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漠之中,距離殷童蘇醒已經過了一日,期間除了一些積水,殷童可以說是顆粒未入。


    沿途中未曾發現任何食物,無奈,殷童隻好就這樣幹餓著。


    她的嘴唇幹裂得愈發厲害了。


    “如今雪停了,路是好走了些,可這該死的是什麽地方?連點吃的都沒有……”殷童自顧自咒罵著。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久到殷童止不住歎息。


    朔漠之大,不是一天即可走完的,更何況殷童此番是落入了朔漠的中心地帶,若要尋幾戶人家,也並非易事。


    畢竟,又有誰舍得常年在這種鬼地方居住?


    殷童搖了搖頭,強行打起精神,她抬起頭去看路,卻忽而瞅見不遠處有一團一動不動的黑影。


    她挑了挑眉,緩緩朝它移動著。


    這走得越近,便也愈發看得清楚了些。


    殷童隱約辨認出,那是個人影。


    一想到這個想法,殷童隻覺得有幾分好笑。


    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同她一般運氣衰,竟也跟著落到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她不自覺犯著嘀咕,一邊加快了腳底下的步伐。


    很快,殷童便來到了那團黑影的身邊,如她所料,果然是個人。


    還是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俊俏男人。


    嗯……就是長得妖了點,透著一股子陰柔和邪氣……


    殷童對他上上下下分析著。


    她對他有些好奇,於是蹲下來離他更近了一些。


    殷童不敢碰他,見他是個奄奄一息的模樣,便挖出一旁埋在雪堆裏的一根枯樹枝,朝他臉上戳了戳。


    然而卻是毫無反應。


    殷童抿了抿唇,扔掉樹枝,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原來是個死人,我道是什麽稀奇的。”說罷,她抬腳就要走。


    然而她未曾看到那男人隱隱跳動的青筋。


    男人深吸一口氣,才止住了心中的不滿。


    他這是找什麽罪受?偏要在此裝得病怏怏的來遇著這丫頭?


    天底下,哪有女子如她這般,遇見個死人還平淡冷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忍……我忍……


    男子心道著。


    殷童正要離開,忽而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虛咳,以及一聲有氣無力的話。


    “咳……救,救我……水……”


    殷童耳朵一下子便靈了起來,她急忙退後,再度蹲到那男子身邊。


    雖然他未醒,但嘴裏已開始說話了。


    殷童笑了笑,道:“原來不是死的,那你倒是吭一聲啊,我差點便要走了。”


    “救我……”那男子再度虛弱出聲。


    “救你?”殷童嗤笑一聲,“雖然說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是眼下我都自身難保,如何救你?算了,我且當一迴好人,喂些水給你喝,但之後的事,就看你自己的小命倔不倔了。”


    說罷,殷童將身旁的積雪捧了一些,放在手中融化。


    而後用雪水潤了潤他的嘴唇,又喂了他喝下去一些,隻是『操』作不當,有一些又不小心流入男人的衣裳裏了。


    男子心底暗自咒罵著。


    瘋丫頭,拿路邊的髒水給他喝?還弄濕了他的衣裳……


    即便如此,他還是在殷童期待的眼神下,假意蘇醒了過來。


    殷童瞧見他很快便睜開了雙眼,有幾分喜意,說道:“你運氣真是不錯,這麽快就醒了,看來老天爺還不想收了你的小命去。”


    男子忍不住暗自肺腑著。


    老天爺大概也不該收他的命去吧……


    但他表麵還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殷童眨了眨眼,朝他微微一笑,“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咯。”


    說罷,她就要站起來離去。


    男人一看,急得不行,趕忙翻了個身,朝她急切地問道:“恩人怎的就要離去?”


    殷童一愣,轉過身來,指了指自己,疑『惑』地說:“你在說我?”


    男人扶額道:“此處就你我二人。”


    殷童擺手道:“不過喂了些水給你喝,哪裏算得上什麽恩人?你瞧你那副樣子,可就別惦記著報恩了吧。”


    男人三兩下爬了起來,臉『色』迅速恢複了一些氣『色』。


    殷童有些詫異,道:“現在看來我卻真要當你恩人了,想不到我喂的水如此厲害,你現在看上去可不像方才那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男人一聽,笑了笑,趁機拉住她的手,說道:“是啊,所以喚你恩人,所言非虛。”


    他過於熱情,讓殷童不禁汗顏,“別別別,別叫我恩人,我實在不適應。”


    “那你姓甚名誰?”男人問著,見她皺了眉許久不說話,便再度說了,“哦,也是,我應當自我介紹的,不然顯得有些唐突了。”


    殷童一愣,呆滯地點了點頭,“行,你先說。”


    隻見男子笑得有幾分邪魅,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色』。


    “在下,慕容黎。”


    殷童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忽而心中猛然一跳,隻覺得萌生幾分不安。


    她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疼了。


    殷童下意識甩了甩腦袋,這邊慕容黎已繼續問了話:“輪到你了。”


    “我叫……我叫……”殷童開始猶豫起來。


    “童兒……”


    她的心中突然閃過這個昵稱,於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童兒。”殷童咬了咬唇,忽而堅定地看向慕容黎,“對,你便喚我童兒吧。”


    她說罷,心底升起一股愧疚感。


    明明這說不定是旁人的昵稱,自己卻如此貿貿然便用了去,萬一以後遇到了真主,自己豈不是成了無地自容的小賊了?


    但是眼下,殷童也隻有這個選擇了。


    殷童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慚愧,轉而強裝鎮定看向慕容黎。


    所謂是,理不直氣也壯,殷童此刻便是如此。


    慕容黎一聽她如此介紹自己,忽而冷了臉『色』。


    心中頓時疑『惑』起來。


    她莫不是恢複了記憶?不然怎會如此說自己的名稱……


    “慕容黎?慕容黎?”殷童見他在發愣,忍不住喚了喚他的名字。


    慕容黎的思緒一瞬間被拉了迴來。


    他仔細瞧了瞧殷童,見她此刻眼中有的不過是單純和天真,哪裏來得之前在穹山上對他的無數敵意?


    若殷童真的恢複了記憶,光是他說出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便應該對自己刀劍相向才對。


    看來自己又糊塗了……


    慕容黎止不住地自嘲著。


    不過轉眼一想,她竟還隱約記得從前的昵稱,想來定是顧君酌那廝以往沒少叫吧。


    慕容黎想到此處,不禁默念了幾次:“童兒……童兒……”


    他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較之從前柔和許多。


    隻聽他說:“好吧,恩人既是童兒,那便如此了。”


    慕容黎說罷,想起自己來到朔漠的目的,他盯著殷童,忽而心生一計,他繼續說:“隻是,恩人的名字,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殷童頓時被勾起了好奇心,“哦?是何事?”


    慕容黎溫柔地說:“說來慚愧,其實,在下從前收過一個徒弟,給她起的名諱也帶了與恩人一樣的字。”


    殷童一聽,嚇了一跳,急忙問道:“難道,你的徒弟與我叫的名字也一樣?!”


    “不,不,當然不是。”慕容黎擺手著,“恩人莫慌,在下的徒兒名喚殷童,不是童兒。”


    “殷童……”殷童嘴裏念叨著,忽而尖叫起來,“啊!!”


    她捂住腦袋蹲了下去,一臉痛苦的神『色』。


    汗水一瞬間便被『逼』了出來。


    慕容黎不知所措,隻好跟著蹲下去,抓住她的手臂問道:“你怎麽了?!”


    殷童搖了搖頭,咬著唇喘息著:“不知道……我不知道……隻是突然頭好痛……”


    記憶深處,那個陌生男子又在喚著童兒二字,一遍又一遍,似誘人的漩渦,惹得殷童痛苦難耐。


    殷童眼前開始一陣一陣發暈,她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包括眼前的慕容黎。


    隱約看到慕容黎急切地說著話,隻是說的什麽,她好似越來越聽不清楚了。


    殷童的眼皮開始發抖,最後緩緩倒在了慕容黎的懷中。


    慕容黎見殷童昏了過去,皺著眉頭朝四周大喊:“燕玄!出來!”


    “屬下在。”一直隱於暗處的燕玄在聽到了他的唿喚後,立刻現身在慕容黎麵前。


    “如何弄醒她?”慕容黎冷聲問道。


    燕玄一聽,瞬間犯了難。


    世人皆知,魔族一向隻幹殺人放火的壞事勾當,如何救人,哪裏是他們該『操』心的事?


    燕玄抿心自問,活了這麽久,可從未學過什麽濟世懸壺的法子。


    “很難嗎?”慕容黎蹙著眉繼續追問。


    燕玄猶豫片刻,終是緩緩點了點頭,並說道:“是的王上,恕屬下直言,很難。”


    “……”


    慕容黎頓時無話可說。


    他抱著殷童一直沉默不語,良久,久到燕玄也忍不住開口:“王上?”


    “燕玄,朔漠之中,可有人族居住?”


    慕容黎默默問了這句話後,燕玄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王上?您說什麽?”


    “朔漠之中,是否有人類?”慕容黎又重複了一遍。


    燕玄一聽,頓時驚唿:“王上,您現在的意思是,要低聲下去,屈尊降貴去求助人類嗎?就為了這麽隻野狐狸?”


    “你隻需迴答本王的問題。”慕容黎說道。


    燕玄隻覺得世界都玄幻了,曾經高高在上的王上,如今到底是什麽了?


    古人常言,九尾狐族有著魅『惑』心腸的本質。


    想不到到了自家王上這裏,居然真的應驗了!


    掙紮許久,燕玄才不情不願地說:“有的,王上。”


    “好,帶本王前去。”


    慕容黎說罷,打橫抱起殷童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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