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具並不好看的身體被人反綁成一個“c”形,雙手手腕被死死捆著,底下還拴上了一塊重石,另一截粗繩在繞過喉間的同時,繞過了同樣被綁成一捆的雙腳腳踝。


    這繞上了一大圈的繩子若是調整好角度從側邊看去,人如彎弓繩如弓弦,所有的活路都已經被牢牢堵死。


    若是他想要掙脫繩子,便會被自己活活勒死,若是放任不作為,便又會被湖水一點點淹沒。


    無笙見狀,內心並無多少觸動,他隻是有些好奇,究竟誰與赤鬆家的家主有著如此深仇大恨?


    頭頂傳來響動,無笙頓覺不妙,腳一蹬便打算上浮。


    而就在這時,湖麵迅速結起了冰。


    【玩家輪嶼江.......被焚毀,現已確認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


    時影戲份多是因為他要銜接笙寶與首席與公測的關係,老謝會在後邊活躍起來的,畢竟他牽扯大結局嘛。


    第131章 神宮神遊神樂舞:18


    輪嶼江......


    現在隻剩下了自己和謝微言, 以及第三位玩家,沈禁。


    無笙這樣想著,神情鎮定, 略長的黑發鋪散在水中, 整個人隨著身體動作開始迅速上浮,微漾的湖水給他添上了一層冷調濾鏡。


    他臉上的肌肉緊繃, 同時仰起頭來注視著湖麵, 天光大亮, 折射進湖中的斑斕光斑悉數落入瞳中,卻又被迅速凝結的冰麵給完全占據。


    湖麵蔓延的冰層, 似乎在某一瞬間凍住了光。


    已經死亡的赤鬆家主仍舊無知無覺, 不斷的朝下墜。而無笙的一隻手迅速朝上伸去,企圖在冰麵完全封鎖之前衝出湖水。


    “笙寶?”


    湖麵上有人緩步而來,這冰麵格外詭異,才凝結就變得無比堅硬。無笙閉氣太久, 唇邊溢出更多氣泡, 可他透亮的黑眸仍舊平靜,看著上頭慘白的太陽,與因為距離拉近而逐漸清晰的人影。


    謝微言蹲下身子,神情嚴肅,他注視著無笙的眼睛, 張開五指貼近冰麵。


    頭頂開始飄起了雪,它們碩大卻輕盈,在冰麵上不斷地堆疊著。


    水下,更多的氣泡無笙口鼻處湧出, 他清晰地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一聲聲震耳欲聾, 卻又格外緩慢。


    至多幾十秒,自己就會因為溺水缺氧而死去。


    他偏著頭伸出手,貼合上冰麵,幼稚地與謝微言的手重疊在一起。


    冰麵破碎的聲音清晰響起,無笙凝視著謝微言,直到已經因為寒冷而麻木的臂腕,被另一隻溫熱的手給瞬間握緊。


    “乖,閉眼,我來接你了。”


    無笙聽話地闔上眼,周圍似有什麽大塊的重物落入水中,傳來沉悶但無比驚心的聲響。


    他被拉入了一個熾熱的懷抱,卻還在輕微的發著抖,身上寒氣迅速的沾染上另一個人,順帶著洇濕了那人的衣衫。


    不過十幾分鍾,溫度卻下降了幾十度。


    很快,無笙的眼睫處就結滿了寒霜,他被謝微言抱得很緊,有些恍惚的視線中飄過了許多畫麵。


    透過神社的赤紅欄杆,滿是濕潤的泥土,植物發白的根莖,蘑菇與蛇的殘肢,還有.....冰冷的霧氣,彌漫在恢弘的城市中。


    畫麵一晃,視線似乎又迴到了那片冰冷的湖水中。


    神社權宮司神情威嚴,在她周圍圍繞著許多人,其大都身著華服,莊嚴穩重的顏色上繡著各種華麗家紋,於是無笙知道,這些人大都是京城裏的各路權貴。


    “帝釋殿下,這片湖水是高天神大人觀察人間的眼睛,今年您能夠再次與他聯係嗎?”


    權宮司的聲音透著一股偽裝的親和。


    湖中的帝釋搖了搖頭,純白色的狩衣漂浮在水麵,如佛前怒放的白蓮。


    見他搖頭,湖邊以及長廊上的眾人,眼裏都流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失望,他們隨即看向帝釋的眼神變得有些異樣。


    “他不如先前的那位大人。”


    “他什麽都做不到,多少年了都是這樣!”


    “誰說的?”陰柔的貴家公子搖著紙扇,看著神子被湖水打濕的身段,想象其上岸時那截纖細柔軟的腰身,繼續說道,“你知道麽,在高天神大人離去的時候,曾經說過......”


    “說過什麽?”神社的大巫女緊皺眉頭,連忙詢問。


    帝釋神子的所有反應都被他們納入眼底,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神明,其無法給四大家族帶來足夠的利益,無法維護神社的威嚴。所以眾人都在期盼著前一位神明歸來。


    “他說:‘崇拜?神也好,人也好,他們和野獸有什麽區別?你放下身段,時刻供養著他,反而會讓他自以為是,乖戾孤僻。倒不如時刻拿著鞭子,消磨他的野性,讓他成為自己的家奴。’”


    “‘而且,我的小接班人,其實也沒有什麽特殊的。’”


    他懦弱,膽小,貪圖幸福和歡樂,這些自他誕生前便擁有的劣根性。


    無所不能的高天神大人留下這句令人遐想的話後便離去了,而他同樣留下的,還有一個殘缺卻美貌無比的接班人。


    赤鬆家家主笑著,神情傲慢,目光露骨。


    直到他看見祭司永遠冷漠的臉,與其略帶警告的眼神,才嬉笑著挪開了視線。


    神子垂下腦袋,他知道自己的表現不如人意,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了許多次,人們這樣失望又怨恨的目光早就不能夠擊破他。


    帝釋並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如此癲狂地崇拜?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誕生在神明的手心中嗎?


    可自己什麽都不會,那些流入遠方之國的傳說也純屬胡扯。


    最開始,神社還沒有放棄他,四大家族也沒有。


    帝釋還記得,在自己第一次被迫穿上盛裝出席時,遇見了一位眾人敬仰、德高望重的老家主。


    他頭發花白,有著一副威嚴卻又不失慈祥的麵容,幾十年的歲月磨煉應該讓其明白許多道理才對。可他卻在看見自己時失控地跪下,像條狗一樣爬行著想來親吻自己的腳尖。


    當時帝釋被嚇得不行,直直地朝後退去,可周圍人都在將他朝前推,神社的宮司大人說道:“帝釋殿下,您該給予您的信徒一些恩賜。”


    善現神社的宮司與權宮司總是這樣,他們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而在那件尷尬的事情發生後不久,他們又搬來一塊巨大的石頭,而後跪坐一旁,目光熱枕地盯著自己。


    可他連要做什麽都不明白,便將腰背挺得筆直,同樣凝視著兩位宮司大人。


    後來石頭被搬下去了。


    帝釋也才明白,這是要他點石成金。


    不久,又有一位滿身血汙的武人被抬了進來,這次神社宮司沒有前來,隻有權宮司垂首站在一旁。


    帝釋又安靜的看著這人緩慢停止唿吸。


    也是後來他才明白,這是要讓他救人。


    可為什麽不去找醫師?


    逐漸,神子的庭院似乎清冷了起來,直到又有流言出來,說高天神大人在人間留了一隻眼睛。


    也許.......還會迴來。


    帝釋坐在院中,茶葉在前天就已經喝完了,他卻執拗地拿著茶具,淺淺地抿著熱水。


    永遠不苟言笑的祭司推開了庭院大門,恭敬的說道:“帝釋大人,我們還有一件事情請求您。”


    真是奇怪,這人難道還沒發現,自己與普通人沒有什麽不一樣麽?


    就算這位祭司沒有發現,那神社宮司難道沒有告訴過他?


    但帝釋還是去了,那也是他第一次在寒冬臘月裏被趕進湖水,岸上人的目光快要將他撕裂。


    可什麽都沒有發生。


    當時的湖水遠沒有現在深,而隨著湖泊的迅速加深,這種唿喚神明的舉動也變得越發滑稽可笑。


    神子不再能保持優雅與矜持,華麗繁複的神服在水中將他死死朝下拽。


    眾人失魂落魄,自然而然地忘記了這還有個快要被凍死,或者淹死的“神”。


    或許祭司記得。


    是出於什麽心態呢?


    憐憫?


    可笑?


    還是好奇?


    “冷嗎?”


    “嗯。”


    “我去給您燒火。”


    “嗯。”


    帝釋看著祭司遠去的聲音,牙齒因為寒冷而不斷打顫。但幸運的是,這位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祭司,動作的確麻利。


    這樣的愚行並沒有停止,幾乎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帝釋就會被拉去湖中泡上半天。


    隻因為有傳言說,這是上一位神明降臨的日期與地點。


    事實上,人們總是喜歡懷抱不切實際的希望,並且每年都會重複,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刻意清除他們的記憶。


    又或者是他們單純地不願相信,不願相信他們已經被無情地給拋棄,新的神明廢物又軟弱。


    於是,這樣的戲劇年年都會上演,並且隨著失望的累積,自己這位“神子”的待遇也變得越來越差。


    至少對於權貴們來說,的確是這樣。


    而普通民眾怎麽看待自己,帝釋並不清楚,當然,他也無從知曉。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冰冷的湖水迅速消耗著體力,帝釋脫力地墜入湖中,卻沒有半分掙紮。


    他冷漠的看著那總是波瀾不息的湖麵,第一次深刻地發覺,這片湖已經變得這樣深了。


    真該讓他們也來感受一下。


    視線模糊處,帝釋晃見了一片白色,正朝著自己的所在遊來,恍惚間他卻想到,祭司這樣的人或許就適合如此冰冷的湖水。


    上岸後,人群已經散去得差不多了,祭司不動聲色地替他遮擋著,詢問道:“冷嗎?”


    這次帝釋沒有迴答他,隻是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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