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鐵已經將所有的鐵釘都從死者的顱內取了出來,不多不少,正好七枚。


    七枚,代表著七條鮮活的生命。


    他踱步到文德跟前,臉上沒了剛才的幸災樂禍,取而代之的是恭敬和疑惑不解:“車公子,為何鐵釘釘入顱內卻一點血也沒流出來呢?這不合常理啊。”


    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還是想不明白。


    按理說任何東西劃破皮膚,都會流血才對,可這鐵釘插入顱內一寸多的深度,竟然沒有流一滴血,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宋鐵問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疑問。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她,都在等著她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文德拿起一枚鐵釘,舉到肩膀齊高的位置,道:“沒有做過任何處理的鐵釘楔入骨內,確實會流血,不過若是被火燒過的鐵釘釘入骨內,是不會出血的,也不會有傷痕。”


    “為何?”宋鐵震驚。


    文德剛要開口解釋,就聽見殮房內響起了一陣似有若無的沙沙聲。


    瞬間,整個殮房死一般的寂靜。


    陸廷一嚇得臉色蒼白,一把抱住了薛福的一隻胳膊,半個身子躲在薛福身後,嘴唇都哆嗦起來:“詐……詐屍了?”


    薛福不耐煩地拽掉了手臂上那隻煩人的胳膊,陸廷一委屈巴巴地又要抱上去,還沒伸出胳膊,就看到薛福警告的眼神,嚇得他連忙縮迴了手,又像隻受驚的兔子似的躲到了門外,扒著門框探頭往裏看。


    文德豎起耳朵聽了聽,頭皮一陣發麻,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大……大人,這……這不會是詐屍了吧?”


    “你還怕這個?”說著就把文德扯到自己身後,一副老鷹護小雞的保護姿態。


    “當然了。”


    她雖然是半個仵作,經常與屍體打交道,可這不代表她不怕鬼怪呀。


    “啊!”陸廷一驚叫一聲。


    冷不丁的一聲驚叫,讓殮房裏突生寒意。


    文德被他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大唿小叫的做什麽!”


    “活……活了。”陸廷一臉色蒼白的看著最裏麵的一張床鋪,白布下的屍體正在不停地動彈。


    薛福背脊一寒,拔刀護在蘇玖齡麵前。


    “屍……屍變了?”


    宋鐵也被嚇得一身冷汗。


    不知何時,文德的雙手已經緊緊地抱住蘇玖齡的一隻胳膊了,蘇玖齡眉眼含笑地瞥了眼那雙交疊的小手,抬眼又看向最裏麵的一具屍體道:“一隻貓。”


    這隻把大家嚇得半死的罪魁禍首還很配合地“喵”了一聲。


    文德抬頭去看,果真是隻貓。


    還是隻又大又肥的中華田園貓。


    隻是,這貓的膽子未免大了些。


    此刻,正蹲在屍體的胸部上,一雙淺黃色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看,模樣高貴優雅,一身雪白。


    文德鬆了口氣,鬆開蘇玖齡的胳膊朝那貓走去,“原來是隻貓呀,你說說你,沒事跑這種地方來幹嘛。”


    雪白的胖貓一動不動地蹲在屍體上麵,一雙淺黃色的眼睛盯著文德,尾巴悠閑的左右搖擺著。


    這貓極其聽話,又溫順,文德把它抱在懷裏,也不掙紮也不鬧。


    文德摸著胖貓的頭頂,聲音溫軟道:“小貓咪,你是誰家的貓呀?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話說田園貓的膽子一般都比較小,可這隻胖貓卻一點也不畏懼陌生人。


    被貓搞得虛驚一場後,殮房又恢複了平靜。


    宋鐵跟在文德身後走到了門外,又開口問了一遍被這隻貓打斷的話:“車公子,為什麽他們頭頂明明被人楔入鐵釘,卻一點傷痕也沒有呢?”


    文德一隻手擼著貓,有些漫不經心地迴,“這是因為燒熱的釘子釘入時,周圍組織發生熱凝固,血管收縮,管內血液熱凝成血栓,傷口出血更不明顯。”


    宋鐵瞬間化身成好奇小寶寶,問:“什麽是熱凝固?”


    文德擼貓的手一頓,輕飄飄地瞄了眼他,“不知道。”


    陸廷一望了望外麵綿綿的細雨,看文德和宋鐵閑聊的樣子,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架勢,頓時有些急了:“既然忙完了,我們趕快走吧,現在天色也不早了。”


    聞言,薛福十分嫌棄地看一眼他,冷斥一聲:“出息!”


    一個大男人膽子比女子還小,真是丟人!


    陸廷一被人戳穿心事,有些心虛,但就是死鴨子嘴硬,硬是不承認,嘴逞強道:“我是擔心待會兒雨下大了,我們迴不去,依蘇大人的尊貴身軀,總不能讓蘇大人在這裏住宿吧?”


    末了,又補充一句:“而且還是跟一群屍體過夜。”


    薛福被他噎了一下,懟的他啞口無言,他家大人當然不能住在這種地方,這些話不用他來提醒。


    薛福被陸廷一懟的憋了一些火氣沒處發,想到剛才郭大人著急往外趕的樣子,語氣就很衝道:“那位郭大人也是,說走就走,竟然還是坐著馬車迴去的,他是想讓我們大人徒步走迴去嗎?”


    宋鐵本來還想問文德幾個問題的,可看眼下氣氛有些尷尬,便識趣地轉了話題,“幾位大人,驗屍工作也告一段落了,現在雨下的也小了,我們還是早些迴去吧。”


    陸廷一立馬點頭如搗蒜:“宋仵作說得對。”


    “啊——你幹嘛踢我?”


    陸廷一揉著發疼的小腿,哀怨地看著文德。


    這隻貓實在太重,估計得有十斤重吧,她抱了一會兒,胳膊就有些發麻了,文德又換了一個方向,語氣漫不經心地:“你嚇到胖貓了。”


    陸廷一皺著眉看向她懷中的貓咪,隻見胖貓雙目圓瞪,兩隻小耳朵往後貼著,還真是一副緊張害怕的樣子。


    他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文德把胖貓護在懷裏,作勢就要衝進雨裏,蘇玖齡一把扯住她的頸後的衣領,又把文德拽了迴來,文德正欲抬頭看他,就感覺到頭頂上突然落下一個東西。


    蘇玖齡將他的外袍罩在了文德身上。


    蘇玖齡又將外袍往上拉了拉,將她整個腦袋都罩在外袍裏麵,確定不會被雨淋濕之後,才道:“外麵還下著雨,小心著涼了。”


    文德看了看身上的外袍,道:“卑職沒那麽脆弱的。”


    昨天她淋了一場大雨,身體現在還好好的。


    “我知道。”說著,蘇玖齡又攏了攏外袍。


    出殮房的時候,雨還在下。


    文德怕貓淋了雨,又往懷裏緊了緊,許是力氣太大,弄疼了胖貓,貓咪嚶嚶的叫出了聲。


    聲音柔柔弱弱,嬌嬌嫩嫩的,像極了撒嬌的小姑娘。


    一行幾人聞言一愣,紛紛看向文德懷中的胖貓。


    那貓又很嬌的“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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