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彌驚呆了。


    怦然心動這種詞,用在徐功亮身上,簡直是暴殄天物,從頭到腳都不搭。


    “我也覺得離譜,但真的就是那種來電的感覺,就像眾裏尋他千百度…上半輩子都白活了。”徐功亮萬分苦惱,一張臉幾乎皺成橘子皮,“你看我,大老爺們一個,不是那種風花雪月的人啊,可這幾天,心裏都是什麽纏纏綿綿到天涯,長相思摧心肝,我一定是中邪了!”


    葉彌冷笑一聲,“明明是你自己的劣根性犯了,身上幹淨的很,沒有邪祟。”


    橙衣抱著胳膊,“就是,別什麽都賴我們,酒醒了趕緊走。”


    徐功亮抱住院中的薔薇藤,死活不撒手,“姑奶奶,求求你們,讓我留在這兒吧,我一出去,就想去找她。帶女兒也魂不守舍,差點把她弄丟了。再這麽下去,我老婆一定會甩了我。”


    “隨你。”葉彌不再搭理他,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收留他幾天也無所謂。倒是對那個令他神魂顛倒的姑娘有幾分好奇,徐功亮好歹見過世麵,應該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


    但他身上,確實沒有任何邪祟,印堂發紅,魄息強健,一切都很正常。


    傍晚,葉彌換身衣裳,迴學校值夜班。


    已經是十點,宿舍樓即將落鎖,小樹林中卻充滿躁動,相擁的戀人隨處可見。葉彌像個壞家長,將一雙雙一對對拆散,驅趕迴宿舍。


    青春懵懂,正如膠似漆,成天黏在一起可以理解,但不能太出格。


    來到一幢宿舍樓下,卻見成群的男女生聚集,裏三層外三層。葉彌擠進去,樓前空地上,用蠟燭擺成心形,女孩子穿著長裙,手捧玫瑰花,站在心形中間,仰頭望著樓上。


    男生們吹著口哨,起哄道,“林雅南,那個冷麵男不要你,我要!”


    結合看到的聽到的,葉彌很快明白是怎麽一迴事。


    今天是聖誕前夜,女孩子精心打扮,向仰慕的男生表白。


    都說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紙,一捅就破,更何況是用這麽浪漫的方式。但這次,顯然不能用常理推斷,女孩子撞上的不是窗戶紙,是一塊鐵板。


    蠟燭已經燃了一半,珠淚盈盈,女生不知在寒風中站了多久,神情倔強,不肯離開。


    葉彌仔細打量,這個叫林雅南的女生長發垂腰,相貌清秀,這身妝扮在冬夜裏一站,真真是我見猶憐。


    “十點半了,都迴去睡覺!”


    葉彌吼了一嗓子,人群稍微動了動,驚走幾個少男少女,大部分隻是原地挪了挪步子,見林雅南王望夫石般一動不動,就大著膽子留下來,繼續看熱鬧。


    葉彌明白了,曲不終,人不散。樓上的男生不迴話,這姑娘就不打算走。


    青春真好,可以肆無忌憚的表白,不像成年人,前怕狼後怕虎,畏首畏尾,明明不愛,也能將就著過一輩子。


    “人家八成不在宿舍,你還是迴去吧,明天再表白。”葉彌勸慰道。


    “他在,我知道他在。”林雅南癡癡望著窗戶映出的燈光。


    不知誰起哄,一群人開始唱情歌,“今夜我又來到你的窗外,窗簾上你的影子多麽可愛…”


    一邊唱,一邊用手機打光,舉在頭頂搖來搖去,於暗夜中,仿佛一片星河墜落人間。


    好浪漫…


    葉彌都不忍心驅趕了。


    終於,一道挺拔的身影緩步走出宿舍樓,眉眼清冽,氣度疏離,徑直走到林雅南麵前,嗓音波瀾不驚,“聽說你找我?”


    季恆。


    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凍的厲害,林雅南顫著嘴唇道,“恆,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不願意。”季恆冷冷答道,“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寒天飲冰水,也不過透骨如是。林雅南淚流滿麵,“為什麽?以前你…”


    “我有女朋友了。”季恆抬眸,自人群中掃了一眼,信步走過去,將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葉彌攬在懷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低頭,烙印。


    葉彌震驚到忘記反抗,睜大眼睛的樣子,像極了受驚的小鹿,清透,無辜。


    “我…”


    完了。


    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劃過眸子,紫衣將頸上的圍巾解下來,為她戴上,“天冷了,不要太辛苦。明天一起吃早飯,在樓下等我。”


    葉彌一咬牙,剛想說少年你不合適我,應該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仰頭望見紫衣深沉淩然的眸光,頓時氣餒,聲音猶帶哭腔,“…好。”


    勞資一世英名,就這麽毀了。


    紫衣心滿意足的迴了宿舍。


    葉彌心虛的很,卻又不得不維持秩序,“那個,都迴去睡覺吧。”


    人群投以形形色色的眸光,羨慕嫉妒恨,論身材相貌,葉彌和季恆的確般配,但這年齡差距也太大了,跟師生戀一樣驚世駭俗。


    這個消息,就像一顆重磅炸彈,於淩晨到來之前,就風靡了整座學校,連學校外的季媽媽都知道了。


    讀著閨蜜發過來的信息,季媽媽再也睡不著覺。愛子心切,可是兒大不由娘。若放任不管,這個叫葉彌的女孩子,剛和方潯分手,就勾引自己的寶貝兒子,居心叵測!


    季媽媽輾轉反側,直到天亮,才打定主意,這種女孩子,不就是要錢嗎?給,給到她滿意,給到她願意跟小恆分手!兒子失而複得,她決不允許再發生任何意外!


    葉彌對季媽媽一起吃飯的邀請並不感到意外,毫不客氣的說,她走過的橋比季媽媽吃過的米都多,壓根就不會把這種級別的事情放在心上。


    彼時,林雅南失魂落魄的從男生宿舍樓離開,沒有迴去,而是借著黑夜的掩映,走進後山。


    她黑暗中沒有走多久,便在一處黑黢黢的樹林中停下。這裏人跡罕至,卻在角落裏,建著一間小小的廟宇,那廟宇隻有一人高,空間狹小,裏麵僅擺著一個牌位,牌位前擺著一隻精致的香爐,爐中焚三炷香。


    林雅南站了片刻,忽然將香爐推倒,惡狠狠的道,“不是說,他一定會答應我的表白嗎?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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