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什麽!」高元拒不承認。「隻是個惡作劇而已。」


    「如果你不是想讓那個外星人出現在你麵前,你才不會去逗他的女朋友。喂,你就不怕他跑來打你一頓啊?被戴了綠帽的男人是很可怕的我告訴你。你相心見一個人,也不用玩得這麽大吧?」


    「隨你怎麽說。」率先下車,站定,整理好衣擺、領帶、袖子。


    李昌龍幾大步跑過來他身邊,問道:


    「阿元,你老實說,那個外星人是不是混得不太好?」


    「問這個做什麽?」高元從來沒有低估過李昌龍的智商——即使他很迷信,也常常有脫線行為,在求學時甚至沒有出色的成績,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


    「隻有那個人混得不好,你才會想見他吧?你的自尊心與優越感需要外星人的落魄來救贖。」


    好吧,他說對了。高元心中比較陰暗的部分確實是這樣想著的,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


    「他是個人才,但他一直被錯待。你相信他竟然會失業嗎?你相信他竟然會因為太優秀而被頂頭上司想方設法的踩下去嗎?而且還不止一次,這種事至少發生了三次!」


    「排擠打壓嘛,職場上的勾心鬥角不就這麽一迴事?」李昌龍聳聳肩。


    「沒本事護住自己,可怪不得人卑鄙。」


    「沒本事?你沒見過他,所以不知道他那個人有多不好惹。他要是隻是個書呆子,我何以會在意到現在?」


    「可是,你已經十二年沒見過他了,時間與距離會讓你將一個人過度神化。你要知道,在學生時代表現出色的人,很多在出社會之後連個普通的工作都做不好。」


    「他不一樣。」高元始終這樣堅持著。


    「好吧,我猜,你為了證明那個外星人果然不一樣,正打著『雪中送炭』的主意?」


    正解丄局元彈了下手指,對李昌龍笑道:


    「他是個人才,他現在正落魄,他迫切需要有個機會來證明自己。所以,我很樂意高薪請他來『日昇集團』工作,當他的伯樂。」


    「請問你打算安排什麽職務給他?」


    「總經理辦公室首席特別助理,如何?丄高元很優雅地抬起右手輕放在左胸口,做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看起來欠扁極了。


    不如何。李昌龍突然覺得高元的麵相並沒有剛開始看到時那麽紅光滿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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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昀,我去鎮上幫你租個旅舍住吧,家裏有點太吵了,讓你睡琳子的房間也不好意思,她房間亂得像狗窩。旅舍的錢四叔會幫你出,你不用擔心。」趙四叔實在沒預料到趙子昀這個侄女會這麽早就迴鄉下來。聽到她說要住到十五號以後才迴台北工作,就想著要怎麽安排她的住宿問題。


    「不用麻煩了,四叔。我已經在縣裏的青年旅館訂了房,行李也都放那邊了。我今天隻是先過來拜訪一下,改天再找琳子聊天。還有,我要去墓地看一下我爸。」趙子昀微笑地將一盒水果禮盒放在一旁的茶幾上,然後指著手上抱著的鮮花以及香燭等物道:「四叔您忙,我先去拜我爸爸,迴來再跟您請教有關撿骨的事。」


    「等等,我陪你去。你一個女孩兒家,不要一個人去墓地。」趙四叔連忙將手上的活計都交給一邊的徒弟;才脫下身上那件金燦燦的道袍,另外一名小徒弟便趕忙上來恭敬接過。


    「四叔,您還有信眾在等,不用跟我去的。現在天色還早,大白天的,我一個人去公墓沒關係的,而且公墓就在旁邊而已啊……」


    「哎,沒事。他們隻是來喝茶聊天打屁的,不用管他們。」朝那五六個坐在騎樓下喝茶看羅盤算明牌的老家夥擺了擺手,就堅持跟著趙子昀一同走了。


    正如趙子昀所言,從趙四叔的家走出去左手邊不到三百公尺的地方,就是他們家鄉的公墓。


    趙家的祖厝當然不在這兒,這塊鄰近公墓的地,原本隻是趙家以前用來堆肥的地方。後來這塊地在分家時分給了趙四叔,正好符合他的職業需要,也不用擔心陰煞衝撞什麽的。他拿這塊地建了幢三層樓的透天暦,一樓用來開神壇,成為一處家庭式宮廟,平常的業務就是給人起乩問卜收驚祈福,口碑還不錯,收入頗為穩定,用來養活一家大小沒問題。


    一般像趙四叔這種開家庭宮廟的,能在不私設賭場、不做六合彩組頭的情況下維持正場I運而沒倒閉,不得不說,趙四叔確實是有點真本事的。至於有多少本事,卻很少人能說出個實例來印證。因為趙四叔是個很厚道的人,並不愛吹噓自己,從不把他做過的法事拿出來當做閑嗑牙的談資。


    一般會來求助宮廟開壇作法的,當然是家裏發生了不好的事。為客戶守好個人隱私,是基本的職業道德,趙四叔是從來不說的。當然,那些家裏有邪祟作怪的人更不會出來嚷嚷了,頂多私底下跟近親好友說兩句。就以這樣口耳相傳的方式,讓趙四叔的宮廟生意維持得很不錯。


    前往公墓的路很短,並沒能讓他們叔侄倆說上什麽話,就互相問候了下近年來過得怎麽樣,沒講幾句就走到了趙子昀父親的墳墓前。


    趙子昀一看到墓碑上父親的相片,眼眶立即泛紅,咬著唇,忍著不要哭出來,忍得身體拚命顫抖著,也不哭。


    將鮮花與供品擺好,燃上三炷清香,閉上眼,想跟父親訴苦撒嬌些什麽,滿肚子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隻能死死抓著手中的香,猛吸鼻子,整管喉嚨像塞滿了乾澀的棉花,噎得她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趙四叔靜立在一旁看著侄女那張忍著哭的臉,打量著她的氣色,發現她的樣子實在不太好,整個人太過暗淡了,精氣神都虛弱得緊,不知道這些年她遭遇到了什麽事,才讓她變成這樣?


    見趙子昀終於將手上的香插到香爐裏,又拜了拜,完成了祭儀之後,趙四叔才道:


    「子昀,四叔知道你從小就不信這些神神道道的事……可你爸跟我托夢是千真萬確的事,不管你信或不信,我都得為他辦到,希望你不要介意。」


    趙子昀連忙道:


    「四叔,請您不要這麽說。您說的,我都信。需要我做什麽,我都配合。」


    「其實……你爸請我幫他撿骨,還不是最重要的事。他希望我一定要做到的,是幫你開壇作法。」四叔說到最後,非常小心翼翼。


    「啊?開壇作法?」趙子昀訝異道。


    「可能你覺得這是迷信,但就當是為了安你爸的心吧!你爸難得托夢給我,一定是覺得你過得不好,希望透過法事為你消災解厄。你可以不信,但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幫你開個壇,就當是給你爸盡孝了。」


    他這個侄女,是趙家整個家族裏書讀得最好的,從小到大都考第一名。正因為她太優秀,跟鄉下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她爸爸擔心鄉下師資不好耽誤了她,所以早早就把她送到台北去讀國中。後來她很爭氣地考上了全台最知名的私立高中,那間高中以超高升學率聞名,聽說每年至少有六成以上的學生考上公立大學……正因她書讀得好,是高級知識分子,才會對鄉下這種神壇乩童之類的事情充滿抵觸,覺得愚昧落後迷信。


    這女孩本來就跟鄉下這些親戚接觸不多,她父親過世之後,迴來得更少;後來上大學之後,就乾脆連清明節都不迴來掃墓祭祖了。四叔就算再怎麽不多想,也會覺得趙子昀不想跟鄉下這些成日與神明交流的人往來,覺得他們這些人更像是不務正業的神棍騙子吧?


    「我爸為什麽會覺得需要四叔您為我開壇作法呢?我身上有什麽不對嗎?」趙子昀並不抗拒四叔所提的事。畢竟她自己有過那十年的離奇經曆,如今再來說不信天地間有肉眼看不到、科學無法解釋的神秘力量存在,就太自欺欺人了。


    隻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已經過世的父親,會有這樣出人意料的要求。已經往生的人,還管得了人世間的事嗎?竟還能與陽間交通?不管怎麽想,都太不可思議了。


    趙四叔又看了看趙子昀的氣色,最後搖搖頭道:


    「我本事不夠,如果沒有開壇請神明上身的話,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麽不妥當。可你爸既然認為你需要,那麽你身上一定是出了問題了,不會有錯的。」


    「我爸,他……」趙子昀印象中,父親就是個很純粹的小承包商,高工畢業之後就領著一票工人四處幫人蓋房子,安分而腳踏實地的工作;後來做出口碑,開始承包建料工程,很是賺了些錢,是趙家唯一沒去跟人跳八家將、混陣頭的人。她以為,爸爸也跟以前的她一樣,幾乎是無神論者;但似乎四叔對父親的理解與她並不相同?


    「子昀,你爸是趙家的長房嫡支,是趙家最正統的繼承人。你四叔我也就是個不入流的神棍,這輩子就這樣了。要是你爸當年願意走這一行,肯定會有了不起的成就。」


    「啊?」趙子昀驚訝得說不出話。


    「你別不信。你爸他是天生開了天眼的,看得見鬼神,看得到每個人身上的氣運吉兇。這種天分,他硬生生地浪費掉了,卻支持我走這一途,並且幫我說服了你堂叔公,讓我可以主持一間宮廟。」


    「您說……我爸有天眼?」


    「可不是嗎。我想知道些什麽,還得開壇作法呢,而你爸隻要印堂的天眼一開,就什麽都知道了。」


    「既然我爸能看到吉兇,為什麽他會那麽早就罹癌過世?為什麽我媽會難產而亡?他為什麽沒有辦法讓這些事不要發生?!」趙子昀突然激動質問道。


    「我們是人,不是神。」趙四叔淡聲道。「有神通,不代表就比別人更了不起。該有的生老病死,隻要是人,就逃不過。」


    「四叔,我不明白!我不服氣!我覺得沒道理!」趙子昀哽聲恨道。


    趙四叔輕歎道:


    「很多事,我也不明白,所以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答案。但我知道,你爸爸為你操碎了心,為了你做了很多事。」說到這裏,趙四叔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眼光下移,在她兩隻手腕上尋找著什麽,未果,於是問道:


    「你爸給你的那隻紫色的鐲子呢?怎麽不戴在手上?」


    「紫色鐲子?」趙子昀一怔,然後喃喃道:「對啊,紫玉鐲呢?我應該有隻玉鐲的。」


    那玉鐲是父親過世前親手戴到她手腕上的,不斷地叮囑要她絕對不要離身,要一輩子戴在身上;為怕她不經心,甚至要她發誓,所以她一直都戴著,從來沒有拿下來過。


    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子昀,你那隻鐲子呢?」趙四叔見趙子昀恍神的樣子,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追問。


    趙子昀一時沒有辦法理會四叔的問話,她全力運轉腦子,瘋狂的在身體裏捜索這十年來與那隻鐲子有關的任何記憶。


    鐲子呢?哪兒去了?怎麽會離開她的手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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