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靖慢慢放開拳,他強顏歡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父親若沒有什麽事,就迴去吧。”


    悠思的聲音再次響起,公孫靖頓了頓,嗓子裏突然有了幾分哽咽,他的眸子逐漸起了血絲,疲倦在此刻藏無所藏。


    他張了好幾次嘴巴,好不容易將淚水收了迴去,才又開口:“悠思,治得好的,真的,為父一定為你找大陸上最好的醫者,還有最名貴的『藥』材!”


    悠思冷笑一聲,說:“父親,國宗門是大陸上什麽樣的存在,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在這裏都治不好,世上哪還有其他最好的?”


    “你知道嗎,從小,我在這裏受盡寵愛,可是自從那個賤人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師傅對我的好,現在一分都不願意舍給我,父親你也是,整個國宗門,都被她騙得團團轉!”


    “我被毀容了,我被毀容了!!你知道嗎?我如今恨不得去死!可是你們任由兇手逍遙法外,九玄玲瓏塔下枉死的同門,你們也不管!我還治什麽治!我治好了又能怎麽樣,等著她迴來再抽我一鞭嗎?!”


    悠思越說,聲音越大。


    公孫靖聽到這裏,已經心痛得幾乎不能唿吸,眼裏的血絲多得嚇人,心底的慚愧幾乎要把他吞沒。


    悠思怨恨的聲音宛若刺人的荊棘,她坐於內室中,看著銅鏡裏自己的樣子,氣得大哭,一揮手便將銅鏡掃在地上,鏡子頓時破碎成了殘片,她跪在地上捶著冰冷的地磚,痛斥逐漸變成了低低的哭泣。


    “更何況……現在都說……治不好了……”


    她蹲在地上,將自己縮成一團,泣不成聲:“我不想再說了,你走,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滾呐!”


    這句話,她幾乎是扯著嗓子嘶吼出來的,公孫靖隻覺得腿軟,他忍住眼底打轉的淚,一字一句頓頓道:“好,那你,好好休息,為父,為父改天再來,再來看你。”


    說罷,他大跨步出了殿門,徒留悠思一個人在內室。


    公孫靖離開了甘泉宮,最先是加快了腳步,而後是疾走。


    最後,他索『性』狠狠快跑起來,一路跑到國宗門的墓園,他像一個喝醉了的人,跌跌撞撞、大汗淋漓地闖了進去。


    直到找到阿琦的墓碑,他強忍了許久的淚才奪眶而出。


    因為急火攻心,他從喉頭嗆出幾滴鮮血,嘴角頓時見了紅。


    公孫靖隻覺得心都要碎了,一下子跪在墓碑前。


    此時此刻,他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寬大的手掌掩著臉痛哭流涕。


    “阿琦,我該怎麽辦,我究竟該怎麽辦?!”


    “是我不好,是我沒用,我們的女兒現在這麽痛苦,我這個做父親的,我竟然不知道為她做點什麽……”


    “阿琦,我真的好痛苦,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麽做,你告訴我啊!”


    “阿琦……阿琦……”


    他一遍遍叫著內心深處隱忍的牽掛,身軀漸漸滑落,最後倒在地上,像一隻奄奄一息的困獸,無力迴天。


    公孫靖的頭狠狠撞在地上,直到額頭滲出血珠,他才抬起全是淚水和汗水的臉,嗓子早就啞了,隻能狼狽不堪地小聲啜泣著。


    “阿琦,對不起……”


    甘泉殿中。


    悠思蜷縮在地上,她臉上布滿淚痕,死死咬著嘴唇,手顫抖著伸向一塊銅鏡的碎片,鼓足了勇氣拾起來看。


    卻發現碎片中倒映出來的,是自己一邊臉上那道猙獰醜惡的疤痕。


    疤痕深長,猶如血盆大口,從嘴角到眼尾底下。


    因為結了一層暗紅『色』的薄痂,原本平滑的肌膚硬生生因它擠在一起,更突出了疤痕的恐怖,顯得與整張白皙貌美的臉格格不入。


    悠思死死握住手裏那塊鏡片,眼淚悄無聲息落下。


    她眼中漸漸黯淡,自言自語道:“變成這樣,誰也不會喜歡我了,師傅,還有父親,都隻會認為我是個累贅,一個惡心的醜八怪,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


    她閉上眼睛,鼓起勇氣,手掐住碎片。


    良久,舉起來,帶著無窮無盡的痛恨,狠狠刺向自己的頸部。


    一旦鮮血傾灑而出,悠思定然能夠快速地結果自己。


    然而,一團黑氣比她的動作更快,搶先一步透過紗簾,硬生生打掉她手中握著的鏡片。


    悠思赫然睜眼,疼得齜牙咧嘴,手中的鏡片也隨之被甩了出去,自己整個人倒在地上時,她隻覺得虎口處陣陣發麻。


    “嘶……”


    “想不到今天,還能瞧見如此窩囊的人,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一道聲音如同輕飄飄的羽『毛』,在四周響起。


    悠思嚇得立刻爬了起來,握著發麻的手瞪大雙眼質問道:“誰,是誰?!是誰在裝神弄鬼,滾出來!”


    沒想到剛說完這句話,響亮的巴掌聲在空曠幽靜的甘泉殿響起。


    悠思隻覺得臉頰火辣辣的,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著兩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


    就像傳說中的鬼魅一樣憑空出現,悠思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燕玄眯著眼睛警告道:“在我這裏,揍人可不分男女,但凡冒犯到主子的,一律該打,以後這個滾字,你最好掂量掂量能不能從你嘴裏吐出來!”


    慕容黎笑眯眯蹲下來,他修長的手指磨著下巴,探究地打量著悠思。


    “你就是那個,顧君酌新收的第二個徒弟?嘖,這臉怎麽毀成這樣,太可惜了。”


    他失望地歎了口氣。


    悠思頓時覺得無地自容,她立刻用手遮住臉上的傷疤,惡狠狠地說:“不許看!不許看!你們到底是誰啊?!”


    燕玄一聽,大怒:“放肆!是誰給你的膽子對主子大吼大叫?!也不看看你那張臉,明明是你玷汙了我家主子的眼!”


    慕容黎站起身來擋住他,和聲和氣地開口:“如果說,我們是來救你的人呢?”


    悠思一愣,隨即嘲諷道:“救我?就憑你們?你們算老幾,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慕容黎挑眉道:“怎麽,不信有救世主的存在,倒是願意尋死啊,想不到現在還有這麽厲害的人,連報仇都不用,居然就心甘情願去投胎了。”


    燕玄附和著,“是的主人,確實愚不可及。”


    悠思被說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咬牙切齒道:“我如何不想,可是,我能怎麽辦?!我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兇手逍遙法外,我難道頂著這麽一張臉隻身一人去這偌大的世上找嗎?恐怕我連國宗門都走不出去就被人逮迴來了。還有,你又不知道我的事,你怎麽幫我?”


    慕容黎笑道:“你就覺得我不知道?殷童,對嗎?”


    悠思聽到他的話,頓時結巴:“你,你……”


    “我怎麽知道?我要知道點什麽事,還得知會你一聲不成?廢話少說,要不要我幫你。”


    悠思終於不敢再小看眼前的男人,眼前的人周身一股妖邪之氣,行蹤更是飄忽不定,悠思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狠毒的目光從眼中顯現。


    “要!當然要!不管求助於誰,隻要能讓我將殷童那個賤蹄子碎屍萬段,我都願意!我定要讓那賤人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慕容黎笑著鼓掌道:“很好,我就喜歡識時務的人,放心吧,隻要你跟著我,說不定,你臉上的傷,我也會幫幫你。”


    悠思頓時喜出望外,“真的嗎?!你真的可以嗎?!”


    慕容黎點了點頭,“當然,忠心的人才有獎勵不是嗎,別說臉上的傷了,報仇,還有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幫你,前提是你必須按照我說的來做。”


    悠思此刻已經聽不進去其他,她耳邊隻剩下慕容黎拋出的報仇,和傷痕的痊愈,慕容黎的聲音就像『迷』『惑』心智的毒『藥』,她毫不猶豫就決定飲鴆止渴。


    “當然,當然!那你告訴我,我下一步該怎麽做?!”


    悠思興奮地想要去觸碰慕容黎,卻被他微不可微地避開了。


    此刻她頭腦發熱、興奮不已,自然看不見慕容黎一閃而過的厭惡和不屑。


    慕容黎繼續說:“打蛇打七寸,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要想打敗一個人,自然要找出她的弱點,聽聞國宗門大名鼎鼎的法器九玄玲瓏塔出事了?好端端的法器不可能說倒就倒,你說呢?”


    悠思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對,對!一定和那賤人有關!”


    慕容黎循循善誘道:“去吧,去她待過的一切地方找線索,相信這個探測羅盤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說罷,隨手甩出一個法器給悠思,悠思立馬伸出手顫顫巍巍接了過去,小心翼翼視若珍寶地嗬護在手心裏。


    “那我該怎麽用?”


    麵對悠思的疑問,慕容黎說:“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等你找到了蛛絲馬跡,對著這枚玉佩滴入鮮血就行了,到時候有了你想要的答案,我會再次出現在你麵前,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麽做。”


    話音剛落,燕玄便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上邊一股純黑『色』的魔氣縈繞左右,看上去邪惡無比。


    悠思接了過去,看著手中的兩樣東西,鄭重點點頭。


    慕容黎滿意地說:“那麽,後會有期。”


    說完,兩個人很快消失在悠思眼前,亦如來時一般,神秘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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