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淩鷺又豈會知道身為奴才的小竹子此刻心裏的想法,他此時此刻一心隻是想著得讓眼前這個女子消氣了才是。


    淩鷺走到她麵前,賠笑道:“怎麽了,是我送去的東西不合你意嗎?我想著應該不會的,那雪蓮和鹿血凍雖然你可能確實不喜愛吃,不過你大病初愈,補一補還是好的,但是那果酒,是今年初國都的國公府一家獻上來的,我想著你定然喜歡,就差不多都送給你了,你不喜歡嗎?”


    淩鷺臉『色』顯現出一副質疑的神『色』。


    殷童一愣,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好半晌兒,在淩鷺直勾勾地注視下,才撇過頭去,虛咳一聲說道:“那雪蓮和鹿血凍,我知道是你一番好意,我日後自然會吃下,至於那果酒,也確實是不錯……”


    說到果酒,她因為心虛而臉『色』發紅。


    該死的,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怎麽偏偏被幾壇子酒給勾去了魂魄?


    殷童恨不得狠狠敲自己一棒槌,從小到大,就是這麽個嗜酒的臭『毛』病,死都改不掉,該打!該打!


    淩鷺一聽她如此說,鬆了一口氣,笑道:“那不就好了,你如今還氣成這樣做什麽?我還以為是那果酒不合你心意呢。”


    瞧著皇帝前所未有地同眼前這個女子輕鬆調笑著,小竹子眼珠子險些要掉下來了。


    這……這……這叫什麽事兒?


    皇上啊喂,您忘了偏殿興高采烈的皇後娘娘了嗎?!


    殷童見身旁小竹子神『色』古怪,這才想起來自己來的正事。


    她後退兩步,與淩鷺保持著距離,鄭重其事說道:“心意雖好,可我卻有些無福消受了。”


    “哦?這從何說起?”淩鷺蹙起眉頭,有些疑『惑』。


    殷童氣哼哼說:“幾箱子的東西,縱然價值連城,也比不得一條人命重要吧?你為何要要挾寧公公的『性』命?”


    淩鷺一聽,糊塗了:“殷童,你說的什麽話?我何時要他的命了?”


    說罷,他狠狠瞪了小竹子一眼,直把小竹子嚇得渾身發抖。


    殷童擋在了小竹子麵前,說道:“你幹什麽要恐嚇他?你與我說罷。”


    淩鷺直替自己喊冤:“殷童,他差事辦得不好,我不過是口頭警告罷了,倘若他辦得好了,那這二十大板就會免去,我不過說說,好讓他打起精神來做事。”


    殷童一愣,半信半疑道:“真的?你真不是成心要了他的命?”


    “你與我相識甚久,你見過我何時濫殺無辜了?”淩鷺挑了挑眉。


    殷童抿了抿嘴,“我還當你是迴了宮就開始擺起譜子來了。”


    淩鷺一聽,順勢引了她去坐下,免得她站久了累著。


    殷童跟著他坐了下去,隻聽淩鷺說道:“也不盡然,這不是什麽譜子,這隻是一種方法而已,做錯了差事就該罰,做對了也要賞,這是常理,殷童,今日你保了這人,也總歸是他沒什麽大不了的,也就算了,而且你那幾箱子東西也確實收下了,他算是完成任務了,也就算了。”


    “但是,若是今日這廝犯下滔天大錯,你執意要保,卻是讓我難做?我如今到底是帝皇,若不能施壓立威,往後在宮闈裏豈非任由刁奴欺主了?若是前朝那些大臣們知曉我連懲治個底下的人都要犯了慈悲心腸,豈非成了傀儡皇帝,任由拿捏?”


    殷童一聽,冷靜下來後,心中有些慚愧。


    “我當然知道孰輕孰重,也聽說了你的諸多難處,聽聞此番你為了立後一事,著實盤算許多,也是辛苦了,現在想想,當日我默許他幫你當了這皇帝,不知是對是錯……今日此事,我也是瞧著寧公公為人處世還算機靈,我是怕你一時泄憤要了一條『性』命,這才看不過去想來同你說道一二,現在看你並非誠心要他『性』命,也知曉你諸多難處,我也無話可說了。”


    小竹子見狀,忽然直挺挺跪了下去,“撲通——!”一聲,直把主殿的地磚敲出了響亮的聲音,清脆而動聽。


    這一下子著實驚嚇到了在場眾人,尤其是小青,眼見著活生生的人跟不要那膝蓋似得動不動就往死裏磕,今日已是第二次了。


    她心髒跳得厲害,難受極了。


    “寧公公又做什麽呀好端端的?!”


    殷童也是今日第二次驚嚇了,說實在的,她和小青一樣,委實看不過去這些。


    卻聽小竹子自個兒痛哭流涕地說道:“皇上啊!都是奴才不好!原來竟害您這樣為難!奴才既然辦錯了事兒,在驛館多了嘴兒,就該自願請罰,如今竟害得姑娘和皇上險些不睦,就為著奴才這條小命,奴才真是悔啊!皇上,您罰奴才罷!奴才甘願受罰!”


    殷童一聽,愣了好半晌兒,忽然輕巧一笑。


    淩鷺一見她笑容,心中鬱結的悶氣頓時舒緩不少,他見小竹子這樣伶俐,不禁朗聲笑道:“你個機靈的奴才,起來吧!”


    “……皇上?”小竹子鼻尖兒還掛著一串鼻涕。


    淩鷺說道:“你這個奴才,今日找了個好靠山,你說,朕還罰你什麽?去,下去擦了臉,喝些茶水待命去!”


    小竹子一聽,受寵若驚,他胡『亂』抹了抹一把臉,髒不髒的他也不管了,笑得跟個二傻子似得,腦袋往地上磕得響亮。


    “奴才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小青見狀,搖頭去扶他:“別磕了別磕了,你別磕了,看著真是讓人心慌,皇上吩咐你下去,你便快快下去吧。”


    “誒!多謝小青姑姑!”說罷,小竹子屁顛屁顛出去了。


    殷童見狀,朝淩鷺擠眉弄眼道:“我沒說錯吧?這就是個貼心可靠的,倘若他此番真辦不得差事,你險些失了個忠心的。”


    誰料淩鷺反駁道:“若他真貼心可靠,那差事如何也辦得妥,你瞧,他可不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你說得不僅收下禮物,還來我這裏興師問罪來了。”


    殷童自知理虧,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她卻不知,淩鷺最喜歡她這模樣……


    主殿偏殿裏,衛清憂已然梳妝完畢,她今日端得愈發小女兒家姿態,羞羞怯怯,好不惹人憐愛。


    她生得本就美貌天仙,如今被那一身火紅的嫁衣一襯,愈發美豔動人,連那一幹子的宮人婢女瞧了,都自愧不如,為之著『迷』。


    一個個兒的圍在一旁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子,直歎當今聖上好福氣了。


    衛清憂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她扶了扶頭上珠簾搖曳的步搖,羞道:“皇上呢?怎麽還不來?”


    一個婢女說道:“迴皇後娘娘,奴婢們不知曉。”


    衛清憂眨了眨眼眸,“那你……那你不妨去問問吧,反正走去主殿正殿也就幾步路的功夫。”


    那婢女生得伶俐,一看就會做事,*在旁人前頭應下差事,惹得其他人好不懊悔,直罵自個兒沒這人嘴快。


    片刻後,那婢女提著衣裙滴滴答答小跑了進來。


    衛清憂剛補了補額角的一處肌膚,見狀,連忙放下粉撲子,滿眼期待道:“怎麽樣了?皇上怎麽說?”


    那婢女卻是扭扭捏捏好一會兒不肯開口。


    衛清憂仍是掛著笑意,“怎麽了?是不是皇上手裏頭正批著緊急的公文奏折,走不開?那本宮多等一等吧。”


    衛清憂自從上次早朝後,早已經知曉了李明元一幹人等對淩鷺是如何刁難的,若在這時候他們誠心添堵,急忙忙送了所謂的急報來,那淩鷺也是為難的。


    如今既成了她的賢內助,便不得再讓他難做事了,她要學會體諒他才是。


    可那婢女終是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不是的,方才奴婢還沒到主殿那裏呢,就撞上寧公公了,聽他說,皇上此刻正在正殿裏,和……和……和一位姑娘相談甚歡。”


    說罷,那婢女不敢去看衛清憂的神『色』。


    衛清憂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隨即搖了搖頭,否定道:“不會的,皇上不是那薄幸之人,你可問了嗎?是什麽姑娘?”


    婢女迴答道:“奴婢也不知曉,不過寧公公說是國宗門顧師尊身邊跟著的,姓殷,名諱不曉得,他也隻是稱一聲殷姑娘罷了。”


    衛清憂聽到這份上了,她心中早已跟明鏡似得清楚明白,她沒察覺到自己指尖在發抖,臉上本來潤了紅的,也一下子慘白慘白的。


    “原來……原來是她來了……難怪……”


    衛清憂自嘲地說道。


    那些宮人自然能看出主子心情不快了,卻也麵麵相覷都不敢言語。


    那婢女見美若天仙的人難受成這樣,心中不忍,出言道:“娘娘……那,那要不,奴婢去主殿問問皇上吧,許是皇上相談甚歡,誤了……誤了時辰也不自知的……”


    越說到後麵,那婢女的聲音愈發小了,到最後,竟小的跟螞蟻一般,她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瞧衛清憂。


    空氣一瞬間靜了下去,死沉死沉的,誰都不敢發出聲音。


    也是,帝後大婚之喜,皇帝突然為了一個不知道哪個野路子出來的女子棄皇後於不顧,這叫哪門子的事兒?


    就在眾人以為皇後可能會委屈大哭一場,說不定等會又得重新上妝了罷。


    此時,衛清憂卻突然神采奕奕抬起眼眸,那頂好的妝麵和一身的火紅更襯得她出水芙蓉,豔壓群芳。


    “你這沒規矩的,皇上既然有事,怎好叫他過來,身為皇後,此後要端的是賢惠的作派,自然應當本宮……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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