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左敬天就派人去了道池,把清涼侯遇刺的事情報於池主榮生。榮生這個人比較謹慎,不敢擅自定奪,又派人把這事報給了郡主常於歡。


    常於歡聽聞頗為震驚,沒想到清涼侯這般勇猛,幾十人圍攻他,單槍匹馬竟立於不敗之地,還連誅十餘人,除非修士,常人幾人可及?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婿,果然沒有令他失望。同時也感到憤怒,連他的女婿也敢刺殺,差點讓他的女兒沒出嫁就做了寡婦,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不過他也知道,此事可大可小,既然清涼侯沒事,他也不想搞得滿城風雨,便向榮生迴複了四個字:主謀必殺。


    很快,指示下達,左敬天聽後那是一頭霧水。按說此事主謀就是秦上天,可是秦上天已經被殺了啊!為什麽還要殺主謀?難不成還要把秦上天拖出去鞭屍?郡主沒有那麽無聊吧?


    思來想去,估計還是因為秦上天的份量不夠,沒有資格承擔此事,何況他已經死了,難免有做替死鬼的嫌疑。按照郡主的意思,必須要有一個活人來承擔此事,身份還不能低,那應該找誰呢?放眼整個清涼城,除了秦上天的父親西亭亭長,沒有人更適合承擔此事了,子債父償,天經地義。可是此人畢竟是他的心腹手下,殺之不忍,況且他的父親秦山河在地路也是一城城主,平時跟他也有些交集,他的孫子已經死了,如果再把他的兒子給殺了,會不會因此而記恨他?


    左敬天猶豫不決,又去請示榮生,這次榮生倒沒有再去請示郡主,隻是給他迴複了一句話:“既然你不願讓西亭亭長承擔此事,那就你來承擔吧!”


    左敬天隻覺脖子一涼,不敢再猶豫,雖然心有不忍,但更不願對自己殘忍,連夜就派人把西亭亭長抓了起來,為了防止秦山河聞訊求情,讓他難做,第二天便把西亭亭長斬於城門外,布告全城,百姓聞訊,無不震驚。


    薑小白在侯府呆了一個多月,也是憋壞了,這一日陽光明媚,便帶著風言風語出來散心,大街上熙熙攘攘,但他們三人所到之處,路人如同潮水一般向兩邊散去,自覺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看他們的眼神,滿是敬畏,再無半點輕浮。甚至有一些熱愛拍馬屁的群眾,還給他們送東西,有水果,有胭脂水粉,更有甚者,還有送豬肉的,一會功夫, 風言風語的手裏就提得滿滿當當。


    風言湊到薑小白耳邊,小聲笑道:“少爺,我在這裏呆了十幾年了,怎麽沒發現這裏的街坊鄰居竟然是這麽的淳樸,這麽的熱情?你看那張屠夫,以前我跟他賒兩根豬尾巴都不賒,今天倒好,主動給我送肉了。”


    薑小白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杆枰,就看你值不值得!”


    風言道:“難道我就值兩斤豬肉?”


    薑小白道:“說明你以前在他們心中連兩斤豬肉都不值。”


    風言道:“什麽是我不值啊?我以前都是拿你的名頭去賒的好不好?”


    薑小白:“……”


    風言又道:“你說怎麽就沒人把家裏如花似玉的女兒送過來呢?抱個女人迴去肯定要比提二斤豬肉迴去的感覺要好很多。”


    薑小白瞪了他一眼,剛欲開口,風語卻是聽到了,道:“哥,你說話也注意點,你看看少爺,現在言行舉止多麽大方得體,再看看你,還是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難成大器。”


    風言嘿嘿一笑,道:“哥不是著急給你找個嫂子嘛!不過看今天的模樣,哥以後是不愁找不到如花似玉的老婆了。”


    風語抿了下嘴,道:“少爺人家誌在四方,你能有點出息嗎?長此以往,少爺肯定要把你踢走,我都看不下去了。”


    風言吐了下舌頭,嘟噥一句:“我都是跟他學的。”


    正說著,人群裏忽然衝出兩個女人,踉蹌幾步,攔在他們麵前,其中一人頭發淩亂,衣衫襤褸,滿麵汙垢。薑小白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秦玉蓮。另外一人便是她的丫環五眉,正扶著秦玉蓮的胳膊,一臉惶恐地望著薑小白。


    秦玉蓮望著薑小白一臉傻笑,用手挑開額前的碎發,露出整張臉龐,盯住薑小白道:“小侯爺,還認識我不?”


    薑小白淡淡道:“認識!秦玉蓮。”


    秦玉蓮咯咯一笑,道:“認識就好。小侯爺,我現在無家可歸了。”


    薑小白道:“你可以去找你的爺爺。”


    秦玉蓮目光渙散,似在自言自語道:“我爺爺?他有幾十個子孫,甚至幾百個,怎麽可能在乎我的死活?”


    薑小白道:“那你到侯府來住吧?”


    秦玉蓮喃喃道:“到侯府去住?”忽又歇斯地裏地叫道:“你會有那麽好心?你殺我哥哥殺我爹爹的時候,怎麽就沒有這麽好心呢?我家現在家破人亡,都是拜你所賜。”


    薑小白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秦玉蓮哈哈一笑,道:“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是自作孽,不也活得好好的嗎?有本事你連我一起也殺了啊,來啊,來殺我啊!”


    薑小白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轉頭跟風言風語,道:“迴去吧!”


    說完轉身就走,風言看了眼五眉,欲言又止,轉身和風語尾隨而去。


    秦玉蓮望著薑小白的背影,大聲叫道:“薑小白,你給我聽著,你今日不殺我,它日我一定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將你碎屍萬斷!”


    就聽遠處淡淡地傳迴兩個字:“隨便!”


    秦玉蓮目眥欲裂,雙手扯住頭發仰天長嚎,忽又跪了下去,伏地大哭起來。五眉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勸也不敢勸。


    薑小白遠遠聽到,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輕歎一口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風言道:“少爺,這個女人蛇蠍心腸,死有餘辜,你也不必同情她。隻是可憐了五眉,以後可要受罪了。”


    薑小白道:“你還放不下她?”


    風言歎了一口氣,道:“畢竟是讓我動過心的女人,於心何忍哪?”


    薑小白道:“從你決定踏上道途的那一天起,你跟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風言又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隻是於心不忍。待會我找人偷偷去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離開秦玉蓮,如果願意的話,我想把她安排在侯府裏,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也算給我的青蔥歲月作一個交待。少爺,你看可以嗎?”


    薑小白道:“她不會同意的!”


    風言道:“不可能,誰想一天到晚跟著一個瘋子?”


    薑小白道:“那哪天我瘋了,你是不是就會棄我而去?”


    風言怔了怔,半晌無言,忽又仰天長歎:“孽緣啊!”


    薑小白道:“你也不要太過擔心,秦玉蓮沒瘋!”


    風言抿嘴搖頭道:“她沒瘋比瘋了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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