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彌格外留神,走到樓下,果然在宿管室的玻璃後,藏著季媽媽的身影,正透過玻璃朝外張望。葉彌將帽子壓低,長發盡數收攏其中,寬大的男士外套遮住完美的身影,雙手插進口袋,像普通的男生那樣,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拐進一條小路,高大的冬青灌木遮擋住身後的視線,這才鬆一口氣,快步朝家裏走去。


    季媽媽等了一會兒,擔心兩個寶貝疙瘩餓壞了,央求管理員幫忙盯著,自己急匆匆的去買了午飯,看著他們吃完,又帶‘季恆’去校醫院換藥。


    是方潯值班。


    醫務室幹淨整潔,金屬器械在日色下閃閃發光,方潯執著剪刀的手很穩,力道也很輕,換藥、消毒動作的行雲流水,映著俊美的容顏,頗為賞心悅目。


    季媽媽感慨,這麽俊俏的小夥子,怎麽到現在還單著?!


    “阿潯,你也老大不小,該處對象了。聽你爸爸說,你剛跟女朋友分手?”


    想起葉彌,方潯的手微微一顫,眸光黯淡,努力控製住情緒,有條不紊的繼續包紮,“是啊,剛剛分手。”


    “別難過啊,沒經曆過幾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這人啊,就安穩不下來。姑媽是過來人,懂得,過幾天給你物色個才貌雙全的女朋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保管你喜歡。”季媽媽勸慰道。


    “姑媽...”方潯開出一張處方,“小恆的傷口有炎症,您去藥房取藥,等一下給他帶迴去吃。”


    “好。”


    待季媽媽離開,方潯關上門,清冷的醫務室內,餘下方潯和‘季恆’兩人,一個清俊沉穩,一個凜冽內斂,眸光相接,似是故人來。


    方潯率先打破沉默,“姑媽年過半百,隻有季恆這麽個兒子,平時太過寵溺,慣的他無法無天,跟一群朋友喝酒喝到半夜,從天台上摔了下來,成了植物人。在醫學上的診斷,是腦死亡。這種病人,能恢複到你現在的樣子,史無前例。”


    “你想說什麽?”紫衣將紗布纏在手上,緩緩道。


    “人生很短,幾十年如白駒過隙,我希望你考慮姑媽的感受,不要輕易離開,讓她再經曆一次失子之痛。她承受不起。”方潯誠懇的道。


    “我盡量,用了這具身體,終歸要補償一二。”紫衣挑了挑眉,“還有什麽要對我說?感謝就不必了,我救你,不是為了你。”


    方潯望向窗外的梧桐,黃葉落盡,光禿禿的枝椏在北風中顫抖,季節輪轉,在寒流麵前,草木如此的不堪一擊,根本沒有抗衡的能力,“也許說出來會顯得多餘,但還是要說,我很愛葉彌,雖然不能跟她長相守,但我的愛不比你遜色。如果有一天,她陷入危險的境地,我願意犧牲一切去救她。希望你能…”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紫衣打斷他的話,翻個白眼,“我可以走了嗎?”


    他的態度,卻讓方潯感到不安,“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她的一切,都用不著你操心。”紫衣冷聲道,“照顧好你自己,不要讓她覺得有所虧欠,就是目前你最大的用處。”


    “她是不是有危險?”方潯追問道。


    “一個帶刀的戰將,危險再平常不過。”紫衣站起身,“不用問,也不用想,等她真正的危險降臨時,你大約已經投胎好幾次,早就不記得她了。”


    朝露般短暫的人生,不可能與一個半神比肩。方潯的失落,比分手那日更甚。


    紫衣看不下去,“換一個角度想,這意味著她比你活的時間長,難道不好嗎?”


    方潯,“...”


    “最好的防禦是進攻,我不會坐以待斃。至於你,還是那句話,既然已經分手,就不要讓她覺得有所虧欠。”紫衣打開門,緩步走了出去。


    這一場相遇,在葉彌毫不知情的狀況下平淡收場,沒有針鋒相對,沒有硝煙彌漫。


    葉彌慢悠悠的迴到家,天氣晴好的下午,應該在院子裏曬太陽喝咖啡。然而,已經有人這麽做了,搶了她的地盤和女傭,隻不過他喝的不是咖啡,是二鍋頭。


    “我的人生啊!”


    “我不是這種人啊!”


    “我還有老婆孩子呢!”


    徐功亮感慨一句,仰頭灌一大口,紅橙黃綠青藍坐在一旁相陪,酒杯一空,就立刻給他滿上,一瓶酒很快見底。


    “你們幹什麽呢?!”葉彌沒好氣,“讓你們看家,怎麽把我珍藏的女兒紅給他喝?想死是不是?”


    紅衣小碎步上前,拭著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太可憐了,他的人生比莎士比亞的悲劇還要悲劇,我們實在忍不住,就讓他喝了。”


    “什麽跟什麽啊,趕緊給他醒酒。”葉彌扶額,換一隻靠譜的鬼,“綠衣,他怎麽了?”


    綠衣長歎一聲,“奧特曼應該打小怪獸,戲拍了一半,編劇突然變成瑪麗蘇阿姨了,出軌劈腿三角戀,能不悲催嘛!”


    葉彌愣怔三秒,這老兄的身板氣質著實不咋地,難不成他老婆突然醒悟,不要他這塊爛木頭了?


    不應該啊,徐功亮的火爆脾氣,誰敢挖他的牆角,早就幹架去了,哪有閑心在這兒喝酒。


    難不成...


    葉彌一巴掌扇過去,“膽子肥了,你老婆那身段,配你綽綽有餘,你還敢吃著碗裏看著鍋裏!”


    徐功亮眼神迷蒙,盯著葉彌看了好幾分鍾,才認出來是誰,嚎啕大哭,“小葉葉,我一定是中邪了,要麽就是被人下降頭,你趕緊救救我!”


    一群鬼物又是灌醒酒湯,又是扇冷風,鼓搗半天,終於把徐功亮弄清醒,將事情說了個大概。


    那一天,是普通的一天。


    走在下班的路上,徐功亮看到一家花店,從來不懂浪漫的男人,突然心血來潮走了進去,想要挑一束玫瑰。


    有一支花開的特別好,他剛想摘下來,旁邊忽探過來一隻瑩白的手,取走那支花。


    徐功亮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過去,順著那隻手,看見它的主人,仿佛籠罩著光芒,美麗,聖潔,高貴。


    她也望見徐功亮,展顏一笑,令所有的玫瑰黯然失色。


    一刹那間,砰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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