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前走,這地上的水便越是明顯,從放才的隱隱有些濕滑變成了有的低窪的地方已經能夠蓄起小水坑了。


    潮濕的空氣便會讓人的體感溫度下降,閻雲舟的腿和膝蓋都受不了濕冷,此刻步子越來越慢。


    暗玄低聲開口想要讓他休息一下,但是閻雲舟看了看前麵走著的身影還是微微搖頭,寧咎何嚐聽不到身後那個越來越拖遝的腳步,他也停下了腳步:


    “休息一下吧,這條路有多長王爺知道嗎?”


    閻雲舟停下步子不由得低頭揉了揉酸疼的膝蓋,抬眼看了一下寧咎:


    “按著圖上標的,應該有三裏左右到達暗河…”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立刻神色一厲,劈手抽出身側的佩刀就向寧咎耳邊的地方削去,寧咎隻覺得那刀揮出的風刀都要割在了他的臉上,速度快的連他躲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一刀落下,寧咎聽到了一聲好像是動物的叫聲,隨即耳邊好像有什麽東西落了下來。


    閻雲舟撐著上前一步將人拉到了身邊,那一聲叫聲聽得寧咎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什麽東西?”


    閻雲舟用手中的刀指了指落在了地下的東西,在這黑漆漆又陰暗潮濕的洞中寧咎一下就想到了會不會是什麽蛇之類的東西。


    他對那種軟骨的東西有著人類刻在dna中的厭惡和懼怕,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舉著火折子微微靠前一些。


    就見地上是一團灰褐色的東西,他細看了看最後從翅膀的那個地方認出:


    “蝙蝠?”


    確實,在這陰暗又潮濕的洞中,確實像是蝙蝠喜歡待的地方,閻雲舟的目光落在地上那隻蝙蝠上的時候明顯戒備了不少,手下意識將寧咎拉在身邊:


    “小心,這東西都是成群出現的。”


    寧咎也想了起來,是,蝙蝠是群居,而且這東西堪稱移動的病毒庫,它本身雖然沒有毒,但是卻攜帶多種能夠讓人畜共患病的病毒,一旦感染上在這個時代那可是神仙難救。


    身後的暗玄也已經拿出了刀戒備,寧咎開口:


    “不要接觸它,我們趕緊走。”


    閻雲舟這一次沒有放寧咎一個人在前麵走,而是一直拉著人的手臂,寧咎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暗玄和閻雲舟還能自保。


    他對上蝙蝠就沒有什麽勝算了,搞不好還要被咬一口,他對那東西實在是也有些打怵,倒是沒有掙開閻雲舟拉著他的那隻手。


    “有聲音。”


    在空曠的密道中,任何聲音都會被人的感官無限放大,暗玄背靠著閻雲舟,兩個人的視線幾乎能夠覆蓋周邊所有的位置,那嗡鳴的聲音越來越近:


    “它們來了。”


    在本就漆黑的密道中,蝙蝠渾身灰褐色的顏色本來就是最好的掩飾,但是那聲音做不得假,讓人聽著汗毛直立,那群蝙蝠襲了過來,閻雲舟和暗玄的刀密不透風,身邊不斷有蝙蝠落下,甚至有掉在寧咎衣服上的。


    寧咎沒控製住地驚叫出聲,手不斷地甩著袖子,將身上的蝙蝠趕緊甩出去,手臂上已經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了,耳邊那被斬落的蝙蝠的叫聲讓他眉頭緊緊皺著。


    下一秒一個被子便直接蓋在了他的頭上,隨後整個人便被一隻手臂摟住,耳邊是那個虛喘卻莫名能讓他安定下來的聲音:


    “別怕。”


    閻雲舟的聲音夾雜著輕咳,那被子蒙在寧咎的頭上,他什麽都看不見,被子就是這麽一個奇特的東西,小的時候看鬼片害怕了鑽進被窩就不怕了,現在腦袋上罩著被子,寧咎也瞬間冷靜了下來,忽然開口:


    “用火,他們怕火。”


    被子裏傳來了他悶著的聲音,暗玄一手揮舞著刀一手摸出了身上一把的火折子,用閻雲舟手中的那個引燃,火光照亮了這洞裏一瞬,那方才還想往上撲的蝙蝠,在火光中有些退卻。


    隨著死在閻雲舟和暗玄刀下的同伴越來越多,那蝙蝠的隊伍開始後退了,閻雲舟手中的刀也總算是可以放下來了。


    這樣的動作引的他胸口的傷口一陣撕扯著的痛,咳聲不斷,卻還是抬手拍了拍蒙著被子的人:


    “好了,出來吧。”


    寧咎掀開了頭頂的被子,借著那兩人手中的火光看了看地上,滿地都是蝙蝠的屍體,他看死人的屍體都沒有現在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實在是有些惡心。


    隨即他抬頭看向了閻雲舟:


    “你怎麽樣?胸前的傷口疼嗎?”


    閻雲舟輕輕搖了搖頭:


    “沒事兒。”


    明知道這句話中有多大的水分,但是寧咎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再說什麽了,他不出手暗玄一個人護不住他們兩個,這一次他扶在了他的手肘上,將身上的被子再一次披在了他的身上:


    “還能走嗎?”


    “可以,走吧,我們應該已經走了快一半了。”


    此刻地麵上,北牧的羯族的大隊人馬已經衝進了隨州城,隨州城中按著閻雲舟之前布置的陣法,不同的位置都已經埋伏好了守將,箭雨衝著那衝進城的人馬便傾瀉了過去。


    因為閻雲舟知道,隻有讓伍哈斥他們看見他們的反擊,他們才會真的相信隨州是真的失守了,就是佯敗也要敗的十分的真。


    果然,衝進來的人馬不覺得是有炸,他們頂著盾牌向前方開進,他就不信,這隨州城中還有多少的箭夠他們這麽放。


    沒一會兒箭簇確實是像告急那樣,開始從最開始的密集變成了稀稀拉拉,伍哈斥的精神大振,騎著馬帶著身後的將士向前衝。


    他們真的破開了隨州城的城門,隨州一破,五州山就盡在腳下,北牧也好,羯族也好,此刻無不士氣大漲。


    這座大梁邊境防禦堅固,有閻雲舟親自鎮守的城池大門已經泯滅在了他們的鐵蹄之下。


    在北牧和羯族勢如破竹的攻勢之下,隨州的守將一路‘退敗’,尹如風的人此刻已經退守到了隨州城的另一個城門口,就等這第一波攻過來的人了。


    北牧的人奉伍哈斥的命令在全城搜捕閻雲舟,而羯族的人卻滿心都是越過五州山,染指那中原的大好河山,此刻對一路退敗的守將窮追不舍。


    尹如風冷眼看著那群長著獠牙的人,百花村的慘案還在眼前,今日,他就要這些人全部都葬身在這裏。


    按著閻雲舟的命令,尹如風放過了大約兩三百的羯族人之後,立刻放了手中的信號,三簇煙火升空,這是最後的信號,是發射那兩門火炮的信號。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城的人完了,隨著信號的升空,巨大炮聲幾乎將所有人的耳膜都震了一震,那滿程的北牧和羯族士兵對那土炮的聲音有著本能的恐懼,所有人惶惶然地在找火炮的位置。


    伍哈斥敏感地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立刻大喊:


    “撤,快撤,撤兵。”


    已經到城中的人聽到這聲號令加上對那火炮的恐懼本能地要轉頭往城外跑,但是他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前麵的兵將轉身想要跑出去,而後麵的兵將還在往裏麵衝,兩股人就這樣自己和自己對上了。


    “啊,地,地在下沉。”


    “地在下沉,房子也要倒了,快跑,快跑。”


    隨著那兩門的火炮將全部剩餘的彈藥都打完之後,那最大的機關開始啟動,橫梁應聲碎裂,整個被架起來的隨州城開始了慢慢的陷落,房屋開始坍塌,河上的橋梁也全部垮塌,不斷有橋上的人掉在水中。


    最恐怖的是地麵的塌陷,那是肉眼可以看見的塌陷程度,整個城就像是地震了一樣。


    叫喊聲,惶恐的情緒在蔓延,有人在掙紮著從水中往上爬,有人在瘋狂地要往城外逃,人在極致求生的時候是沒有任何理智的。


    已經開始有人刀劍相向了,踩踏的人,搏殺的人,整個城已經亂成了一團。


    而地下,閻雲舟和寧咎他們此刻也幾乎走到了暗河的邊上,腳下的水越來越多,甚至已經開始沒過了鞋子,寧咎看了看前方,他已經能夠聽到前麵的流水聲了:


    “前麵應該就是暗河了。”


    閻雲舟的狀態並不好,剛才那一陣連著抻到了胸口,此刻連著整個胸腔都在疼,寧咎能感受到壓在他手臂上的重量越來越沉,身邊的人不住地低聲咳嗽。


    果然沒有走多遠,便看見了眼前的這條暗河,寧咎都不由得對眼前的奇觀驚歎,隨州城下竟然還有這樣一條河從底下流過。


    而且這條河非常的寬,他低下頭去摸了摸水溫,水並不能算是冰冷,反而有一絲暖意,隻是不太明顯。


    想來這條河應該就是經過了火山口的,他忍不住抬手聞了聞手上的水的味道,倒是沒有什麽明顯的氣味。


    “你是說,這裏一會兒會上來一座浮橋?”


    閻雲舟點了點頭:


    “沒錯,看著地圖上畫的是這裏。”


    所以他們要等的就是上麵的兩門土炮打響,整個隨州城開始陷落的時候,說不緊張都是假的,寧咎望著這個河麵,也不知道這河有多深,有沒有暗流,有沒有可能遊過去。


    但是思及身邊的人他又開始擔憂,即便是他和暗玄能夠遊過去,閻雲舟此刻的情況也十分艱難。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密道好像都震了震,岩石壁上不斷有小的石頭滑落,暗玄抬頭:


    “火炮打響了。”


    這說明上麵的計劃進展的很成功,閻雲舟終於靠在岩壁上閉了一下眼睛,這座城能夠掩埋那麽多北牧和羯族的人,也算是毀的值得了。


    而寧咎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河麵,此刻上麵的機關已經啟動了,他雙手合十,同時向諸天神佛祈禱,一定要浮起來一定要浮起來啊。


    閻雲舟睜眼便看見了他此刻的樣子,不由得有些輕笑,目光在看向那河麵的時候也露出了幾分緊張的神色。


    他不能讓寧咎和暗玄陪著他折在這裏麵,忽然河岸邊泛起了漣漪,那河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寧咎的眼中露出了幾分希望的光芒:


    “看那,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往上浮?”


    暗玄也看向了河麵,驚喜出聲:


    “是,是浮橋,是浮橋。”


    漆黑的岩洞中,水麵好似都是黑色的,就在那中間,一座浮橋開始緩緩向上浮了起來,幾人的目光都在隨著那橋在動。


    終於一座浮橋清晰地浮在了水麵上,寧咎迴身:


    “我上去試試。”


    閻雲舟的目光一緊:


    “你小心。”


    寧咎點了頭,閻雲舟拉著他的手臂,寧咎踩在了浮橋上,浮橋晃動了一下但是卻穩住了,他試探性地往前麵走了兩步,浮橋隨著他腳踩的地方微微下陷,他走出了一米左右的距離迴頭:


    “應該可以。”


    他拉著閻雲舟的手讓他上來,閻雲舟站上來的時候這浮橋便下沉了一下,比方才一個人站上去的時候要下沉了不少,寧咎看了看這浮橋的吃水線,便知道這橋是沒辦法同時承受三個成年人的重量的:


    “這橋禁不住同時站上來,我們得分開走。”


    浮橋顧名思義就是利用水的浮力浮起來的橋,難怪閻雲舟一個人都沒有帶,確實這座橋是不可能多人通過的。


    而且因為上麵的坍塌,這整個密道中其實是在不斷地震動的,誰知哪一下就塌了,所以他們的動作必須要快。


    閻雲舟拉了寧咎一下:


    “你迴來,我走前麵,咳咳…”


    寧咎從未習武,若是真的發生什麽狀況他應付不了,這打頭陣就相當於是在探險,暗玄立刻開口:


    “王爺,我走前麵,您和寧公子在後麵。”


    閻雲舟看了看他點了頭,寧咎也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他從浮橋上下來,暗玄小心地走了上去,同時手一直握在了腰間的佩刀上,閻雲舟隨即拉了一下寧咎:


    “煜安,你走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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