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人來人往的和仙宮現在內內外外已經隻剩下蕭貴妃一個人,其他的都是看守送飯的禁軍。


    別說一個活人了,恐怕一隻鳥都飛不進去,蕭安幗也是找梁帝請了旨才有機會進得去的。


    蕭貴妃一人隻穿著單薄的裏衣坐在榻子上,雙眼空洞地停在門上,看著外麵慘淡的陽光打進來,光線裏都泛著冬日裏的冷氣。


    門忽地被人打開,兩個禁軍請進來一個黑色繡鶴紋衣裙的女子,身著大紅色綿披風在太陽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蕭貴妃這才覺得眼睛有些發疼,在禁軍重新將門關上後才眨了眨眼睛朝著來人的臉上看過去,熟悉的眉眼漸漸清晰,她頓了頓,勾起來一抹諷刺的笑容。


    蕭安幗抬眸看了一眼上麵的女人,沒了以往的意氣風發,沒了精細勾勒的妝容,以前那個神采奕奕,高高在上的蕭貴妃再也沒有了,有的隻是麵前這個如同坐在牢獄之中,形容枯槁,臉色蒼白的普通女人。


    蕭安幗微微垂下眸子,有些不忍心去看,上前彎了彎身子道:“姑姑。”


    蕭貴妃聞言身子顫了顫,似是諷刺又好像絕望一般地起身來到了蕭安幗的身邊,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言語間盡是嘲弄:“姑姑?你還叫我姑姑?時至今日,你竟然還好意思叫我姑姑?”


    蕭安幗暗暗歎了口氣,抬眸看向蕭貴妃沒說話。


    後者湊近了一些,慘笑著道:“好一個安北郡主,一步步將自己的親姑姑逼到現在這個地步,竟然還好意思出現嗎,安國公別的沒教給你,死皮賴臉可真的是教得不錯啊!”


    蕭安幗聞言皺起來眉,臉上的肌肉繃緊了一些,聲音也冷了下來道:“姑姑真的覺得的,你有今天這一步,是我逼迫的嗎?”


    蕭貴妃往後退了兩步,依舊是瘋狂地笑著,搖著頭道:“怎麽,你不承認?還想跟姑姑講道理了是嗎?真是長大了呢,哈哈……”


    蕭安幗深吸了一口氣,盯著蕭貴妃的眼睛道:“姑姑其實自己也清楚吧?能有今天,完全是您和太子咎由自取,不是嗎?”


    “不是!是你!”


    蕭安幗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太子哥哥失去陛下的寵信,是因為您妄想在祭典上挑戰當年的長孫皇後。”


    “失去刑部,是因為您想要和東海勾結毀掉三皇子,將我這個眼中釘送到東海去。”


    “甚至到今天,現在,落到這樣一個局麵,是因為您借當年父親和蕭家軍之名意圖強迫安國公結黨,是因為您和平陽侯背著陛下行不軌之事。”


    “而直到這一刻,姑姑竟然還覺得,你們有今日,是我一步步相逼嗎?”


    蕭貴妃盯著一點點逼近的蕭安幗,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一根根地紮到了她的身上,疼痛和寒意從腳底蔓延到頭頂,讓她連站都站不住。


    蕭安幗看著這個和自己有著親緣,但是模樣已經一點都不像的女人,隻感覺到一絲悲哀:“姑姑,對你而言,太子,皇位,皇後,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蕭貴妃似乎想起了什麽,猛地抬頭道:“當然重要!你知道在你全心全意依附的男人心裏,有一個你永遠不可替代的位置那種感覺嗎?你知道對將來的每一天都帶著恐懼,活著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的感覺嗎?”


    “……”


    看到蕭安幗終於沉默下來,蕭貴妃總算覺得自己占了些上風,冷冷地看著蕭安幗道:“你知道什麽?一出生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小郡主你知道什麽?”


    蕭安幗聞言微微皺了眉,不避不讓地看著蕭貴妃的眼睛道:“我知道的是,如果姑姑不做那些事情,太子哥哥會安安穩穩地成為皇帝,而您,會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是皇太後,不是嗎?”


    “哪有那麽簡單!”蕭貴妃咬牙道:“你知道什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你不狠不爭不搶,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蕭安幗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不想再進行這種無謂的爭鬥,坦然道:“我來找姑姑,不是來說這些的。”


    蕭貴妃似乎也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失控,頓了一下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轉身道:“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蕭安幗也不在意,看著蕭貴妃瘦弱了不少的背影道:“姑姑不想見到我,難道就想讓太子哥哥和平陽侯為了得不到的皇位賠上性命嗎?”


    她看得到蕭貴妃的背影顫了一下,抿了抿唇道:“其實姑姑很清楚吧,有李伯伯在京城,太子哥哥根本就沒有勝算,既然如此,又為什麽一定要做出無謂的掙紮呢?”


    蕭貴妃站在原地,似是嗤笑了一下,但是依舊沒有迴頭,帶著嘲諷道:“怎麽,小郡主什麽時候還關心我們的死活了嗎?”


    “事實上,我沒那麽關心,我隻是不想讓不清楚情況盲目跟隨太子的將士平白犧牲罷了。”


    兩個人說出來的話冷漠而疏離,蕭貴妃冷冷一笑道:“難道你覺得,我會關心他們的死活嗎?”


    “依照我對姑姑的了解,姑姑自然是不關心的,”蕭安幗清楚地說出來事實,攤手道,“可是姑姑難道連太子哥哥也不在乎嗎,連孫無謝,也不在乎嗎?”


    蕭貴妃沉默了一瞬,沉聲道:“那是他們男人的決定。”


    “男人的決定?”蕭安幗對於這個說法覺得有些陌生,不由得挑了挑眉。


    “這是他們的選擇,是他們就算死亡也要去做的事情,”蕭貴妃說著,眸子中卻莫名流出來豆大的淚珠,她沒有伸手去擦,隻是咽了口唾液,咬緊了牙關似是咬重了每一個字節一般道:“大丈夫行於世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蕭安幗聞言怔了一下,垂頭輕輕笑了笑一下,隻是這笑容在蕭貴妃耳朵裏聽起來很是刺耳。


    說實話蕭安幗一點也沒想到,蕭貴妃竟然會說出來這樣的話,這種似是坦蕩大無畏的話。


    但是隨即她好像就明白了什麽,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悠悠然地說道:“之前有個人跟我說過一句話,如果他在乎的人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就算那個人恨他,他也不會後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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