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龔維忻身旁,把貓放在大腿上,搔了搔它的脖子,棉花巴巴地湊到她腳邊,羨慕地睜著大眼,看著自己的「寶座」就這樣被搶走了。


    「你隻能將就我了。」龔維忻看它怪可憐的,一把撈起棉花,依然是粗魯地蹂躪,可憐的棉花衝著梁安琪,淚汪汪地喵喵叫。


    「你溫柔一點嘛。」


    「男人隻需要對自己的女人溫柔就好了,對畜生溫柔什麽?」這話說得昨夜被他的「溫柔」磨了一夜的梁安琪雙頰緋紅,他還惡劣地翻過棉花的胖肚子,「嘖!瞧瞧這肥油都幾層了?」說著還掐了一把……


    「喵嗚——」棉花淒厲地慘叫一聲,脫兔般飛奔向屋內,好半晌見龔維忻沒追過來,緩慢地小碎步折迴門邊,露出半張哀怨的貓臉偷窺。


    「叫你『煤炭』好了。」煤炭似乎挺喜歡梁安琪,一下就被哄得順服。


    「……」龔維忻沒出聲,悻悻然地想,煤炭再怎麽樣也比朱大毛好吧?這女人實在沒有取名字的天分,他還是多念點書,以後兩人有了小孩,他才能取個像樣的名字。


    以後啊……


    其實他真的不敢貪心地想以後,但越來越想抓住眼前這一切,卻讓他壓抑不住地萌生了渴望。


    有幾個他和她的蘿卜頭就好了。


    但前提是他不用再躲躲藏藏,能夠光明正大地謀個差事……


    然而,半生在刀口下討生活,到了龔家之後除了勾心鬥角之外什麽也沒學到,這樣的他又能靠什麽營生呢?要了他半條命,讓他不得不隱姓埋名的那隻黑手一天不消失,他連能不能保住眼前的這一切都仍是未知之數。


    不過,小蘿卜頭暫時沒有,黑貓白貓倒各有一隻,而且這兩隻畜生還得寸進尺,天天賴著不走了,逼得他不得不真的開始學釣魚。


    釣魚給安琪吃就算了,釣給這兩隻貪吃鬼,龔維忻實在有點不爽快啊,可是安琪喜歡這兩個小家夥,他隻有勉為其難了。


    煤炭比棉花安靜優雅多了,梁安琪猜想煤炭應該原本有主人飼養。而且比起懶散的棉花各種髒兮兮的地方都能待,煤炭可是相當愛幹淨,雖然它不太願意讓龔維忻撫摸——比棉花有骨氣多了,不給碰就是不給碰,不高興時不會撒野,而是直接賞一血爪,然後跳得老遠,冷冷地躲在角落,像雕像般躲一整天也不成問題。


    「你覺不覺得,煤炭跟你挺像的?」梁安琪又搔著煤炭的下巴,這貨前一刻端出又踐又傲的姿態,在她的愛撫下卻節操和骨氣都沒了,軟躺著喵喵撒嬌。


    龔維忻殺人的視線瞥向正趴在他妻子大腿上一副淫 - 蕩模樣的賤貓,「哪裏像?」


    確切來說,是像過去的龔維忻,「對不喜歡的人冷冷拽踐的,很兇悍,誰的帳也不買,孤傲得像王者,而且特別愛幹淨。」卻獨獨隻接受她的親近呢。當然這句話,她是偷偷在心裏說的,嘴角忍不住因此浮現溫柔的笑意。


    雖然說,在愛幹淨這點,棉花應該是特例。還真沒見過比它更懶散更邋遢的貓了……呃,跟某人倒是有點像啊,而且也同樣隻能屈服於龔維忻的淫威下,又更像了。


    王者跟愛幹淨他接受,像那隻貓就免了。他又瞪了一眼往梁安琪懷裏鑽的煤炭。娘的,賤貓,再吃他女人豆腐,信不信他拿伺候棉花那套伺候它?


    「這兩隻貪吃貓,既然要住我們家,就得遵守我們家的家規,棉花洗幹淨了,現在輪到它!」龔維忻卷起袖子,不由分說地抓住被梁安琪伺候得毫不設防的煤炭。


    「喵嗚——」一人一貓的戰爭開打了。


    而淪為小媳婦的棉花呢?因為夏天到來,貓毛又亂飛而被龔維忻剃毛剃得剩一顆獅子頭,也被洗得塌塌的,此刻正鬱悶地麵朝某個牆角,孤獨飲泣。


    煤炭不敵龔大魔王淫威,被洗得幹幹淨淨之後,這個家的「王者」地位儼然已經確定!龔維忻一個冷眼,梁安琪和兩隻貓都不敢放肆了。


    明明她才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啊!每天每天,被龔大王硬抓去洗白白,接著吃幹抹淨後還得被他八爪魚似地抱緊緊一起入眠,梁安琪都不禁無語問蒼天。


    誰叫她當初手賤,撿個把自己吃死死的大魔王迴來,什麽都歸他管,根本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下未來連翻身都難嘍!


    廚房傳來麻油的香味,今天有麻油雞得吃。龔維忻加快了手邊增建羊圈的工作,好讓三隻小羊能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梁安琪掀開鍋蓋,查看雞肉會不會煮得太老。棉花高高站在擱鍋碗瓢盆的木架上,瞟了一眼鍋裏冒著煙的食物,沒看到它感興趣的,獅子頭一甩,氣唿唿地走開了。煤炭則一如往例,優雅地端坐在瓜棚下的木桌上,神情嚴肅地盯著竹籬笆另一頭正在散步的母雞。


    前頭有人敲門,好半晌似乎發現門前粗繩的用處,掛在門內的鈴鐺急劇地晃動了起來。


    「我去就好。」梁安琪探出窗外,見龔維忻放下工具要起身,搶先道。


    灶上隻剩零星的一點火,她估計這鍋麻油雞起碼得吃上兩天,還是別煮太老得好。


    「來嘍!」她衝到前庭,把臉探到門孔前,見到和歌村的村長站在門外擦著汗,一見是熟人,她放心地開了門,「方叔叔怎麽……」


    梁安琪像瞬間變成了啞巴,盯著村長身後,白袍玉帶,麵容俊朗,笑得一臉溫文儒雅的龔維惇……以及顯然是他帶來的一大票人馬。


    冷靜!也許這家夥有什麽隱疾求助於她。「梁姑娘,久違了。在下是特地前來接舍弟迴家。」


    梁安琪腦袋飛快地想著,先不管龔維惇怎麽知道龔維忻在她這裏,重要的是當初欲置龔維忻於死地的人究竟是不是龔維惇?


    「維少怎麽會在我這裏?」她故作不解,「我今天沒病人。」


    「我知道。舍弟在這段時間受你照顧了,顯然不是以病人的身分和梁姑娘同住。」


    梁安琪偏不讓他唬住,「你要打啞謎,去別的地方,我忙得很,失陪了。」她說著,便要把門合上,龔維惇的手下快一步,伸出腳要擋門,肌肉糾結的手臂也硬推著門板。


    梁安琪擰起眉。想來硬的?當她被嚇大的?她眼明手快,出手的速度讓人眼前一花,那名手下已經哀號地撝著眼睛,而腳背慘遭她狠狠一踹,更是痛得葷瓜寵縮迴腳。


    「你爹沒教你做人的禮節嗎?」梁安琪飛快地把門關上。


    但龔維惇身邊的保鏢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擒拿手像捕食的老鷹一樣疾衝過來,梁安琪側身閃開,要拿門板夾對方的手,也不知是她幸運,或抓的點太好,門板喀地夾在對方手腕關節上,她接著用身體擋住門板,一邊狠狠地往那隻被夾得漲紅的手泄恨似地拍了好幾掌——想過要用咬的,但萬一對方如廁後沒洗手怎麽辦?


    「在下的保鏢都是孤兒出身,倒是要講教養,梁師父看來也挺疏忽。」龔維惇在門後沒有一絲著急地道。


    「笑話!你們幾個大男人編了個騙鬼的理由就想衝進我一個弱女子的家裏,我他娘的還得跟你講道理?搶劫還有臉怪被你搶的人沒禮貌,好一個飽讀詩書,你讀了什麽書?淫書?」


    「在下並沒有打劫姑娘的意思,隻是想找迴舍弟。」


    「你弟今年幾歲?」


    「……二十有九。」


    「他是白癡?行為不能自理?你在我這裏找一個二十九歲的大男人,說得好像要找一個九歲的小鬼一樣,到底你是白癡,還是你把我當白癡?」


    爭執間,龔維忻已經來到前院,梁安琪整個身子都奮力擋在門上,轉過頭見他走來,沒注意到他陰鷥的臉色,隻是衝著他直搖頭,拚命使眼色。


    「別出來。」她以口形道。


    門後,龔維惇決定不再讓她繼續找藉口拖延。給了手下一個眼色,一名彪形大漢走上前,單手一推,門後的梁安琪就被推得往前一趴,幸好龔維忻一把抱住她。


    「躲起來!」她低聲道。


    龔維忻有點想笑,她怎麽會以為他會讓她一個人麵對?


    何況也來不及了,門一推開,龔維惇和他帶來的手下便魚貫入內,還有兩名打手熟練地守在門外,儼然就是龔家討債時的陣仗。


    「這不是在這兒嗎?」龔維惇好整以暇地道。


    「我跟你們走,別為難她。」龔維忻淡道。


    梁安琪無語,並沒有立刻想到龔維忻騙她。畢竟這群人一副來勢洶洶、來者不善的模樣,大毛哥也許隻是不想她有危險才這麽說。


    龔維惇笑了笑,「為難一個姑娘對我來說並沒有意義,但是既然你肯合作,那是最好不過了。」


    他雖然沒有動作,但他帶來的四名打手早已在四個位置站定,剛好將龔維忻包圍在中間。這四個人一看便知非比尋常,梁安琪根本不相信這樣的陣仗會沒有惡意,她立刻就站到龔維忻身前。


    「我找到他時,他被人打個半死,現在也不記得過去那些恩怨了,龔維惇,你最好別以為你真的想怎樣就怎樣,你弟弟受傷了,你不把傷害他的人揪出來,卻跑來我這撒野,你這兄長怎麽當的?」


    「……」龔維惇還真沒想到梁安琪竟然對他說起教來了。而龔維忻在她身後看著她母雞護小雞似的背影,心窩暖暖的,有些苦澀,卻也有些好笑。


    「打傷我的人不是維惇。」他道。


    「……」梁安琪傻了,將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龔維惇差點失笑。


    「我會跟你們迴去,但我有個條件。」


    他還真當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龔維惇挑眉,「什麽條件?」


    「她必須跟我一起走,到了龔家之後我要她留在我身邊。」


    龔維惇微笑,笑容裏有幾分掩飾得極好卻難以被龔維忻忽略的嘲諷。


    「有何不可?龔家不會吝嗇多一雙筷子吃飯。」


    梁安琪迴過神來。她有說要跟他們一起走嗎?


    「我有話要私下跟她說。」龔維忻道。


    龔維惇點點頭,做了手勢讓底下人撤出門外,然後打開懷表,「給你一刻鍾的時間,我相信你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會希望梁姑娘因為你而遇上麻煩,所以最好不要動歪腦筋。」接著他退到門外,兩名打手仍然門神似地矗在門邊。


    梁安琪瞪了那群人一眼。開口閉口就是威脅,果真無法無天。


    龔維忻拉著梁安琪到屋子裏,看著梁安琪雙手抱胸,等他解釋的模樣。


    「對不起,其實……」也許他能騙她,他突然迴複記憶?但那會讓他覺得自己卑劣又下流。當初隻是被這裏平凡靜謐的一切啟動了心中的渴望,於是異想天開地以為能隱姓埋名過平凡日子——


    而且,也有點想賴上她的意思。當時隻單純地覺得,跟她在一起好像還不錯,現在她成了他最不想傷害和欺騙的人,所有的一切畢竟都比不上有她的陪伴,他一直希望能有彌補的機會,希望有一天兩人之間是真正的,沒有謊言陰影的夫妻。


    「我並沒有失憶。但我是真的渴望當你的大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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