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下,希赫蘇醒了。


    他沉默地穿好衣物,看著落地鏡中的人影。


    鏡子中的年輕人一頭深紫色的長發,穿著紅黑相間的貴族服飾,身形筆挺,容貌英俊。但是年輕人身材纖瘦,麵色有著病態般的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毫無陽剛之氣。


    希赫看著鏡中的雙眼,那雙眼睛布滿纖細的血絲,卻毫無波動,如同人偶般沒有一絲生氣。


    一邊整理著衣物,希赫一邊摸了摸左手上纏繞著的若隱若現的黑色荊棘和顯眼的一圈疤痕,有點出神。


    他名為希赫·霍華德,是黑血帝國的邊境伯爵領霍華德伯爵的長子。


    而希赫的父親,艾克·霍華德伯爵,是一個正直且強硬古板的人物,接過老霍華德的權力後,掌控伯爵領已有三十餘年。


    伯爵領位於荒涼偏僻的帝國邊境,擁有監視、警戒周邊的大森林,防備異族和魔獸入侵的任務。


    這裏禁止一般商隊通行,隻有軍用物資的補給會定時從帝國內部送到。


    也因此,帝國內部的繁華奢靡與冷僻的伯爵領毫無關係。


    在麾下騎士們的輔佐和伯爵的強硬的手腕下,伯爵領內律法嚴明,任何罪惡都無法逃過審判。


    在這裏,秩序、生存、堅忍與強大是所有人從出生起就被灌輸的信條。


    隻有強大正直的騎士才能贏得名望與榮耀,罪惡與弱小是被人厭棄的。


    希赫身為貴族,自然從小接受到良好的教育,無論是禮儀,還是文化學識都無可挑剔。


    可是,對於貴族來說,最重要的騎士之道上,希赫卻毫無成就。


    即便消耗了巨量的資源,除了一點點繼承自伯爵的能力外,他至今都沒能掌握騎士的力量。


    想到父親冷漠的態度,從者們同情憐憫的眼神,尤其是自己的無能,鏡中的年輕人眉頭微皺,然後迅速恢了平靜。


    整理好衣服,希赫走出房門,無視了沿途仆從們低垂的眼神,沿著寬闊的走道走向中央的大廳。


    大廳兩側,寬厚的圓柱上和穹頂上,柔和溫暖的光芒從白色的規則紋路散發出來。


    大廳的盡頭則有一個漆黑寬大的座椅,座椅上,一個魁梧的紅發中年男子身披寬鬆的黑袍,正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書。


    聽到動靜,他略抬起頭,露出一張剛硬的麵孔。


    希赫站得筆直,目光直視著那男子,低沉道:“父親,我來辭行。”


    “你確定要去嗎?”希赫的父親,領主霍華德伯爵平靜地問道。


    “是的,父親。”


    “那就去吧。”伯爵低下頭繼續看向手中的書,沒有再抬頭看希赫一眼。


    希赫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平穩的腳步聲漸漸消失。


    “芙蕾雅。”伯爵沒有抬頭,隨意的吩咐道,“看好他,不要讓他丟了什麽零件。”


    不知什麽時候,一群身穿相同黑色製服的人分立在大廳兩側,一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大廳的角落,她甜甜的一笑,牽著裙擺行了一個提裙禮:“已經安排好了,伯爵大人。”


    啪。


    “接下來……”伯爵合上書,站起身,一臉冰寒道:“派出獵犬,查清楚那些惡魔的動向。”


    “是!”底下的黑衣人們領命,然後迅速消失在陰影中。


    ……


    走出伯爵宅邸,借著月光沿著大道走了好一會兒,一路上什麽人也沒遇到,希赫徑直走到了城堡的門口。


    門口沒有送行的人,隻有微涼的空氣和兩邊的衛兵們僵硬的麵容,衛兵目光警惕,但是沒人在意希赫。


    一匹棗紅色的馬停在門口等他,馬背上裝好了行李。希赫走上前,輕輕撫摸了下馬兒,迴頭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堡。


    城堡高大莊嚴,黎明前的黑暗下,通體看起來是一片灰暗,隻有少數幾個地方亮著,猶如一頭匍匐著的漆黑巨獸正眯著眼窺視著什麽。


    迴過頭看向前方的道路,希赫翻身上馬,慢慢地,走進黑暗,與黑暗融為一體。


    隨著遠離城堡,希赫將注意力集中到眼睛上,很快,眼前的黑暗漸漸淡化,如同褪去一層層黑紗,眼前五十米內的物體變得清晰可見。


    希赫要去的地方,名字叫微光森林。


    微光森林中有一位魔藥師,據妹妹所說,這個魔藥師曾經隸屬於皇室,後來因為一些變故,他離開帝都,來到微光森林隱居下來。


    希赫要去找到這位魔藥師,希望他能幫助破除自己手上若隱若現的黑色荊棘,也就是導致希赫現在痛苦局麵的根源。


    從希赫記事起,左手上的黑色荊棘就存在了,也隻有他能看到。


    希赫曾將黑色荊棘的存在告訴了父親,伯爵卻不置可否。


    因為黑色荊棘起初也對希赫沒什麽影響,所以希赫也漸漸不在意它了,直到他開始修煉騎士劍術。


    伯爵傳授給希赫的是聖十字劍,在劍術成熟時會自然帶動身體突破極限,成功突破時,精神、意誌、氣血便會在凝聚在一起,在體表形成一層淡白色的聖十字鎧甲。


    可在即將突破時,伴隨著深入骨髓的劇痛,左臂的荊棘瘋狂地吞噬起希赫自身的氣血,導致他隻能功虧一簣,沒辦法突破極限。


    之後伯爵嚐試了各種各樣的輔助突破的方法,但都收效甚微,每次希赫在成功邊緣就會被荊棘吞噬氣血。


    最終,伯爵也放棄了,隻放任希赫自己生活,不聞不問。


    希赫自身卻不甘心放棄,一直在不停地嚐試去除手上的荊棘,然而,最近的一次瘋狂的嚐試也是毫無作用。


    他狠下心砍掉了左手,黑色的荊棘卻依然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憑空連著他的身體,似乎他的左手還在一般。


    之後,希赫默默地,任由醫生接上了左手。


    無數次的嚐試,希赫收獲的卻隻有失望,在即將深陷絕望之中時,又一個小小的希望出現了。


    在接迴左手修養期間,妹妹突然和他談話,並交給了他一個小木片。


    他從妹妹口中得知,微光森林中有一位魔藥師,木片是那為魔藥師的信物,如果帶著信物去的話,那位魔藥師可能幫助他。


    雖然有些不太相信,但在手臂傷口大概長好後,抱著萬一的希望,希赫還是踏上了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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