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又說:「從前我過生辰,你總說生日許的願望最靈,你也總是盡量滿足我許的願望,如今輪到我給你滿足願望了,你看你有什麽生日願望?」


    蘇瑾心想我如今最大的願望自然是你趕緊娶個皇後生子嗣了,她抬眼看劉尋,看到他明明笑著,眼裏卻隱含著銳利威嚴,無形中給人一種壓力,她心裏隱隱覺得這個生日願望若是真的說出來了,一定沒什麽好下場……她想了想道:「就希望國泰民安,戰事早定吧。」


    劉尋笑了,遞過一雙筷子給她,有些遺憾地道:「我還以為姐姐想說要我趕緊娶了皇後生子嗣呢,從前姐姐的願望都是希望我好,今兒怎麽改了,難道沒了記憶,性情也變了?」


    蘇瑾接過筷子,聽他話頭隱隱有些委屈,不敢接話,隻去夾那壽麵,劉尋卻仍不依不饒地說著:「若是姐姐真提了這個願望,我就隻好趕緊讓人趕著辦封後典禮,時間太趕了,就怕委屈簡慢了姐姐呢。」


    蘇瑾吃麵差點嗆到,看了眼劉尋,劉尋仍是含笑著,一副深情意重的樣子:「姐姐做我的皇後好不好?」


    蘇瑾將那麵吃完,食不知味,也不去接他的話,看來劉尋今天是要陪著她一天了,她覺得有些坐立難安起來,劉尋看出她的窘迫,自己也慢慢喝起粥來,喝完以後便站起來道:「今天陪著姐姐四處逛逛,舊地重遊,給姐姐細細說些從前的典故,你看好不好?」


    蘇瑾沒什麽選擇的餘地,隻好點頭,起來看著如秀嚴霜他們給她拿了披風披上,跟著劉尋慢慢走了出去。


    他們去的是外頭的郡主府,從前的冀王府,因為是王府改成,全是按親王府的規製建的,當年劉尋才登基,將自己住過的親王府賜給蘇瑾為住,為了避諱,撤掉了許多親王的配置,後來大火後重建,劉尋卻吩咐按親王府原樣重建,盡量全按從前的恢複原樣。


    這王府占地頗廣,殿堂巍峨,亭閣軒昂,水光山色,恍如仙宮,劉尋和蘇瑾在承遠門前下了馬車,沿著玉白石階一邊緩緩走著一邊和她說話:」這王府當年建得挺精心的,因為丁皇後不想說她虧待了前皇後之子,倒便宜了你我,不過也沒住多久我們就去了西北軍,這兒曠了許久。」


    蘇瑾好奇地看著,劉尋輕輕牽著她的手,拉著她先往正殿走去,才進去蘇瑾就讚歎了聲,原來正殿屹立著一個十分闊大的山河地理盆景,裏頭有石頭做的山巒,用青苔種出森林的樣子,還有水做成真的河流湖泊,沙子堆成沙漠,仔細看了看,居然是整個楚朝的疆域,也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做成。


    劉尋看她讚歎,笑道:「這可是按你畫的地圖做的,你自己不記得了,工匠們都是在你指點下做的,整個錦繡河山,仿佛都在你的胸中,我都不知道楚朝的疆域是這樣大,大的湖泊河流,你也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是你當年給我做的生日禮物,後來大火燒了,我讓工部又按圖紙做了一個。」


    蘇瑾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山河地理盤,她是知道自己可以畫出地圖的,這是必備課程,但是楚朝的地圖和未來必然有所區別,應該是參考了古代的地圖畫出來的,大的河流湖泊和山巒變化不大,但是,這做起來真的非常費神,她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曾經這樣費力地……為一個人的生日,做這樣並沒有很大實際意義的事情。


    劉尋轉過臉看她發怔,問道:「怎麽了?」


    蘇瑾笑了笑:「沒什麽,沒想到我居然會這麽有耐心……」


    劉尋笑起來:「我當時才開府一年,十六歲生辰,當時我有些不思進取,想著就做王爺安安逸逸一輩子和你在王府裏過日子也沒什麽,你瞞著我費了了這麽大心思,就是為了告訴我楚朝這樣的錦繡河山,等著我這樣的王者去征服。」


    蘇瑾了然,看來當初劉尋年紀還小,要當皇帝的意誌有時候難免也會有些搖擺……劉尋又走過側邊,拉開一張紅絲絨毯子遮蓋著的東西,裏頭是一個十分漂亮的漏水轉渾天儀,四隻古樸的銅龍扶著一個圓形渾天儀,水力發動,裏頭能看到十分複雜的齒輪機構和凸輪機構。


    蘇瑾驚唿了一聲,這也是非常難做的儀器,古時就有人能做出來,需要能夠逐漸減速的齒輪係統,作為器械愛好者,她是研究過其動力係統和齒輪係統的圖紙,然而即使是現在的她,要做出來,也要反複摸索很久,大概還需要工匠們的群策群力,多次試驗,這難道也是自己做出來的?劉尋轉過頭看她,眼裏含著微笑:「這也是你和工匠一起做出來的,二十八宿、星官、黃赤道、南北極、二十四節氣全在上頭,地在天之中,天似蛋殼、地似蛋黃,日月星辰附著在天殼之上,隨天周日旋轉。」


    蘇瑾輕輕撫摸著那渾天儀,劉尋一旁輕輕道:「這是我要登基了,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你告訴我,即使當了皇帝,也不是最至高無上的,地外有天,天外有天,宇宙無盡大,希望我以後謹慎謙虛的做一個名留青史的皇帝,而且,整個國家就像這渾天儀一樣,軍隊、朝廷文武百官、包括皇帝,都各司其職,使整個國家得以運轉良好,所以……朕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人,朕是這個國家的中樞,一舉一動都影響到整個儀器的運行,必須要履行在這個部位的時候所應盡的職責,比如說集結朝臣的力量……比如娶一個合格的皇後,生下繼承者,培養繼承者,朕再也不能隨心所欲,而是要隨時冷靜地記得自己是這個器械上最關鍵的一部分。」


    蘇瑾感覺到劉尋說到後頭,語調已經微微顫抖,她轉過臉,看到廣闊的大殿裏,山河地理盆景前,劉尋眼神哀切地看著她:「這麽多年來,朕一直按姐姐說的,做一個最合格的機器中樞,盡職盡責,可是,姐姐……」


    他的眼睛裏仿佛有水光閃動:「朕不想做一個孤零零的零件,朕想做一個有人陪著的人。」


    空曠的大殿裏,劉尋的聲音悠遠淒清:「朕希望有人陪朕一起,看這錦繡河山。」


    冀王府他們逛了一天,劉尋帶著蘇瑾,看了他們遊泳的池子,告訴她以前他淘氣裝溺水把她嚇著了,整整三天沒和他說話,後來他再三道歉保證以後不這樣了才得了諒解;帶著她看他們練武的校場、石鎖,告訴她以前的訓練內容;帶著她看他們一起種的樹,是一株筆直的銀杏樹,因為據說這樹最長壽,能活到很多很多年以後。


    越走到後頭,蘇瑾越沉默。


    一個宮女和一個少年是如何在深宮中步步求生,是如何相互扶持著走過來的,她已經不需要太多人給她述說,一開始她的確很想知道報告裏沒有寫出來的過去,想了解失去的記憶,而如今越是了解,越是觸摸到那些過去,她就越感覺到了山一樣的壓力,那些沉甸甸的情意,患難中混著血和淚的情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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