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陽宮前院是種了大樹,修了池塘,還有各種樁子什麽的他們閑暇玩耍的地方,此時一片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若不是從後院偶爾傳過來讀書聲,恐怕要以為這偌大的宮中沒有人呢。


    李尋南指了指院子中那個大樹問道:“上麵真有紙鳶?”


    當初範先生見他們不願意學習,便領了他們出來教他們做紙鳶,還說把自己心意寫到上麵,送到天上去,若是被老天爺瞧見了,就會滿足他們的願望。


    現在想想也是單純得很,但是小孩子可都是信這些的,大約就和大家在孔明燈上寫些吉利的話差不多吧。


    雖然說不少人還是吵吵鬧鬧的連個紙鳶都沒做出來。


    蕭安幗呢,當初做出來後,想著能讓這紙鳶一直待在很高的地方,費了不少功夫藏到了樹上。


    後來李尋南想知道她寫了什麽,問她紙鳶在哪裏,她指了樹上,他便猶豫也不猶豫地就要上去拿,最終被燕然攔下來了就是了。


    如今聽李尋南這樣一問,她抬眼看著似乎比小時候更大的樹冠,搖了搖頭:“就算當年有,這麽多年過去了,恐怕也不一定在了。”


    李尋南點了點頭,卻是轉手將自己的傘收起來,塞到了蕭安幗的手裏,三五步到了樹前,借力一躍便到了樹中間的一個枝丫上。


    這個人……


    蕭安幗連忙跑過去道:“你做什麽啊,下著雨呢。”


    李尋南低頭看著她,帶著笑意問道:“那你告訴我,藏到哪裏?”


    蕭安幗拿他沒辦法,照著模糊的記憶指了指道:“大概在那邊吧,還挺高的地方。”


    這麽多年的日曬風吹雨淋,這麽小小的紙鳶,哪裏還能存活到現在啊。


    蕭安幗看著李尋南瞬間消失在樹冠中的身影,有些無奈地道:“你小心一點啊。”


    李尋南沒理她,隻是踹了個樹枝,嘩啦啦搖下來一片雨水。


    蕭安幗撐著傘也沒擋住有些雨水濺到了臉上,在家裏怎樣都行,她可不想讓外人看到她這副模樣。


    她連忙躲遠了一些,又繞到了樹後麵院子中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拿出來手帕擦臉。


    剛剛把手帕收起來,就見到李尋南手中拿著一個似乎是一根木頭一樣東西走過來。


    “這是什麽?”她一邊給他撐傘一邊問道。


    “我猜應該是你那紙鳶上的木片吧,紙鳶的身子早就沒了,隻剩下這個小木片,不過還好,你竟然是將字刻在這上麵的,還藏得挺嚴實。”


    蕭安幗抿了抿唇沒說話,這種被找出來幼稚過往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受,甚至還有一些丟人。


    李尋南將那不過手掌長的木片收入手中笑著問道:“你還記得上麵你寫了什麽嗎?”


    “不記得了。”蕭安幗老老實實地說道,怎麽說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怎麽會記得。如果不是燕然提起來,恐怕風箏這件事情她都早已經給忘掉了。


    “真不記得了?”李尋南問著往前走了一步。


    “不記得。”蕭安幗微微眯起來眼睛,莫名覺得自己當年是不是寫了什麽不可說的話。


    李尋南在蕭安幗麵前翻弄了一下那個木片,笑著說道:“那自己看看?”


    蕭安幗看了他一眼,將她手中給李尋南撐著傘遞給李尋南,作勢要騰出手才行。


    對麵的人沒有接傘,她卻猛地被人摟到了懷裏,沾了一身雨水的懷抱有些涼,但是耳尖處卻感受到絲絲熱氣,帶著壓低了的話語讓她的耳尖發燙。


    “你寫著,蕭安幗要和李尋南永遠在一起。”


    光是聽著這句話,蕭安幗都覺得渾身變得滾燙,顫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樣。


    原本俯在她身側的李尋南卻將頭抬起來,抵住了蕭安幗的額頭,逼迫她隻能微微抬頭看著自己。


    兩人的眼睛隻有不過兩寸距離,眼眸中除了對方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這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除了他們兩個,也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蕭安幗看著李尋南和自己的距離一點點縮短,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著這個人的眼睛,第一次發現他的睫毛很長,瞳孔中倒映著的自己有些狼狽,一眨不眨的眼睛裏麵全是認真,和從深處若遊絲般蔓延出來的溫柔。


    李尋南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她的皮膚能夠感受得到對方清淺又刻意壓著的沉重唿吸的時候,她才鬆手,任由手中的傘落到地上,騰出來一隻手將李尋南用力推開。


    “小,小孩子的話,都不能當真的。”


    她撐著傘往後退了兩步,低著頭不去看李尋南。


    李尋南抿了抿唇,任由如絲的雨水落到自己身上,往前走了一步道:“為什麽不能當真?”


    蕭安幗哪裏知道怎麽迴答,雙手用力攥著麵前的傘柄,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傘下,用力地唿吸著平複莫名劇烈的心跳。


    停了好久才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迴去吧。”


    李尋南一言不發地撿起來傘,跟著蕭安幗走到門口的地方,才沉聲說道:“你先迴去吧。”


    蕭安幗腳步頓了頓,握緊了傘柄,好一會兒才點了下頭,自己繼續往前走。


    李尋南站在門口的地方看著她離開,在視線中越來越小,也覺得整個人越來越累,直到一聲唿喚讓他迴過神來。


    “世子?”


    李尋南轉眸看過去,一個穿著黑襟白衫的儒雅男子撐著油紙傘站在拐角處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他連忙轉身往前走了幾步行禮道:“範先生。”


    範先生在宮裏待了十幾年了,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一個人,知識淵博,又思想開明,頗受大家的尊重。


    但又算不上是是好為人師,卻也頗能為後輩指點迷津,在他身邊學過的人,遇到了什麽問題,也都喜歡找他談一談。


    範先生看了李尋南一會兒,終究沒問發生了什麽,隻是招了招手道:“進去暖暖身子?”


    李尋南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跟著範先生走到了後院的一間屋子。


    因為下了雨,屋內用爐子煮了熱茶,烘得屋子裏麵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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