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來,齊伯爺並沒有多麽驚訝,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側著頭道:“除了太子的事情,還有之前,我記得世子在獵場的時候,也遇到了吧。”


    李尋南怔了一下才想來,之前東海的人過來的時候,他的確在獵場中遇到了刺客,還是一夥沒什麽水平的刺客,當時是蕭安幗帶著東海的羨王,不,是黎家的少家主黎子生,過來救了他。


    雖然最後他還是受了點輕傷,但是這件事情他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他受到這種威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記恨他的也不隻一個人。


    所以最後雖然是和他父親還有蕭安幗稍稍商量了一下,但是最終也並沒有真的做什麽事情。


    但是聽到齊伯爺這麽一說,反應過來之後,便隻覺得諷刺,並且更加認可蕭安幗先前的情緒,她不喜歡現在的陛下,不想讓他以賜婚的名義參與到他們的兩個的事情之間。


    他突然就特別能夠理解了。


    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姑娘,聞言隻是低著頭沒言語。


    他好奇地在蕭安幗的眼前揮了揮手道:“你在想什麽?”


    蕭安幗聞言抬起頭來,不無鄭重地看了看麵前的兩個人,抿了抿唇才說道:“我在想,青罰司和陛下之間,到底是怎樣的從屬關係,陛下,真的可以完全主導青罰司嗎?”


    “這!”齊伯爺的臉色瞬間變得駭然,猛地唿吸了好幾口才搖了搖頭道,“這天下,終究是朱家的天下,陛下,應該不會,應該不會……”


    蕭安幗聞言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看得出來,其實齊伯爺也不能夠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所以才說到最後,卻隻是讓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害怕,並且不想麵對。


    其實蕭安幗有何嚐不是這樣的呢?


    她雖然提出來這樣的問題,但是也隻是懷疑罷了,她同樣不敢麵對這背後的答案,而隻能隻是這麽問一句,就讓自己的思慮停下來。


    多思無益,與其這樣坐在桌子前瞎想,不如嚐試著一步步查清楚這其中的關係。


    幾人又坐了一會兒,李尋南陪著齊伯爺去查陳鋒的消息,蕭安幗則自己去了皇宮,去了她以前一步都沒有踏入過的乞蘿院。


    進去的時候,曾經的蕭貴妃,現在的蕭嬪,正著一襲素白衣衫坐在院子中路的地上,頭側著枕在膝上,歪頭的樣子似乎再看眼前一株將開未開的花。


    蕭安幗確實是愣了一下,終究是泛出來一絲不忍。


    這也曾是她的父親最最疼愛的女子,也曾和所有女子一樣有過自己的青蔥年華。


    而在這之前,蕭安幗從沒有見過她沒落的模樣。


    這個女子入宮二十餘載,一步步成為了後宮的蕭貴妃,又在之後成為了整個天下都無人能夠睥睨的皇太後。


    在蕭安幗的記憶了,她曾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女子。


    但是眼前的人呢,不施粉黛,素衣玉簪,不藏零星的白發,不掩眼角的細紋,失去了曾經粉飾的一些華貴,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孕育過一個孩子的女人一樣。


    也不在意什麽眼光什麽身份,坐在地上失神,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


    蕭安幗不覺得這個女子走到如今這一步真的全無自己的謀劃,但也不覺得自己真的應該抱有什麽愧疚之心。


    她隻是覺得,遺憾。


    這是她唯一在世的,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了。


    她走近了一些,還未開口,身前的人已經懶懶地道:“你來了?”


    “姑姑。”蕭安幗點了點頭道。


    蕭嬪輕輕抬起頭,仰頭看著蕭安幗,聲音有些沙啞地道:“他呢?現在到哪了?”


    蕭安幗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垂眸思索了一下,還是說道:“他,已經死了。”


    “你們殺了他?”蕭嬪帶著些諷刺道。


    蕭安幗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蕭嬪繼續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蕭安幗看了一眼周圍寥寥的幾個侍女,搖了搖頭:“不是。”


    “那你為什麽不殺我!”蕭嬪有些固執地搖了搖頭,扶著地麵站起來,也不在意裙子上的泥土,有些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看著蕭安幗道。


    她有些失了神誌了,撲到了蕭安幗的麵前,拽著她的前襟大聲道:“反正你已經殺了那麽多人,你為什麽不把我一起殺了!”


    “……”蕭安幗比她稍低一些,微仰著頭看著她,閉了閉眼睛


    “我的孩子,我的……”蕭嬪頓了一下,沒說出來,又繼續對著麵前的人叫喊道:“他們都被你殺死了,你為什麽不殺了我!”


    蕭安幗歎了口氣,抬手握住了自己身前的衣襟,沉聲道:“殺死他們的不是我。”


    蕭嬪聽到這話卻意外地沒有繼續吵鬧,像是脫力了一般鬆開了手,往後退了幾步,笑著道:“啊,對,不是你。”


    蕭安幗看著她一邊退後一邊搖著頭道:“不是你,是我,是我自己害了他們。”


    她能夠想得到,這個人受到了多大的打擊,完全能夠想到。


    最親密,最依賴的人全部離開,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的感覺,她無比地清楚,因為她也曾這樣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現在,這樣的生活輪到這個人了,準確的說,輪到了蕭家的另一個人了,就好像這是他們的宿命一樣,總要有人承擔這樣的後果。


    蕭安幗不想再在這個時候說什麽,隻是看著蕭嬪自言自語地往後退,最終又失神地坐到了地上,輕聲呢喃:“無謝哥哥,花怎麽還不開,蝴蝶什麽時候會來啊?”


    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這樣的動作,她走了幾步到蕭嬪的身前,學著她的樣子坐下道:“大約明天,這花就迴開了吧。”


    “明天?”蕭嬪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蕭安幗道。


    “哦。”蕭嬪淺淺地應了一聲,不再說什麽,隻是扭頭看著那個花骨朵,眼睛眨也不眨,似乎真在等著花開。


    但是這樣的奇怪模樣也並沒有持續太久,蕭安幗就看到麵前的人似乎是唿了一口氣,扭頭看著自己問道:“你來做什麽?”


    “有些事情,想問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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