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盯著殷童望,打量的冰冷目光似一把利劍,幾乎要刺穿殷童還在跳動的心髒。


    “你的真身是什麽?”雲景忽然開口問道。


    “我嗎?”殷童重複著,她愣了愣,笑道,“無名小卒,恐汙尊耳。”


    “是嗎?”雲景半信半疑,既然如此,為何他一個堂堂狐王,探測不到她的真身和實力,但看著雲蘇還在自己身邊,雲景隻好暫時壓抑自己的猜想,隻說:“好,你走吧。”


    說罷,他轉身而去,雲蘇隨後趕忙跟上。


    在一瞬間,殷童讀懂了雲蘇的唇形。


    ‘王妃,等我迴來……’


    殷童望著他,嘴角微勾,點了點頭,雲蘇一瞬間似得到什麽獎勵一般,高興地轉過身去了。


    待二人走後,殷童笑意驟然消失。


    兄長,我會等你迴來,但我,不是你的王妃。


    我自有我的良人,你也一定會在以後遇到更好的,但是現在,我不得不這樣騙你,願你原諒我……


    殷童心有不忍之際,耳邊一個清晰的聲音響起。


    “童兒想要移情別戀嗎?”


    這個泛著酸勁兒的聲音,殷童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見四下無人,她連忙轉身而去。


    “顧郎說得什麽話?有你在,我談何移情?談何別戀?”


    殷童手臂勾在他肩上,眼波婉轉,動人心腸。


    顧君酌冷哼一聲,“就算知道在演戲,我也甚是難過。”


    “顧郎,他是我的哥哥呀。”殷童在他懷裏扭了扭身子。


    顧君酌歎息一聲,擁她入懷中,『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梢,說道:“你哥哥,卻是入戲了,而且不自知。”


    “因為哥哥不知道我是誰,你莫怪他了?”殷童難受極了,她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竟要為了血親和摯愛而糾結。


    見她咬唇皺眉的模樣,顧君酌終是不忍,有什麽氣,也不過是芝麻綠豆的事兒,隻要她還在他身邊,足矣。


    顧君酌說道:“真希望你哥哥早日知曉。”


    見他還別扭的樣子,殷童笑著扯了扯他的臉皮。


    “既然如此,顧郎可要盡力相助我在宮裏,讓我早日查出真相才是。”


    “何必早日?”顧君酌勾唇,“就現在吧。”


    殷童一愣,下意識望了望手腕上纏繞的紅線。


    顧君酌見狀,眯了眯眼,“難道你真要乖乖等他迴家嗎?王妃。”


    王妃二字,殷童似乎聽到了他磨後槽牙的聲響。


    她立刻繳械投降,“不不不,當然不是,我隻是在想,初來乍到,去哪裏找線索,這裏可是王宮,我們並不熟悉的。”


    “真的如此的話,小事一樁。”顧君酌這才打消醋勁兒,變戲法兒一般展開一張羊皮卷。


    殷童抬眼去瞧,卻不禁驚愕,“王宮地圖?!顧郎,你,你怎麽會有這個?”


    “等你和黑心商人兌換錢幣後,我又攔住他買的。”顧君酌的運籌帷幄讓殷童再次感歎著。


    她卻也感動,“原來顧郎一直在為我籌謀……”她的唇瓣在他脖頸處碰了碰。


    顧君酌溫柔一笑,“童兒想先去王宮哪裏?”


    殷童思索著,最後神『色』凝重,指著地圖上某處說道:“就這裏吧。”


    “好。”顧君酌在看到她指的地方,也有些詫異,但隨即又答應著。


    二人不過稍捏一個術法,就憑空消失在了這偌大的花園之中。


    此時,狐王寢殿之中。


    王座之上,雲景抬手一個硯台就衝著雲蘇的額角砸了過去。


    雲蘇這次沒躲,被砸了個正著。


    硯台堅固,掉落地上亦是完好無損,但雲蘇頃刻間額角見了紅。


    雲蘇還沒從疼痛中緩過神來,隻是下意識用手捂住傷口,深吸一口涼氣。


    就聽得雲景憤怒的聲音響起。


    “你可真是本王的好弟弟!現在整個妖界都知道你打了本王的臉,違抗王命用了下三濫的法子,招了個來曆不明的野丫頭迴來,怎麽,狐族曆代純正的血脈,要毀於你手?!”


    “有王兄在,我與王妃生得子嗣算不上純正血統,王兄大可放心。”


    雲蘇聲音不卑不亢,卻像是在雲景的怒火之上又添了一把柴。


    “放屁!”雲景不惜破口大罵,“那也是個世子,也要記載於冊,若有了你這開端,以後此等荒唐之事必似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雲蘇,你腦子長哪裏去了?本王怎麽有你這麽個弟弟!”


    雲蘇咬了咬牙,“不管大哥如何說,我必要娶王妃!”


    雲景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平淡了許多,他冷聲道:“你執意如此?”


    “是!”雲蘇聲響更大了。


    雲景眯了眯眼眸,“好,你既然要娶她,也行,本王有個條件。”


    “大哥請說。”雲蘇沒有多高興,他知道,自己的大哥絕不會突然有什麽善意。


    果然,隻聽得雲景再度開口道:“你娶了她可以,不得與之生下任何子嗣,本王決不能容忍狐族有其他雜『亂』血脈摻和。”


    雲蘇一聽,腦海中忽然想起殷童明媚的臉龐,心中一痛。


    “我……答應。”雲蘇抿了抿唇,“但是我也有條件。”


    “事到如今,你還跟本王講條件?”


    “我這一生娶了王妃,便不再納其餘女子了,隻她一人足矣,正好,我與王妃二妖世界,一生無子,也無礙,大哥可滿意?”


    雲景想不到不過短短時刻,自己的弟弟居然會對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妖如此心思。


    不過,這也好……


    雲景頓了頓,良久。


    “隨你。”


    雲蘇鬆了一口氣,像是博弈了最大的勝果,他跪下叩首。


    “多謝王成全,臣弟告退。”


    聽著陌生的稱謂,雲景心中微微一痛,但頃刻間,他又清醒了過來。


    世界上,隻有權力才是值得依賴的,為了此物,縱然孤身一人,也無妨……


    待雲蘇走後,雲景獨自一人,坐在金碧輝煌的王座之上許久,許久。


    ……


    狐族王宮,陰司殿。


    望著殿前森森守衛,每一個妖怪皆身穿鎧甲手拿利器,臉上戾氣兇惡消散不去。


    饒是殷童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顧君酌與她躲在暗處,斂了氣息,“童兒別怕,有我在。”


    殷童點了點頭,小聲問道:“我們如何進入?”


    “童兒抓緊我,我們用變身法。”顧君酌『摸』了『摸』她的頭,“還記得我曾經教你的嗎?”


    殷童迴憶了一下……


    從前白啟山前,殷童蹦躂著腳丫在他身邊。


    “師傅師傅!快教我變身法!”


    顧君酌笑了笑,抱著她因剛戲水而浸濕的腳丫,坐在自己腿上。


    那日,顧君酌破天荒變成一隻蝴蝶陪著同樣變作蝴蝶的殷童一起繞著整個白啟山遊玩。


    殷童迴過神來,眼前還是顧君酌的臉龐。


    卻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低頭笑了笑,“顧郎,待一切平定,我們迴白啟山住一段時間吧,我想念那棵你為我植的寒梅,也想看白啟山漫天飛雪。”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陪你迴去,到時候,我們再不用管其他事了。”顧君酌點了點頭,鄭重承諾著。


    不多片刻,兩道灰蒙蒙的小影就在眾多守衛間擠入陰司殿的門縫中。


    躡手躡腳的,顧君酌和殷童又化迴了原形。


    四周不知為何閃爍著藍綠交加的幽森燈火,殷童卻不細看,隻是嫌棄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料。


    “顧郎,下次變化可否不要變塵埃?衣服都髒了。”


    殷童的抱怨聲頓時被顧君酌的手掌遮住。


    顧君酌小聲道:“童兒,別這麽大聲,小心外麵的守衛。”


    片刻後,他才解釋道:“沒辦法,這是妖界,化作動物隻會被察覺,索『性』如此倒好。”


    殷童點了點頭,卻見顧君酌將目光望向前方。


    見他抿唇的模樣,殷童順著目光而去。


    隻見四周藍綠燈火交接,前方十層牌位映入殷童眼中。


    “……”殷童臉『色』頓時冷了下去。


    顧君酌想要擋住她的眼睛,“童兒,這些別看了。”


    “不。”殷童扭過頭去,隻想將牌位上每個名字都死死刻在腦海中,“顧郎,他們,都是和我有血脈相連的,我從未盡過自己的本分,因為早就被拋棄了,連個這些祖宗上個香,都等到現在還做不到。”


    不能燃香,一旦被嗅覺靈敏的守衛發現,瞬間就會暴『露』行蹤。


    殷童隻好克製住自己顫抖的雙手。


    顧君酌皺了皺眉,見她一臉痛苦的克製模樣,展開地圖。


    陰司殿之下赫然一行小字備注。


    ‘九尾狐族曆代逝世王族皇親供奉祠堂’。


    顧君酌歎息一聲,又把地圖卷好收迴袖子中。


    “走吧童兒,你父親母親的牌位,想必不在這裏。”


    “說的是,待我歸來,想再傷感,也有大把的機會。”殷童咬了咬牙,向陰司殿後方走去。


    百餘步間,兩人竟是止步於前。


    看著眼前隻是一道平平無奇的陰暗牆壁,顧君酌皺了眉。


    “童兒,有機關吧?”


    “顧郎,想必是有機關吧?”


    兩人不約而同說出口時,起先微微一愣,而後相視而笑。


    “顧郎如何想到?”


    “童兒如何想到?”


    又是如此異口同聲。


    殷童抿唇笑道:“再來一次,看是否一樣?”


    顧君酌柔和地點了點頭。


    殷童:“玄武殿!”


    顧君酌:“玄武殿。”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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