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麵跑了一天,身上是又累又髒,迴到家裏簡單吃個晚飯後,拖著疲憊的身子洗了個澡,擦幹頭發,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聽見外間的梆子敲了幾聲,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外間雷聲隆隆,電光將整個室內照的明亮,瞬間又陷入黑暗。


    本就睡得不熟的文德,被猛地驚醒。


    她還來不及歎氣,突然看見門外有個黑影。


    “什麽人?!”


    文德猛地從床上坐起,一手探進枕頭底下,將一把匕首藏於袖間,脊背繃緊,戒備地看著門外。


    “是我。”


    門外響起了聲音。


    文德皺緊眉頭,小心翼翼地掀被下床,來人聲音有點耳熟。


    “你是什麽人?”


    好一會兒,門外沒有聲音。


    鴉雀無聲。


    要不是頻繁下來的閃電不僅照亮了屋內,同樣照亮了屋外,讓她看到了那抹黑影,文德都以為剛才的聲音和身影都是自己神經錯亂導致的。


    文德不敢隨便亂來,一旦這裏發生打鬥,肯定會驚動家人,萬一門外這廝對她的家人做出傷害,她不敢輕舉妄動。


    “鄭世平。”


    文德腳下一滯,收起匕首,並沒有給他開門,站在門裏麵問,“我與鄭公子並不熟悉,還請鄭公子迴去吧。”


    外麵靜默了一會兒。


    “我有事情告訴車公子。”


    嗬!


    文德輕笑一聲,雙手抱臂,搞不清鄭世平這廝腦袋裏麵裝的什麽東西。


    “鄭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不僅跟蹤人家,還夜闖人家家裏。”


    聽出她話裏的嘲諷,鄭世平也渾不在意。


    “蘇大人和張謙的事,車公子也不關心嗎?”


    文德一怔。


    披上外袍,借著閃電的光找到打火石,將燈點起,沒好氣的拉開房門。


    外麵雷聲陣陣,閃電應接不暇,不一會兒,傾盆大雨就來了。


    文德倒了杯水推過去,“喝吧。”


    鄭世平並不去端茶,文德也不管他,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下去。


    文德略挑起眉,對這個男人的行為感到奇怪。


    她與他總共沒有見過幾次麵。第一次見麵還是一件非常不愉快的體驗,他是刺客,想要殺了自己,第二次見麵,是在刑具房,鄭世平被地獄散折磨的要死不活的,最近的一次見麵是她跟蹤他被自己發現。


    每一次見麵都是不好的體驗,她自詡跟鄭世平的關係雖然不是仇人,卻也不會是朋友。


    卻奈何他竟敢膽大到夜闖自己家裏。


    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撫弄著杯子,烏發披散著,文德勾唇一笑,帶著幾分嘲諷,“鄭公子半夜三更夜闖女子閨房,膽子可真是不小。”


    “我來是有要事來說。”


    文德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沒了耐心,“鄭公子,有屁請快放,我沒時間在這裏跟你瞎耗。”


    鄭世平也不惱。


    “蘇大人被人盯上了。”


    文德愣住,“你還知道什麽?”


    鄭世平抬眼望她,緩緩道:“我目前查到的就是這些。”


    文德覺得他說的話很有意思,笑道:“你為什麽來告訴我?我跟你好像不熟吧。”說到這兒,她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鄭世平眉毛一挑,目光一沉。


    “我隻是不想車公子死得不明不白。”


    文德笑了,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繼續問,“你們也在查蘇大人的事?”


    她說的“你們”是指“梟”這個殺手組織。


    鄭世平搖搖頭,“我無意查他,隻是湊巧了。”


    文德盯著他看,似乎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真假來。


    “我隻問你,調查蘇大人的事情,跟你們組織真的沒有一點關係嗎?”


    “說沒有關係,車公子也不會相信;蘇大人是左都督之子,關注他的人自然會有很多,在背後查的人肯定也不會少。”


    文德冷笑一聲,隨後又恢複平靜。


    “說說張謙吧。”


    “張謙的爺爺是老侯爺魏鎮宇的兒子。”


    文德心中大驚,“你說真的?”


    鄭世平[a1]點點頭,“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走了。”


    外麵的雨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關上房門後,文德久久不能平靜。


    當初調查老張頭一家死因真相的時候,文德能明顯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越往後調查,越能感覺到壓力重大。


    剛才聽鄭世平這樣一說,如醍醐灌頂。


    老張頭一家的死,會跟侯府有關係嗎?


    ***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早上起床時,外麵還在下。


    空氣中氤氳著水汽,給幹燥悶熱的夏季帶來了清爽,一個晚上的雨水將路麵浸透的鬆鬆軟軟。


    她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張謙的房間。


    張謙和文正倆人睡在一張床上。


    天色尚且還早,倆孩子對床睡著。


    文正的睡姿向來不規矩,身上的被子有一半被他夜間蹬掉了地上,還有一半搭在腰部,整個人趴在床上,枕頭上還有一灘口水痕跡。


    文德拿起被子抖了抖,整個的蓋在他身上。


    文正睡得很沉,期間沒有一點反應。


    張謙的睡姿比文正規矩的多,被子完完整整的蓋住他小小的身子,睡得很安靜,文德把他露在外麵的兩隻小手塞進被子裏,坐在床邊看了他許久。


    如果鄭世平所說的是真的,那麽張謙的身份就決不能泄露出去。


    自古以來,大戶人家裏麵都免不了爭權鬥勢,如果讓人知道了張謙的存在,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侯府,小張謙很難躲過一劫。


    她現在隻希望小張謙能夠平安長大。


    至於家族滅門慘案,她打算等他長大之後再告訴他。


    隻是……


    要不要替家人報仇?


    她私心裏是不希望的。


    仇恨能蒙蔽一個人的眼睛,讓他看不到生活美好的另一麵,在追求報複的過程中,一個人會放棄許多東西,也會看不見許多東西。


    她不希望張謙長大成人後變成一個心裏隻想著報仇的人。


    冤冤相報何時了。


    不過,她同樣不會替他做決定。


    長大後的張謙,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權決定如何去做。


    她現在能做的,一個是保護他的安全,一個是培養他正確的仇恨觀,隻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在聽到自己的身世後,能不被仇恨所迷惑心智,不被仇恨控製。


    比起報仇,她更希望他能做一個快樂的人。


    床上的小人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醒了?”文德問。


    小張謙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文德,頓時笑開了,“嗯。”


    文德一手撫上他的嫩臉,眸中是連她都沒有注意到的母性光輝,“現在還早,再睡會吧。”


    小張謙睜著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小臉在她掌心蹭了蹭,像隻乖順的貓,“我睡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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