼皮已開始打架。


    顧君酌微微一笑,“童兒安心,我會等到你睡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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