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緊了手,此刻也已經顧不上再問什麽別的了,一門心思和暗玄往老王爺從前的房間走。


    閻雲舟已經推開了房門,這是他父親和母親從前鎮守北境的時候住的屋子,這麽多年一直都空著。


    此刻他掃視了一遍屋子便按了一下床頭的位置,那原本的雕花木床升上來了一截,隨即出現了一聲彈簧抬起的聲音,他抬起了床上的木板,裏麵赫然露出了一個密道口。


    他帶著足夠的燭火和火折子這才下去,密道中陰暗潮濕,他一級一級沿著台階向下走,腿上太痛便停下來。


    寧咎兩人剛剛踏進王府,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響聲,整個大地都像是在劇烈地顫抖,寧咎一驚,兩人同時看向城門的方向:


    “城門破了。”


    喊殺聲幾乎立刻傳來,暗玄臉色也是一變:


    “快走。”


    按著閻雲舟的計劃他們要盡可能多的將人留在隨州城中,所以在城中的反擊幾乎很微弱,北牧的兵或許很快就會找到軍護府。


    寧咎也明白這個道理,兩個快步走著,好在暗玄的路熟,他們推門入了房間,寧咎一眼便看出了床榻上的被褥不對:


    “是床,快,找機關。”


    這裏是老王爺的居所,縱使沒有人居住,那床榻也應該是整潔的,但是此刻被褥有些淩亂,兩個人迅速在房間中翻找,外麵的兵亂越來越近,寧咎有些著急地開口:


    “那個圖上沒有寫機關在哪嗎?”


    “沒有,那就是一個大致的地圖。”


    忽然寧咎在床頭的邊上按到了一塊兒軟皮,顏色和床一樣,但是能按下去:


    “這裏。”


    他一用力,果然,聽到了一聲似乎是什麽東西開啟的聲音,暗玄立刻去檢查床沿,終於麵色一喜:


    “這裏,是這裏。”


    兩個人的神色均是有一瞬間的放鬆,不管怎麽說,真的有密道,這至少說明閻雲舟沒有騙他們,暗玄掀開床鋪,寧咎眼疾手快將床上的被褥一並拖了下去:


    “帶著,誰知道裏麵用不用的上。”


    暗玄接過被褥,兩個人立刻鑽進了密道,然後將床板漸漸關閉。


    寧咎和暗玄一個人抱著一個被子,裏麵烏漆嘛黑的,寧咎從背篼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火折子,還有一個剛才從桌子上順的蠟燭:


    “床被開啟過,閻雲舟一定就在前麵。”


    這密道中的溫度反而沒有多冷,但是卻很潮濕,閻雲舟的腳步不快,這密道十分濕滑,他幾乎是扶著岩壁在走,但是忽然他聽到了身後似乎有聲音,他立刻頓住了腳步:


    “王爺。”


    “閻雲舟。”


    這密道像是一個挖空的山洞,聲音的迴聲能傳出很遠,閻雲舟立刻頓住了步子,他認出了身後人的聲音,麵上瞬間一驚。


    他的腳步慢,但是身後追趕的兩人腳步卻極快:


    “前麵有火光。”


    寧咎和暗玄快步過去,果然看到了前麵的人,而閻雲舟卻在看見身後兩人的時候臉色都變了,聲色冷厲又著急:


    “誰讓你們過來的。”


    他的聲音讓寧咎都是一愣,暗玄在到了閻雲舟跟前的時候單膝跪下:


    “王爺,是我要迴來的,您要打要罰暗玄都受著。”


    閻雲舟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急的眼前都有些發黑:


    “暗玄,你把我的話…咳咳…”


    閻雲舟手撐在一側的岩石上,洶湧的咳意湧了上來,一時之間咳的話都說不出來,寧咎看了他一眼上前了一步,手扶了一把他的手肘:


    “說這些都晚了,你還準備在這裏發落他嗎?”


    閻雲舟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看著寧咎的神色有緊張有害怕更有責備:


    “寧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聽話出城,迴來做什麽?”


    寧咎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心中也一股火竄了上來,他這冒著出不去和北牧那群人一塊兒沉入城底的危險迴來救他,難不成還成了他的錯?這一路上他提心吊膽,現在想想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迴來做什麽?難不成他要當著他的麵吼出來他是為了救他而迴來的?寧咎簡直覺得他此刻出現在這裏就是一個笑話:


    “好,是我擔心的多餘,王爺好好的在密道裏,是我迴來的多此一舉。”


    寧咎心中積攢的怒火一下全吼了出來,暗玄低著腦袋一句話不敢出,閻雲舟也冷靜了下來,主動低頭,抬手去拉寧咎:


    “煜安,對不起。”


    這一次換寧咎甩開了他的手,這樣的局麵沒來由地讓他覺得難堪,腦子裏一瞬間都是剛才閻雲舟的叱責,以至於一上頭都沒有想閻雲舟為什麽說這話,他抬步就往前走。


    閻雲舟下意識轉身追他,反倒是跪在地上的暗玄逃過一劫,他也趕緊站起身跟上。


    寧咎走了幾步才冷靜下來,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閻雲舟應該不至於因為他們違背了命令這樣生氣。


    雖然這裏的確是有密道的,但是密道是不是真的保險他也不清楚,難道是這密道有什麽問題?


    閻雲舟走的不快,卻急著去追寧咎,險些滑倒,寧咎想通之後便止住了步子轉頭,看見閻雲舟的步子淩亂,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既然我們來都已經來了,王爺是不是說說您這又留書信又是要了加倍的藥量,是不是這密道有什麽蹊蹺?”


    事已至此,閻雲舟再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了,他身子依靠在一邊濕冷的牆壁上,暗玄也看了過來,閻雲舟歎了口氣開口:


    “這密道從修建到現在都從未有人走過,畢竟已經快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我也不確定這後麵的機關能不能真的啟動,留下的信是有備無患,你們兩個啊…”


    閻雲舟知道暗玄可能衝動,所以他特意將信件交給了他,又將寧咎托付給他,所以,就算是暗玄再想留下,為了他最後的意願也會護送寧咎出城,但他是如何都沒有想到寧咎竟然會迴來。


    寧咎的心中微微一沉,所以閻雲舟在決定走這條路的時候就是在賭,所以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和他說什麽讓他去幽州,那裏有田產有鋪麵還有景郡王的照拂的話,更是將暗玄都留給了他,他剛才那著急的語氣也就能解釋了。


    他走了過去,看著閻雲舟已經青白的唇,將手中帶過來的被子裹在了他身上,動作很是體貼,但麵上卻冷的出奇:


    “真偉大,王爺為了滿城的將士決定用自己的命來賭,不過您是不是忘了我這麽多天在做什麽?我想禿了腦袋的要救你,冒著中毒的風險給你弄藥,您體恤隨州將士,以身犯險,提前知會我這個大夫一聲很難嗎?”


    寧咎都想不清楚他心中那股衝上頭頂的怒火從何而來,他費了這麽多的事兒,這幾天天天在腦子裏想的都是如何做出磺胺,如何救他。


    就快做夢夢的都是化學反應了,結果就是,他費心費力終於將材料準備好的時候,閻雲舟已經葬身在密道裏了,他越是想火就越是大:


    “王爺是不是要等我的藥做出來,燒給你?”


    寧咎的話是越說越衝,暗玄不敢摻和兩人之間的爭吵,盡量降低存在感。


    閻雲舟被寧咎的話說的也有些無言以對,他對寧咎是存了別樣的心思的,他知道寧咎其實是個心軟的人,縱使他對自己沒有別的想法。


    但若是知道他將要冒的風險,恐怕也會滿心不安,是他自私,如果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希望最後和寧咎在一起的時光至少寧咎是開心快樂的。


    就算最後他真的走不出去,寧咎或許會難過一時,但是慢慢他也會接受這個意外。


    但是他如何都沒有想到,寧咎竟然會在這個關頭迴來,他的手捏住了寧咎給他披在身上的被子,聲音艱澀:


    “煜安,對不起,是我欠考慮…”


    寧咎不願聽他這樣的話,甚至他都不知道此刻他希望閻雲舟說什麽話,他壓下了情緒,畢竟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他閉了一下眼睛擺了擺手,再睜開的時候冷硬的神色也沒有緩解多少:


    “出去再說吧,先走。”


    幾個人沿著密道往前走,寧咎有心問問這密道的情況,但是現在實在是不願意和他說話,好在暗玄總算是有些眼色地開口:


    “王爺,這密道就在老王爺的房間中,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用過?”


    若是平常試著走一走,知道密道的具體情況,也不至於在這個節骨眼上賭命,這個問題也是寧咎想問的,他走在前麵放慢了腳步豎起了耳朵,暗玄扶著閻雲舟,隻聽閻雲舟緩聲開口:


    “先皇曾告誡過我若是隨州沒有到最後一步,便不可打開密道,我那個時候也曾問過他為什麽,若是打開密道來往隨州可能還隱蔽一些,先皇搖了搖頭隻是給我看了這密道最後的一截設計圖。”


    寧咎轉頭,暗玄及時開口:


    “最後一截設計圖有什麽?”


    閻雲舟抬起目光望向了這密道漆黑的遠處:


    “最後的一截設計圖畫著,這密道最後連著的根本不是出口,而是一條暗河。”


    作者有話要說:


    很好,王爺這是把寧主任給惹毛了


    第52章 相救


    聽了這話的寧咎眉心死死皺緊,聲音都提起來了幾分:


    “暗河?這密道的最後通往暗河?所以,王爺,您這是要遊過去嗎?”


    寧咎現在簡直已經快要氣笑了,就閻雲舟現在的身體,從暗河中遊過去還能活著上岸的概率他根本都懶的去估算。


    他這叫從密道逃生?他這叫去密道送死,就連暗玄的神色都已經緊張了起來。


    閻雲舟眼看著寧咎的火氣又飆了起來,接著開口:


    “是平時的時候這個密道通往的是暗河,所以這也是這條密道這麽多年都沒有啟用過的原因。


    這條密道最開始就是為了隨州機關一旦啟動逃生準備的,平時也用不上它,唯一能用到它的機會便是啟動這城中的機關,整個隨州城沉入地底的時候。


    按著當初的設計,一旦隨州城下沉,這密道中一座浮橋的機關便會開啟,暗河之上會浮起一座可以通過的浮橋,浮橋並不大,可能也就能容幾個人通過,所以這個密道才不能讓兵將也一同撤退。”


    但是說道這裏閻雲舟起還是歎了口氣:


    “隻不過,這設計的機關畢竟已經過了快三十年,尋常也絕無能夠驗證這機關的機會,所以,如今這機關到底能不能啟動我也說不準。”


    閻雲舟有些失力地靠在密道邊上的岩石上,身上裹著的被子好歹是讓身上多了幾分熱乎氣,這城中的機關都出自當年那位大師的手筆,那人極為得先帝信任。


    他手中的設計圖也是完備的,若是當年這機關必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三十年快過去了,機關還能不能啟動他確實說不好,所以才會留下那些信件,交代好身後的事。


    寧咎輕輕抿了抿唇,浮橋容不得幾人通過,又不保證是不是還能用,所以這才是閻雲舟一個人也不帶,準備隻身犯險的理由。


    他抬眼看了看這整個密道,從牆壁處就能看得出來,當年開鑿的十分工整,密道壁十分平滑,竟然能夠利用隨州城的下沉而浮起一座浮橋?


    就是寧咎都不禁感歎這設想的大膽,若是這浮橋真的能升起來,那可真的是巧奪天工的設計,所以閻雲舟倒是確實沒有騙他們。


    他頓了片刻才出聲:


    “那就往前走吧。”


    寧咎一個人在前麵,暗玄在身後扶著閻雲舟緩緩地走,誰的心中都在期待那座浮橋可一定要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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