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提完“韓家”這兩個字,落喬眼睛裏的瞳孔都放大了好幾倍。


    不是一個恐怖至極的表情,但一定是一個驚訝萬分的表情。


    “怎麽了表哥!!”淩秋雙手撐在落喬的床頭大叫。


    落喬剛剛那樣,就好像馬上要死去的人,突然的掙紮。


    年紀尚小的淩秋容易激動,喊了落喬幾聲,發現落喬的唿吸還算是平順。


    但落喬此時的眼睛卻是盯著門外,眼珠一動不動。


    順著落喬的視野望去,淩秋看到了鑲嵌在門上的那塊玻璃窗外有一張熟悉的麵容。


    是韓厲。


    可能韓厲不認識他們兩人,而他們兩人可是認識韓厲的。


    韓厲現在在重症監護室外,是什麽鬼??


    因為不是普通病房,是重症監護室,所以,這裏的門是裝了玻璃的,以便外麵的人隨時查看病房裏麵的情況。


    淩秋迴頭看了一眼韓厲,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他怎麽來了……


    “死對頭,來了。”淩秋直接說出口。聲音也沒怎麽放低。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而現在站在門外的來人,正眯著眼睛,也注視著淩秋和落喬兩人。


    真是擔心什麽來什麽。


    落喬的身份……要遮好。


    昨天搶救的時候,落喬是用手下人的身份掛的這個號。不知道能不能瞞下去。


    落喬集團下麵是有附屬醫院的,但是這個集團的大多數資產都不是在崇光市。或者說,說得更準確些,落喬集團的勢力,在崇光體大比不過韓厲。


    昨天落喬受傷嚴重,需要搶救的時候,是“就近原則”,找離夜店最近的一家好醫院。因為情況緊急,昂貴的私人醫院在市中心的另外一邊。而那家夜店的地理位置,剛好在反方向的郊區。


    在這家醫院躺了一晚上,接受了搶救之後,落喬稍微有了些精神,就下令派直升機接自己和淩秋。他們現在需要轉院。


    而剛好,門外的這個男人來得早了些,在直升機到來之前,就已經到病房門口。


    韓厲此刻的神情好像有些玩味的味道。


    門的玻璃周圍有很多其他腦袋。有記者朝著往裏麵看,也有護士站在門口攔著。


    “都說現在不能探望,你們怎麽還往裏頭擠。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呢!”


    “你們這些記者和老板什麽為了炒熱度,也真的是夠了。為了采訪,居然不顧病人的情況。”


    兩位護士,你一言,我一語,剛說完,周圍的人就反駁了。


    “不是我們提議的。是這位總裁自己提出要來見受害人的。”


    “那家夜店的大老板是韓是集團。現在韓是集團總裁要親自向當事人來道歉,看望一下當事人,又有什麽問題。你就放他一個人進去啊!這裏麵不是也有人站著,兩個人在交頭接耳麽??”


    “對呀,躺在裏麵的這位的床邊,不也有一個人麽?咦~貌似,也是個病人。”


    “病人看病人,有故事耶~護士小姐,站在裏麵的兩位,都是昨天晚上夜店事件的當事人嗎?是雙方當事人,還是說,兩個都是一方當事人。”


    這些媒體為了追熱點新聞,對於很多“細節”都不管不顧。


    在他們的理念裏,隻要是為了正義,這點程序上的問題,根本就沒必要介意。


    “聽!”護士長大吼一聲,“你們再嚷嚷,就全部給我出去!”


    “我們根本沒有進去啊!”有記者反駁。


    “我說的是,離開這家醫院!”護士長一說完,身後就出現一撥人。這是醫院的保安,專門是維護醫院治安的。


    見這群人,沒有一點想要離開的樣子,而且聲音還越鬧越大。護士長發飆了。


    “這些安保工作人員全部都是專管醫鬧事件的人員。你們不自動離開,等會兒下手要是太重,也請各位見諒。”


    “什麽,下手太重,你還要我們見諒。”


    “我們都還沒采訪呢,你就讓我們離開?”


    “大爆新聞,居然讓我們走?”


    十幾個記者開始嘰裏呱啦起來。


    “你好,我是崇光在線的新聞記者,是你們醫院的駐站記者,這是我們的工作證,還有采訪者。”一位穿著藍色衝鋒衣的年輕記者,恭恭敬敬地向護士長遞上自己的證明。


    護士朝他長點了點頭。


    “抱歉,是維護醫院的正常秩序。”護士長一說完,那群安保人員,就大步流星上前,一人一個,把這些記者就架走了。唯獨留下剛剛那位“崇光在線”的新聞實事記者和他的攝影師。


    韓厲、江意,以及四五個高大的韓厲的貼身保鏢杵在走廊裏,一動沒動。


    醫院的人不敢動,也不想動。因為沒必要。


    畢竟,韓厲這群人可沒有剛剛那些趕著拍攝的記者聒噪。


    記者們都走了的話,韓厲原本想立刻走人。畢竟,病房裏的那兩雙眼睛,並不是很友善。韓厲也不想沒事去打擾。


    但是,現在居然還留了一個記者,而且看那小年輕的樣子,貌似不太好打發。看那眼神很堅定,應該入職沒多久,滿是青春熱血的寫照。


    剛剛別的記者爭先搶後,想跟著韓厲進病房的時候,唯獨這個小年輕安靜如雞。那麽淡定的樣子,果然是有背景。嗬嗬,醫院也有駐站記者。


    此刻,跟小年輕記者一個團隊的記者正抱著攝像機對著韓厲。鏡頭緊緊地跟隨著韓厲。


    什麽鞠躬彎腰,說抱歉,還有賠錢的事情,都留給公司的公關部來做吧。


    看了那兩位當事人的傷勢包紮程度,韓厲更加確認了昨天激戰的嚴重性。


    江意去查了,而且還查到說,昨晚雙方都有人受傷,甚至還有死亡的。死的那一個人是響哥那一方的人。


    病房外麵鬧哄哄的,但是加重病房的隔音效果確實不錯。


    雖然隻隔了一扇門,但是聲音卻全部擋住了。


    落喬這邊用餘光隻能看到,外麵一群人手舞足蹈地來來去去,往裏張望了之後,又聚在外麵說著什麽。然後戴著白色護士帽的護士表情不是特別好,一直在攔。之後,外麵就沒什麽人了。不過,韓厲他們還在。


    落喬的擔心還不能落地。


    “糟了,表哥,他怎麽老是盯著我們啊……我汗毛都被盯得豎起來了……他不會是認出你來了吧。”


    “糟糕,糟糕,靠靠靠。他要進來了。他要進來了!!”淩秋好像見鬼了似地小聲呐喊。他那忍住的焦慮全部化作震顫的聲音從嘴角吟出。還有更多不安,被他咽了下去。


    也不是有多怕。而是,現在落喬和淩秋的狀態,都不在線。


    “吱嘎”。很輕的一聲開門聲。


    “兩位病人,有人來探望你們了。”護士做了下稍微的引導。兩秒鍾之後,韓厲就踱步進來。


    走路很穩,步伐也很有節奏,稍微有些緩慢。


    韓厲這是在拖延時間,爭取時間更多地觀察落喬和淩秋二人。


    按照商人的秉性,是應該和這兩人協商下賠償金額。


    但韓厲覺得吧~這兩個人不是一般人。


    能讓響哥動那麽大怒火~這兩人背後會不會有什麽秘密~?韓厲很想知道他們的故事。


    懷疑,對各種突發事情,或者說對一切的各種“好奇心”和聯想~這是韓厲的本性。


    聰明的人,總是想得很多。


    樂衣衣聽說過,腦子用的多的人,很容易變成禿頭,她那時候還經常關注韓厲的發際線和發量。結果,樂衣衣被韓厲教訓了一頓。讓她永遠都不能忘記的教訓,拔頭發。


    一個男人把女孩子的頭發。連帶發根那種拔。


    樂衣衣被韓厲按住拔了十幾根頭發之後,就再也不敢想韓厲會不會禿頭的問題了。因為,有一天韓厲禿頭的話,他會讓樂衣衣也變成光頭女人。她要陪著他。無法想象這個畫麵,樂衣衣就拒絕去聯想如此殘忍的畫麵。


    韓厲現在真是什麽時候,都能想到樂衣衣。一想到“輕虐”樂衣衣的畫麵,他就很高興。


    此刻,他正麵對著兩個纏滿繃帶的那人,其中一個,連一隻眼睛都被紗布蒙住了。


    剛剛接到一條消息說,有救護直升機落到了離醫院很近的一所學校的操場上。而且有醫護人員正往這家醫院趕來。


    那家直升機要接的人是……他們兩個?


    韓厲低頭,凝神想了想。


    這幾秒的時間,崇光在線頻道,自稱小光的這位記者,已經選了一個位置站好,他選擇了背靠牆,跟床上的落喬隔了一個床頭櫃。隻要一個無線話筒稍微能遞過去些就可以了。


    看樣子,小光也挺識相,默默地把床邊不大的位置讓給了韓厲。攝影師站在床腳稍微遠些的位置。他隻要把攝像機的鏡頭調大就可以了。


    韓厲的走位像是彩排過一樣,跟兩位病人保持了距離,但卻在安全距離的範圍內,又剛好能被攝像機拍到,被記者采訪到。


    “抱歉,我是來道歉的。代表韓是集團。”說完,韓厲鞠了一躬,三十度角。


    “原來是作秀的……”落喬心裏想著。


    淩秋看到這樣一副畫麵,嚇得半個身體都爬上了床。黏著落喬,嘴邊喊著“表哥,表哥~”


    淩秋現在就像一隻看見貓的可愛小倉鼠。現在正躲在落喬的身邊瑟瑟發抖。


    而落喬卻好像“躺屍”般一動不動地。


    為了不想說話,剛剛韓厲進來的那一刻,落喬讓淩秋把原本拿下來的氧氣罩拿了上去。


    雖然有繃帶罩住了頭,但是落喬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巴還是好好的,除了臉上有一些會自行好的傷痕,並沒有多大的問題。沒有像淩秋那般,紗布貼滿了半張臉。


    罩上氧氣罩,至少可以遮掩一下他的臉。


    “我們韓是集團會賠付二位所有的治療費用。如果二位需要另外的賠償項目,可以跟我們的助理提。一定比法院的調解委員會調解的多。”


    淩秋半躺在落喬的床上瑟瑟發抖。但他還是裝作自己隻是沒力氣坐在落喬的床上的樣子。


    落喬身上蓋的被子,都讓他壓變形了。


    “二位的人好像到了。直升機10分鍾之前落地的。”韓厲故意這麽說。


    落喬隻是睜著眼睛看著仰視他的韓厲。


    之間韓厲又一步上前,已經在床頭邊了。


    淩秋的腳都能碰到韓厲的褲腿了。


    嗬嗬,想拔氧氣罩麽?其實他已經可以自主唿吸了。


    居高臨下?淩秋此時的心理活動特別多。


    剛剛應該選擇躲到床底下的。感覺現在的氣壓低地不得了。


    之前他還誇下海口,說要幫落喬對付韓厲,如何如何等。但是現在真的見到了韓厲,感覺就不一樣了。


    因為,他聽手下說,昨天落喬的人之所以會停手,是因為響哥那幫人,是韓是集團的人。而來幫響哥的支援是韓厲養的一片保鏢。而這些人全部是曾經手上沾過死人血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堂堂落喬集團龍頭老大,現在落得這副田地。淩秋看著現在場麵,覺得真的好冷。


    怕表哥就這麽被韓厲認出來了。然後韓厲就悶不做聲地直接把韓是集團的對手,落喬集團的落喬給做掉。


    “熟人。”韓厲很習慣套話。他用模棱兩可的話題,想要打開他跟床上男人之間的談話。


    落喬不應,韓厲就這麽看著他。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著,不動。


    韓厲歪著頭,冷眼瞧著落喬,也不動。


    場麵冷了很久。


    “老大,我們來接你了。”一群人進了病房,井然有序地。


    他(她)是來接落喬轉院的人。


    看到此刻,躺在床上的落喬和一個陌生男人正在對視。所有人都摸不清頭腦。


    但是落喬沒發話,所有人都不好動。


    好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般,全場進入靜止狀態。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落喬忍痛抬手摘掉了自己的氧氣麵罩。


    而他抬手摘麵罩的這個過程,持續了整整2分鍾。


    落喬的手一點一點地移動,從腿邊慢慢移動到腰,再到胸口,一點一點,沿著身體,掙紮地動,然後從脖子這邊勾到氧氣麵罩,吃力地摘掉。


    這個過程,他的唿吸急促。很累。花了很多力氣。


    明明挨在落喬的身邊,淩秋看完了這一過程,沒想到自己可以順手幫落喬一把。


    畢竟,他真的猜不到表哥要做什麽啊。


    “你知道我是誰?”落喬望著床頭邊上的韓厲說,止住氣息。


    “現在我想,我是真知道了。”韓厲退了一步,又禮儀性地鞠了一躬。


    “幫我去問下這個護士長,剛剛來的那撥醫療人員是哪裏的?”韓厲囑咐江意。


    這麽大的一個醫療隊接收昨晚剛入住的重症病人。轉院的話,肯定能查到些信息的。


    “老大……問這個醫院的護士長嗎??”


    “是啊,用錢就行。”


    江意沒迴答,覺得剛剛那個護士長挺大公無私的。


    看出了江意的猶豫,韓厲說道:“明明說是重症監護病房,怕打擾病人,卻又允許什麽駐站記者進來。這家醫院也沒那麽幹淨。用錢就可以。當然,我並不否認這裏的醫療條件。”


    韓厲已經走了。淩秋悻悻地開口:“表哥,他知道你是誰了……”


    落喬也就隻有碰到淩秋這類不靠譜的親戚的時候,才沒有什麽戒備。原本想著少年初長成,可以交流更多的事情了。


    但聽淩秋的計劃,說泡妹,結果跳了那麽大一個坑。


    此刻,落喬的眼睛是死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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