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直安靜著的蕭安幗看著麵前身穿深青色常服,留著胡子,但還能看出來幾分健碩的男人,眼眶再次微熱,連忙眨了眨眼睛止住了哭意,輕聲喚道:“李伯伯。”


    雖然名義上安國公是她的義父,但是兩家早就認識,將她收為義女也隻是為了更方便的照顧她,保護她,稱唿卻是一直沒有變過,大家也都習慣了。


    看著抬眼看向她的安國公,蕭安幗抿了抿唇輕聲道:“我也想留下來。”


    安國公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小姑娘,緊皺起來眉頭道:“蕭蕭,不要胡鬧。”


    李尋南好歹也是十八歲的男人了,他清楚自家小子是怎麽樣一個料子,但是麵前的這個小姑娘,不要說是上戰場了,就是留在這北地受苦,他都覺得心疼。


    這個孩子,本也應該在京城,跟其他所有富貴人家的女子一樣,享受一個女孩子應該有的一切,去過她們精致美好的生活,有三兩好友,能談心說話,能挑著好看的飾品互相炫耀,能成為京中公子偷偷仰慕的存在。


    而不是在這個全是大老爺們的地方受罪,吃的是大鍋飯,玩的是跑馬飛箭,日常打交道的都是糙漢子,如果不是蕭安幗自己一定要來,而且他也不放心將她一個人留在京城,絕不會帶她到北境的。


    但是現在,她竟然提出來要跟他們一塊上戰場,安國公怎可能放得下心答應下來,萬一這個小姑娘在戰爭中出了任何問題,他有什麽顏麵去見逝去的蕭大哥?


    “我沒有胡鬧,”蕭安幗往前走了一步說道:“明明我也是在軍營中長大的,我不想再在每次戰爭打響之前逃離了,我也不想,再去京城那個地方了。”


    “可是你還太小了,我說什麽也不能讓你上戰場。”安國公擺了擺手,別過頭去說道,他最見不得小姑娘祈求的委屈模樣了。


    “李伯伯,”蕭安幗明白安國公對自己的好,但還是咬了咬下唇垂頭道,“我的一切都是您教的,您也說過我不比任何人差,我可以不上戰場,我可以留在後方,隻要不讓我離開,讓我做什麽都好。”


    安國公無奈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李尋南,伸手比劃了一下,本是想讓李尋南將這小丫頭勸走的,誰知後者眼睛一亮,朗聲說道:“父親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郡主的。”


    安國公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蕭安幗連忙抬頭看去,揚起來笑容道:“那您同意了?”


    “不準亂跑,不準給我添亂,知道嗎?”安國公佯怒著說道。


    “是。”蕭安幗連忙應下來,扭頭正見到李尋南正看著自己笑,迴了他個笑容後離開了議事堂,既然說了不上戰場,他們馬上要討論的兵法什麽的,自然也可以不聽。


    跟在她身邊走出來的李尋南,卻在兩個人到了走廊盡頭的時候突然出聲問道:“你為什麽不突然不想去京城了?”


    “什麽?”蕭安幗停住腳步問道。


    “你剛剛不是說了,你不想再去到京城那個地方了。”李尋南的臉色有些微微認真下來,看著她問道:“怎麽了,京城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蕭安幗看了他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就是不喜歡那個地方。”


    “哦。”李尋南發出來拖長了的聲音。


    “你哦什麽?”蕭安幗問道。


    李尋南臉上帶上了得逞的笑意,眯著眼睛帶著戲謔道:“我知道你為什麽不想迴去。”


    “為什麽?”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李尋南說話的樣子大言不慚。


    讓他驚訝的是,蕭安幗卻沒有否認,而是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是。”


    簡單的一個字卻讓李尋南的臉色瞬間僵住,有些無助地張了張嘴,才別過頭去,哼了一聲道:“不知羞恥。”說罷就往議事堂迴跑去。


    “你剛剛這麽說的時候可沒看出知道什麽羞恥的樣子。”蕭安幗看著他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朗聲笑了出來,又很快緩緩收起來笑容。


    不管怎麽說,重迴到三年前這種事情太過荒謬了,她現在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三年前的經曆過的事情猛地浮現出來,讓她理不出來一個思緒,隻能先迴到自己住的地方去。


    蕭安幗的院子在安國公府的西側,光從一個不大的小院子就能夠看出來用心,門口是往牆上爬的不知名的花朵,剛剛冒出來的新芽讓門拱帶了些許舊木新生的味道,裏麵更是假山碧水,桃枝柳葉,還有掛著花鈴的秋千,坐上去的時候,能聽到清脆的響聲。


    一個精致的兩層小樓,跟府中其他所有的建築格格不入,但是又和這個院子相得益彰,安國公,在盡力給她一個隔絕外麵的硝煙和戰火,一個充滿少女和美好的,獨屬於她的地方。


    “郡主,你迴來啦。”


    蕭安幗剛剛走進院子,就聽到一聲殷切的叫聲,她抬頭看去,一個穿著青螺色麻布衣裙的老婦人正看著她,眼中是歡喜和溫柔。


    “奶娘。”蕭安幗笑了笑,走過去道,“奶娘今天穿這一身,那我是不是又有好吃的了?”


    奶娘搓著手笑眯眯地說道:“郡主身體才剛好,吃不得太油膩的,我就給你做了點藥膳,你迴來得剛好,快去坐著,我這就給你拿過來。”


    蕭安幗看著奶娘離開,才轉頭向著秋千的方向走去,伸手在繩子上摸了一下,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身上一陣發麻,又擦了擦下麵的木板,才坐了上去,看著頭頂發出響聲的鈴鐺,輕輕笑了笑。


    這裏畢竟是北境,她實在不想和別人有太大區別,小的時候還好,能自己照顧自己之後,身邊就隻留下來奶娘一人,這個院子,有時候看上去似乎還有些落寞,但是卻依然是讓她安心的棲身之所。


    更讓她安心的,就是出了這個院子,外麵就是北境的數十萬軍民,是看著她長大的將士,長輩,還有李尋南。


    正想著,奶娘已經端過來一碟子糕點還有一碗粥,放到了秋千旁邊的一個小圓木桌子上,輕聲問道:“我聽人說,胡人又要過來了,我們是不是要收拾東西迴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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