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煙想要進到裏麵去看,發現宮殿裏的人都沒有臉,是抽象化的畫麵。


    很顯然,這是北矜涼童年模糊的記憶,早已忘記了人臉,隻有這段記憶。


    雪越下越大,小北矜涼身形單薄,套在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像是個瘦衣架子,薄薄的衣服掛在他身上空蕩蕩的。


    他的雙腿似乎被凍麻了,眼角的淚水不止地往下流,滴落在雪地裏如淹沒在茫茫大海裏,很快看不見痕跡。


    小小的他,渺小無力,比空氣中的塵埃還要卑賤。


    這些人抵住他的窄肩,宮殿內隱隱約約傳來女人淒慘的隱忍叫聲。


    女人在被毆打的同時還不忘安慰他,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的北矜涼臉上是除冷漠以外的神情,可漸漸悲戚一點一點消失,隻剩下無止境的黑暗絕望。


    顧南煙來到北矜涼身邊,屈身去撫摸他凍得發紫的臉,想試圖讓他暖和一點,但始終觸碰不到他,虛影略過。


    他慘白起皮的嘴唇瑟瑟發抖,眼神空洞地看著正前方,下顎被死死抵在雪地上,磕出些許鮮血,潔白聖潔的雪地開出一朵絕境逢生的詭異鮮花。


    顧南煙觸碰不到這裏的任何人,隻能無措地站在一旁,心疼地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那兩個嬤嬤退了下去,宮殿裏出來一個裝扮豔麗,戴著鳳冠的女人,居高臨下地瞪著北矜涼。


    “卑賤的女人生出的孩子,就算攀上皇上,也改變不了卑賤的命運,永遠隻能被本宮踩在腳底下,嗤...竟然敢對本宮的位置有想法,皇上寵你們又怎樣,就算本宮弄死那女人,皇上也不會因為你們跟本宮生氣!!”


    此人正是大皇子的母後,皇後。


    她鋒利的指尖掐住北矜涼受傷的下顎,故意在流血的傷口處用力。


    看著這張和那女人五分相像的臉,皇後眸子裏的恨意溢於表麵。


    如果這不是皇嗣,她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北矜涼死死咬著牙,纖瘦的小手指伸進雪地裏,緊緊抓了一把雪,用盡最後的力氣,奮力抬起手撲撒在皇後精致妝容的臉上。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早就將麵前這個該死的女人殺死上千遍了。


    皇後瞳孔猛縮,往後退已經來不及了,頭發和臉、睫毛上布著細細碎碎的雪,原本自若的姿態變得狼狽。


    北矜涼捂著控製不住抖動的左手,凍得發紫的臉上透著不甘和滔天恨意,下顎的傷口還在滴血,雪地上開出一朵又一朵鮮豔的花。


    “瘋了,你這個小瘋子!!”


    皇後用盡全力踹了北矜涼一腳,顧南煙以最快的速度擋在他麵前,可還是無濟於事。


    顧南煙茫然地低頭看自己的身體,隻能眼睜睜看著皇後越過她的身體,一遍又一遍殘忍地傷害北矜涼。


    周圍悲傷的情感由外而內地聚集在一起,顧南煙心揪的疼,撲倒在染血地麵上,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抱住北矜涼冰冷得可怕的身體。


    在這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茫茫的雪,她抱住小小的他身體,替他承受麻木的傷痛。


    在耳邊唿嘯的風兒,襯托兩人的心跳聲多麽清晰。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南煙感受到背部有一雙小手虛虛地抱住她。


    像是在風雪交加的環境下,他們相互依偎取暖。


    她溫熱的身體在一點點溫暖他冰冷到極點的體溫。


    “你是誰?”


    聲線很弱,仿佛耳邊的風兒再肆虐一點,他的聲音就會隨風散去。


    像是懸崖峭壁上,處於絕境的小獸發出最後一聲呐喊,企圖得到迴應。


    可感受到肩上的動靜,遲遲未等來那聲迴應。


    重新燃起渺茫希望的心漸漸沉寂,猶如百年孤獨裏的老人,再也不會升起重見光明的欲望。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一道悅耳動聽的女聲,近在咫尺,多麽清晰的聲音,字字扣人心弦。


    北矜涼那雙孤寂的眸子又重新亮了起來、


    視線快速由白轉黑,眼前什麽都看不見了。


    北矜涼心底恐慌又不安。


    很快黑暗之中出現一束白光,隨著移動速度,白光下的女人展露在視線中。


    女人似乎看不見他,在他身邊茫然地尋找著什麽,很有耐心,堅持不懈。


    時間軸開始變慢,女人的身影卻越來越快。


    照在她身上的那束光變得獨特、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緊跟著她。


    鼻尖始終飄著一股特別的香味,好像在哪裏聞到過,時間像個水晶瓶破了個洞,裏麵記憶的細沙遺落在不知名處,他想不起來了。


    ...


    北矜涼猛地從夢境中驚醒,掃了眼四周熟悉的環境,恍然若失。


    夢中的感覺是那樣的清晰,女人在他耳邊說的話如餘音繞梁,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


    他嚐試看清夢中女人的樣貌,大腦一陣陣的疼痛,像是有什麽在阻攔著他。


    一時之間,他不知那夢境是小時候真實發生過的迴憶,還是虛假的夢境。


    “騙子......”


    北矜涼喃喃自語,第一次有情緒失控的預兆。


    侍衛耳朵尖,聽到裏麵有動靜,立刻衝了進來。


    “殿下,您終於醒了...皇上他找您。”


    見北矜涼狀態還未恢複好,侍衛感到惋惜。


    殿下各方麵都優秀,偏偏見不了鮮血,無論見到什麽血就會暈死過去。


    真的是天妒英才!


    北矜涼沉默片刻,再次抬眸,又恢複成那清冷的矜貴自若模樣,仿若無懈可擊、沒有缺點。


    ...


    這邊,顧南煙出了夢境,倒抽了口冷氣。


    皇後那一腳踹得是真重,遲早有一天她要加倍踹迴去。


    竟然敢欺負可憐的小北寶寶。


    小小一隻,那麽可愛,皇後到底是怎麽下得去腳的。


    調整好狀態去清塵寺,等了許久都未見北矜涼的身影。


    本以為今天他不會來了,顧南煙百無聊賴地在銀杏樹底下掃枯葉,時不時撿幾片完整的銀杏葉做假玫瑰花。


    誰知那煩人的小德又衝了過來,一把奪走她手中的銀杏葉,好不容易湊好的模型散開了。


    “你玩這玩意幹嘛,沒什麽好玩的,後麵院子的桃花樹開花了,我幫你掃完院子,我們可以一起去看。


    對了,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啊,問了你好多遍你都不迴答我,該不會沒有名字吧,要不我給你取一個,我叫小德,那你就叫小善吧!”


    顧南煙將掃帚重新奪了迴來,不想搭理他,早點掃完迴去躺著。


    偏偏小德不死心,硬要搶著幹活。


    忽然,麵前出現一道黑色的陰影。


    顧南煙詫異地抬起頭,正四目相對。


    北矜涼眸子澄澈,沒有其他情緒,淡淡地望著她。


    “寺廟內不要打鬥,違規者逐出清塵寺。”


    小德尬笑,摸了摸光禿禿的後腦勺,態度也端正下來。


    “殿下,我們沒有打鬥,隻是在友好的交談,互相幫忙。”


    顧南煙雖不情願,但還是點了下頭。


    北矜涼的視線始終在顧南煙身上,那眼神似是看透了她,隻字不語,從身旁略過,進入佛堂。


    看著北矜涼虔誠跪坐在佛像麵前的背影,小德鬆了口氣。


    見顧南煙也在看北矜涼,小德酸溜溜來一句:“別想了,他是尊貴的太子殿下,是不可能看上你的。”


    顧南煙:“你真的每天廢話好多,看來是太閑了,能不能離我遠點?”


    小德生氣地哼了一聲,跑去找方丈告狀。


    顧南煙一點都不怕。


    這個小德是方丈從小收留在身邊的孤兒,十分叛逆自負,經常令方丈頭疼。


    方丈是個明事理的,估計告狀的小德會反挨一頓批評教育。


    既然北矜涼來了,顧南煙掃落葉的動作放慢。


    在這個角度還能看到他靜謐的側臉。


    歲月靜好。


    之後一連好幾天都未看見小德,方丈也未曾再提起過他,隻是看顧南煙的眼神多了幾分看不懂的意味。


    顧南煙一頭霧水,照常打掃後院內的落葉,時不時進入佛堂處理灰塵,沒有和北矜涼有其他的接觸。


    方丈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皺了下眉。


    奇怪,這兩人怎麽互相一句話都不說。


    老銀杏樹旁邊有個小亭子,顧南煙忙完就會在這打坐,虔誠禮佛。


    在這個間隙,向來沉默的北矜涼主動坐在她的對麵,靜靜地打量著她。


    顧南煙得到係統的提示,知道北矜涼來了,她不著急睜眼。


    良久,顧南煙緩緩抬眸,看見北矜涼,表情略顯驚訝。


    然後下意識起身離開,留北矜涼一個人在這清靜。


    “你討厭我?”


    這是北矜涼這些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沒有,殿下您誤會了。”


    “你為何會在這,在府內老老實實待著不好嗎?”


    在這裏見到她的第一眼,北矜涼就認出了她。


    那雙眼眸太有辨識度了,很難分辨不出來。


    北矜涼身體往左傾了些,離顧南煙更近了。


    他神色更加複雜。


    在顧南煙身上,他聞到了夢境裏的獨特氣味。


    這些天,每當顧南煙輕飄飄地路過他,他都敏銳地嗅到了,一直不敢確定,在默默觀察。


    顧南煙手足無措,眼神慌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北矜涼看出了她的窘迫:“坐迴去。”


    顧南煙乖乖照做,不好意思地歪了歪腦袋。


    “殿下你不需要我的恩情,方丈有收留之恩,我想在寺裏盡自己的一份力,好好報答他。”


    北矜涼麵色平靜,指尖微縮,嗓音清冷又淡。


    “我需要。”


    “嗯?”顧南煙反應遲鈍。


    北矜涼難得不厭其煩地重述了一遍:“我需要你還恩情,且不是方丈收留你,你的收留之恩和救命之恩感謝對象,都是我。”


    顧南煙發現一個規律。


    在清塵寺內,北矜涼自稱是‘我’,喊她‘施主’。


    在寺外,自稱‘本宮’。


    結合這些天的觀察,看來北矜涼真的很信佛。


    但作為太子,未來的天子,真的能單純地信佛嗎?


    “可是之前殿下你說不需要......”


    “那是之前。”


    北矜涼悠然起身,撚著佛珠坦然離去。


    “以後跟在我身邊,沒我的允許,不準私自離開。”


    顧南煙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遇到方丈時,北矜涼不知跟他說了什麽,方丈唇抿得更緊了,對著顧南煙鞠了一躬。


    “感謝施主近日對清塵寺的善心幫助,願施主日後定要謹慎考慮自己的每一步選擇。”


    顧南煙禮貌地寒暄幾句,見北矜涼的專屬馬車在等她,連忙跟了上去。


    方丈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失神地喃喃道:“奇怪...小煙的生辰八字搭配上官煙雨這個名字,很奇怪,且這個生辰八字有鳳命,怎麽跟顧國那位已故的小公主一模一樣......”


    ...


    跟在北矜涼身邊的日子,顧南煙見他整日悶悶不樂的樣子,時常找些稀奇的玩意逗他開心。


    可偏偏北矜涼除了看書就是去練武場練習。


    北矜涼抬頭看她的次數屈指可數,顧南煙索性不整活了,安安靜靜待在旁邊,打瞌睡摸魚,到點下班。


    書房的門被打開,侍衛走了進來。


    顧南煙脫口而出:“到點了,該吃飯了,殿下,我先......”


    等等,好像不太對勁。


    怎麽感覺雙手摸著軟乎乎的?


    顧南煙的瞌睡瞬間醒了,睜開眼發現俊臉與自己隻相隔一個指節不到的距離,再近一點就親上去了。


    她整個人壓在北矜涼身上,雙手還在他臉上胡亂摸著。


    顧南煙渾身一哆嗦,立刻跳了起來。


    隻見向來清冷的北矜涼臉頰至耳垂紅透了,不知是不是白皙的皮膚被她剛才掐紅的。


    侍衛張大嘴巴,連忙拱手:“屬下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先退下了!!”


    顧南煙百口莫辯,有些心虛。


    再去看北矜涼,發現他眼角也跟著紅了,像是被欺負了。


    顧南煙:“......”


    她打瞌睡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嗎?


    應該沒有吧,誰睡著了還亂動啊。


    係統笑而不語,將顧南煙睡著的畫麵送到她記憶裏。


    畫麵中,絕美豔麗的少女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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