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堅毅的忠誠真的存在,那它也不會像是想象中那樣,單純依靠感情和懷舊,依托著精神食糧的供給而永垂不久。


    即便是詩人反複歌頌的愛情,都如同白紙一般一戳就破,無力而又可笑。更何況非親非故的人,何必對你像狗一樣忠誠。


    大多數時候,令人感動的忠誠,總是建立在絕對一體的利益上,依賴掌管者的手段,捆綁成一架受控製的戰車,源源不斷碾過擋在他麵前的如林長槍。


    而沃爾夫並非什麽例外,而是在某些方麵做的更好……可能也不能這樣說,他對黑加侖軍的的吸附力,在於某種特殊的道理。即便是他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沃爾夫的作風總是帶有一種不規則魅力,和他平淡無奇的外表模樣迥然。


    對於斯瓦迪亞與維吉亞軍隊的指揮官而言,他是令人頭痛的對手,神出鬼沒,打起仗來無法無天,無論是從戰略還是戰術上,你都很難猜測到這個諾德蠻子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也許上一陣子,他還在漫無邊際的平原裏和你玩對壘戰。等你攆上,又發現溝壑縱橫,到處是新鮮的戰壕,還有一層被埋進土裏的馬車堡壘。而沃爾正和他的泥腿子兵,在戰壕中心抱著鐵鍬、啃雞腿朝你嘿嘿樂,你的騎士老爺們隻能幹瞪眼。


    同樣的道理,永遠作為隊伍核心的中隊長們,則總是盼著沃爾夫帶來新的驚喜與收獲——那也意味著他們會有更加豐厚的利益。


    劫掠固然是大家不分彼此,一起動手。但分成上,就是再不濟,黑加侖軍內部再公平,他們也要比拎著斧頭、扛著長矛到處衝的普通步兵收益強上不知多少倍。


    比如盧瑟,最近總是笑嘻嘻地,看著沃爾夫就呲著大板牙,像是在考究一座金山,經過幾次勸說無果,沃爾夫又不好意思拉下臉斥責什麽,嚇得這位雅爾不太敢跟這第一中隊長麵對麵。


    同時暗自為自己的菊花擔心起來,天知道盧瑟是不是想媳婦想瘋了,看見頭兒都覺得眉清目秀的。


    “將軍,這是我們從那個叫克溫村的小村莊裏,搜刮出來的一點值錢東西,您過過目。”


    希爾把一張單子遞到沃爾夫手中,然後指了指那些馬車:“都裝在那裏,我們現在已經行進到離奧威修道院不到三個鍾頭的路程,糧食和水又消耗了一些,我建議處理一下戰利品,輕裝上陣。”


    沃爾夫接過單子,深吸了口氣,揉了揉臉,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沒錯,不然很容易暴露招來災禍……現在那些斯瓦迪亞人應該對我們的底細還不清楚,我們可以。”


    自從病中撿了一條命,還不到兩天的時間,身體還不是很舒服。甚至在行軍途中,出現了短時間眼前發黑、體力不支的症狀。


    但他還要堅持處理這些事務,甚至戴上露西頭盔強打起精神。在敵軍境內進行破壞活動,很容易被人包抄、伏擊,他要不停地和中隊長與斥候討論行進路線。


    按照戴安娜的說法,他應該至少休息半個月,才能完全恢複——並且堅持沃爾夫繼續每天服用又苦又澀的草藥。


    沃爾夫咋了咂嘴,真不知道這些草要是不是真有點用,隻是沒一次喝下去都像被托爾拿雷神之錘劈過一樣,頭皮發麻“首先,把搶來的木頭碟子扔掉——我們很快就要換成銀的了。”


    希爾扭頭看看,那些黑加侖軍士兵正在使用的木頭碟子,應該是要完成最後的使命了。


    “還有那些……額,你們搶一把椅子幹嘛?”沃爾夫不解地問麵色糾結的希爾“這有什麽用?你要我坐著指揮打仗嗎?我還沒那麽廢吧。”


    希爾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朝押運馬車的士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搬過來:“士兵們說,那把椅子看起來不錯,木料很少見……”


    沃爾夫翻了個白眼,指著周圍的山毛櫸樹林:“其實也就是櫸樹……格林蘭島少見而已,賣不了幾個錢的,很快我們的長矛和盾牌可能也要拿這玩意做。”


    “……”希爾這時也反映了過來,身為船船長,怎麽能對各種木材不了然於胸?


    隻是最近三天一大仗,一天一小架,忙的飯都吃不好,哪裏有閑心去分辨士兵們所謂的寶貝,究竟什麽尊榮。現在看看,真是恨不得拿著——不用恨不得了,現在就可以:“拿去!劈了!燒了!”


    沃爾夫努了努嘴,往下看也沒啥看頭:


    ……房屋內搜到兩枚銀幣—價值2第納爾,獎勵給士兵


    倉庫找到一個長了黴的盾牌,據說年紀夠當士兵們的爺爺了,上麵滿是蛀蟲磕、劍和長矛收拾過的痕跡。士兵們覺得這件武器代表著英勇,也許很吉祥——事實上,和一堆生鏽的槍頭比,這似乎算得上是最值錢的了。


    幾匹亞麻布——有人說是從村長家裏,搜到的最值錢的東西了。可能這些東西,是西蒙斯這一年最後剩下的一點家底。


    三桶甜麵包,一包袱風幹牛肉,幾把菜刀,幾隻雞鴨被殺了放血帶走……


    沃爾夫的頭更疼了。


    “告訴那些士兵們,把這些破爛就地焚毀”沃爾夫把一對堆木刻的簡陋十字架扔到地上,手上攥著幾個成色非常不好的銀質十字架,以及幾個看起來非常寒酸的金戒指“這些東西就像是木片一樣不值錢,除非它是銀子、金子或者什麽更神奇的東西做的,否則他一文不值。”


    幾個第一中隊的戰士在捧著那些十字架,扔進火堆裏時,表情顯得依依不舍,這讓沃爾夫覺得很奇怪,揮手叫過來一個,問道“士兵,你知道這個物品的意義嗎?告訴我,出於什麽理由,你們在收集這些東西?肯定不是看不出來,這是木頭的吧……”


    那個第一中隊士兵不停地用咳嗽掩飾著尷尬,不知道如何開口,直到盧瑟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下擺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鞋印,這個士兵才放棄了糾結的心理鬥爭,吞吞吐吐著:“將軍……俺說出來,您可別怪我,也別告訴奧丁……求您了。”


    “但說無妨。”沃爾夫的麵色並不是很好看,長期的奔勞和大病初愈,讓這個男人總是在透支自己的精力與生命“奧丁也許會對那些犯錯的人網開一麵,但是他絕對不會放任說話的人活得太久。”


    “是……我的大人。”那名士兵磕磕絆絆地說道“我們聽說這是斯瓦迪亞人的「神」,我們隻想把它們帶迴家,給崽兒和俺們婆娘看看,這是從斯瓦迪亞搶來的神啊!”


    看著一米八高的重甲戰士手足無措地哭喪著臉,幾個中隊長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來,沃爾夫也笑了,似乎有什麽緊張點被瞬間化解而開,不再顯得糾結:“那麽這東西,充其量,是他們神的枷鎖,沒有用的。過去這個東西束縛著他們的神,現在這個東西就在束縛著他們的人。”


    士兵聽得一愣一愣的,滿頭霧水,沃爾夫的話題,無疑顯得太過於深奧,隻能應和著點頭。他隻明白今晚的懲罰應該是不存在了,他的運氣很好。


    盧瑟咋了咂嘴,轉身和杜瓦克因、安德魯一起監督處理戰利品去也。這些事情,出身低微的盧瑟不願意尷尬地杵在那裏,摻和充當一言不發的背景。


    自從來到卡拉迪亞,希爾的作用開始越發明顯,很多時候盧瑟能決定的事情並不是很多。


    隻有希爾,一瞬間眼神變得有些異樣,看起來閃閃發光,仿佛抓到了什麽:“將軍,這是你對斯瓦迪亞神的看法嗎?”


    隱隱之間,權力形成了角鬥之勢,盧瑟在代理指揮軍隊時,就不得不在很多時候,聽取比他對卡拉迪亞更熟悉的、文化水平更高的希爾的建議。


    而沃爾夫似乎也在發現這個獨眼龍的潛質——但是正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希爾絕對不是一個優秀的統帥,他缺乏宏觀的戰場意識。


    沃爾夫擺了擺手:“談不上……我想看看那個教堂,他會讓我們明白很多……咳咳,盧瑟!告訴士兵們,把那些垃圾處理掉,隻帶值得去攜帶的,以及兩天的口糧!馬車毀掉!我們要急行軍趕到奧威教堂,明天,我要看見他們教堂愚蠢的尖頂!”


    “為什麽要這麽做?”杜瓦克因不解地問道“士兵們體力完好豈不是有更充分的戰鬥力?”


    沃爾夫白了他一眼:“怎麽?像牛一樣強壯的瓦格良戰士,你覺得一群隻會念經的地中海腦殼,你都不是對手了?我們一定要去那裏,而且是明天!”


    杜瓦克因氣哼哼地說道:“瓦格良人連流血都不怕,會怕流汗嗎?如果您堅持,將軍,我們將會遵從,不過我希望您給我理由。”


    “多恩,明天是什麽日子?”沃爾夫拍了拍斯瓦迪亞叛徒的肩膀“按你們聖神的說法。”


    多恩想了想,突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是星期日!您,您不能這樣,我們和羅多克人打仗的時候,也是禁止攻擊教堂的……”


    沃爾夫樂嗬嗬地接了下去:“而且在禮拜日要在夜晚暫時停止開戰,給士兵禮拜的時間,不遵守者將背負不潔者的稱號是吧……你們明白了嗎?”


    杜瓦克因興奮地點了點頭:“明晚……是個開葷的好日子!”


    多恩還想說什麽,但是沃爾夫之用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念頭:“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為什麽不用神作為更大的籌碼呢?天色還不晚,給我講一講,那座教堂的樣子吧。”


    多恩擦了擦冷汗,向沃爾夫恭敬地行禮:“如您所願,將軍……”


    “叫我雅爾!”沃爾夫冷冷地看著他“將軍是我的戰士對我的稱謂,你還不配!”


    多恩的腰一瞬間像是被打折了一般,哆哆嗦嗦地,臉幾乎貼在地上:“是……雅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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