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二月比奕州要暖和點,像李尋南這樣不怕冷的,穿著薄春衣就敢出門了。


    平陽侯的案子審得也差不多到了最後的時候。


    從他一步步進入朝堂到如今,明的暗的做過的事情凡是朱成勝查出來的,一縷供認不諱,除了他養的私兵,到底在何處。


    還好他是個聰明人,準確的說,他聰明了一輩子,直到最後也知道怎麽樣做最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曾經是輔佐太子,現在是護住蕭貴妃。


    李尋南甚至覺得,他若是個軍師,是個幕僚,而不是一個親自追逐名利的侯爺,說不定太子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但是,對於梁帝來說,什麽靈山寺,什麽爭功勞,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那一撮能反又還沒有反的私兵,那是他的心結。


    私兵沒了首領會做什麽?真能像普通百姓一樣嗎,說不定,他們會有新的首領,他們遲早要反。


    立賢殿中,梁帝捏著眉心,抬眸看了一眼身前的朱成勝,歎了口氣道:“他養的私兵,還沒有查到嗎?”


    “父皇,平陽侯,寧死不說。”朱成勝拱手道,這可不是他的錯,他總不能把整個大梁翻遍去找的,平陽侯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梁帝當然是清楚這一點的,也知道自己不能怪朱成勝,思索了一會兒問道:“那你覺得,還有繼續查的必要嗎?”


    雖然他很在意,但是也不能去吊著這麽一個得不到答案的事情。


    朱成勝垂眸暗暗鬆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道:“依照兒臣之見,平陽侯所言私兵不過三百人,即便我們放之不管,也掀不起來什麽大風大浪的。”


    “三百人?”梁帝挑眉,“她說的?”


    “正是。”


    “可信嗎?”這孩子若是平陽侯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也太過天真了吧?


    “按照兵部造冊,當年平陽侯私鑄出來的兵器,的確隻有三百餘。”


    梁帝聞言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他既然已經供出來人數了,又為何不肯將那些人藏在哪裏也供出來呢?”


    朱成勝沉吟了片刻,有些不忍地說道:“兒臣想,大概他是知道自己結局已定,所以不想牽連那麽些年的人吧?”


    梁帝看著朱成勝,目光有幾分感慨,停了一會兒才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去吧。至於平陽侯,朕擇日再做定奪。”


    “是。”


    朱成勝出了皇宮才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李尋南真會給他出難題,還好看這樣子他父皇是不準備再繼續查了,要不然他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


    所謂此消彼長,和平陽侯沒落相對應的,是百姓對於安國公更多的讚譽,稱他不曾辜負百姓,稱他是大梁的中流砥柱。


    有人不樂意見到這場麵,但是也找不出什麽擋著民眾的嘴。


    朱成勝剛剛到了自己府上,就看到在門口無聊地走來走去等著的李尋南,隻從轎子上下來,壓著李尋南撲上來就要問的動作,歎了口氣道:“好了,進去說。”


    李尋南轉了轉眸子,順勢行了一禮道:“惠王爺。”


    “去。”朱成勝輕輕道了一句,跟他進了府才說道,“放心吧,我父皇應該不打算再繼續查了。”


    “真的?”


    “我跟父皇說,三百人,查不出來又怎樣,他們也掀不起來大風浪,他似乎是動搖了一些。”


    李尋南也鬆了口氣,嘖了一聲道:“平陽侯這麽多年,總算是做了件正確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朱成勝拍了拍袖子道,“也不知道他為的是什麽,竟真能一個字不說。”


    “大約是為了蕭貴妃吧,”李尋南猜測,“若是他說了,必定會牽扯到蕭貴妃,他和蕭貴妃這麽多年,總要為她做件事情的。”


    朱成勝點了點頭,又看著李尋南道:“世間人,總免不了為情所困的。”


    李尋南看他的樣子往後退了兩步:“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你少來,你在這巴巴地等著我,不就是想知道了之後,趕緊去奕州,把消息告訴郡主去嗎?”朱成勝不留一絲情麵地說道


    “去,我說我要走了嗎?”


    “你不走?留在這裏做什麽?”


    李尋南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很快又恢複正常,拍了拍朱成勝的肩膀道:“我還要查一查太子的事情。”


    朱成勝聞言臉色也變得正經起來,抿了抿唇道:“太子早已經下葬,你能查得到什麽?”


    “隻要想查,總能夠查出來蛛絲馬跡的,至少,我不覺得太子會是自我了結,他們明明已經約好了造反的,沒有拚這最後一次,他沒理由這樣做。”


    “即便查到了又能夠怎麽樣呢?”朱成勝的聲音有幾分悲戚,他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東宮之地,一個已經無法扭轉局麵的太子,誰會去動他?”


    “……”


    李尋南的眸子暗了暗,停了一會兒才道:“查到了,我們就能毀了他們,哪怕是把幕後之人摘出來,也要毀了他手裏的那把劍。”


    朱成勝聞言稍稍精神了一些,又有些苦澀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嗎,得知太子出事那天,我真正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嗯?”


    “陛下是不可抵抗的。他能一步步把你扶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能鬆手讓你徹底墜入萬丈深淵,隻要你在那一人之下。”


    “他就是想要所有人看到這一點的,想讓人清楚這天下依舊是他的天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上。”


    李尋南說著頓了頓,才拍了拍朱成勝的肩膀道:“我們現在還不能勝過他,但是至少,我們說不定,能折斷他藏在陰暗處的匕首,能讓天下多一分亮堂。”


    朱成勝知他安慰自己,搖了搖頭甩開那些煩憂的情緒,露出來些笑意道:“那你,就讓郡主一人待在奕州嗎?”


    李尋南撇了撇嘴:“找她和查案,你若是讓她來說,她肯定願意讓我留在京城查案,這個沒良心的。”


    “哪有你這麽說人家的,”朱成勝錘了他一下沒好氣地道,“郡主是心係天下,哪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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