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外敷藥物隻是治標不治本,肺部的炎症下不去,傷口持續惡化,最後,最後的結果可能其他的大夫也說過。”


    閻雲舟隻是定定地看著他,並沒有打斷他的話,而是靜靜地等著他往下說,寧咎卻忽然開口:


    “讓我說方法也可以,但是王爺要保證,無論你最後采不采用這樣的方法,你都不可以給我治罪。”


    閻雲舟笑了笑:


    “你隻是說一說方法何至於治罪,寧公子覺得本王是草菅人命的人?”


    寧咎嘟囔了一句:


    “你有前科。”


    閻雲舟雖然沒有聽懂前科這個詞,但是如此語境也能猜到兩分:


    “你倒是記仇,好,本王不怪罪。”


    寧咎點頭之後就下意識地找手套,這才發現這裏沒有手套,深入骨髓的無菌意識讓他絕不可能做出徒手觸碰傷口這種事兒,隻能指了指他的傷口:


    “這裏沒有愈合好,再敷多少的藥都沒有用,所以隻能重新割開胸口的傷,重新縫合,讓傷口再一次愈合。


    當然如果你的胸腔中有積存的濃液也要一並排出,最後再用我做的藥,輔以你現在用的藥消炎。”


    在胸口上開刀子,這種冒險的方法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絕無僅有的,這是一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傷口的一個感染就可以要了人命,所以外傷在這個時代是很嚴重的情況,楊生聽到這個方式都皺起了眉:


    “寧公子,傷口的愈合不易,再一次開刀劃開傷口這實在是太兒戲了,你怎麽能保證王爺的情況不會比現在更差?”


    楊生渾身上下對於這個方法都充滿了拒絕,閻雲舟的傷口確實是愈合的不好,因為他中箭之後還在帶兵打仗,他是三軍主帥,他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人,他站在那,底下的兵將才能安心。


    所以那個時候他根本就沒有休養的時間,傷口好好壞壞,一直到半年前複發,現在用名貴的藥材養著這麽長時間也隻能勉強維持,現在割開傷口?這簡直不能更兒戲了。


    楊生聽到這個方法眉頭皺的可以擰死蚊子,他這個反應也算是在寧咎的預料之內。


    對於外科並不普及以及缺乏抗生素對細菌和真菌抑製的時代,他的方法確實算是踩在刀刃上的冒險之舉,他看了看閻雲舟。


    閻雲舟也看向了他:


    “寧公子所說的方法可救過其他人?”


    這個問題很刁鑽,他若是說救過,那麽以他的身份背景想要圓謊肯定是十分的難,閻雲舟連順才那小人物的過往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查他簡直不用更容易,但是他如果說沒救過,這麽冒險的方法說是從書上看來的,恐怕閻雲舟多半會覺得自己發了瘋病。


    寧咎鑽了鑽拳頭:


    “王爺,我知道你肯定已經查過我的過往了,所以我有沒有救過其他人你很清楚,有些事算是我個人的秘密,我不好說,但是這個方法的可行性確實得到過驗證。”


    寧咎也知道他說的這話沒有什麽說服力,身上不由得生起了一股子的無力感,時代的鴻溝和文化巨大的差距讓眼前的局麵很是難解,他撐起一股勇氣再次出聲:


    “你信我嗎?”


    閻雲舟沒有直接迴答他這個問題,卻也並沒有追問寧咎那不願意說的秘密,而是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又是那個冷靜的焰親王:


    “你知道本王的命關係到多少人的生死嗎?”


    寧咎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心底有一瞬間的戰栗:


    “北境,王府,無數的人。”


    這一點兒他還是可以看的清的。


    閻雲舟舒了一口氣,聲音低弱卻帶著一種不可撼動的力量:


    “北境十幾萬將士的身家性命,乃至他們身後的家人,宗族可謂都係在本王的身上,即便本王終究難逃一死,在這有限的時間中我也要為這些人安排好退路和後路。


    所以本王的命由不得我一人冒險,也就沒有我信與不信的說法,寧公子若是隻有一個曾得到驗證卻並沒有親手試驗過的不知勝負幾何的方法,本王冒不起險。”


    閻雲舟領兵多年,鎮守北境駐守國門,甚至與當今天子掰手腕這麽多年,這樣的經曆就注定他不是一個情感至上的人,更不是一個會上頭的人。


    他身後的人太多,身上的責任太重,人人都有衝動的資格,人人都可以糊塗,但是他不可以。


    所以信與不信根本不重要,信寧咎的方法就像是一場豪賭,而寧咎此刻開出的勝算實在是太少了,寧咎凝望著他的雙眼,半晌之後忽然笑了一下:


    “果然,王爺若是一下答應了我,我反倒覺得是個稀奇的事兒了,王爺身但重任,考慮良多,但是站在一個治病救人的醫者角度,你身上的擔子多少與否,責任重大與否都不是我會考慮的關鍵。


    因為無論一個人的身份多麽貴重,生命都隻有一次,值得被同樣珍惜,勝算太小不如不博的道理我懂,今天我隻是將我的治療方法說與王爺聽。


    王爺的情況雖然不算好,但是卻也不是命在頃刻,這法子我今天沒有用過不代表明天沒用過,我做我應盡的努力,王爺也可以慢慢抉擇。”


    寧咎確實沒有打算今天就讓閻雲舟相信他,畢竟,這個不科學也不現實,別說是如今的情況,就是在現代,醫生做出的治療方案也是會給病人和家屬考慮時間的,所以他可以等。


    寧咎的態度倒是讓閻雲舟有兩分欣賞:


    “好,我等寧公子的結果。”


    兩方的默契達成,寧咎說出了他最大的目的:


    “王爺,既然你沒有完全否認我,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抱有期待的?既然抱有期待是不是可以給我些方便?”


    閻雲舟按著胸口輕咳地笑了出來:


    “倒是有幾分心計啊,鬧了半天寧公子是在這兒等著本王呢。”


    現在閻雲舟若是再看不懂寧咎那以退為進就真是白活了,寧咎微微攤手,眉眼帶笑,並沒有否認他,從楊生進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閻雲舟必然會問到他的方法。


    若是閻雲舟第一次聽就信了固然是好,但是這種可能性估計比中六合彩頭獎的概率還低,所以他不如退一步,不信可以但是要給他方便行事的權限。


    “王爺哪裏話,我這不是為了王爺能活到八十壽終正寢做努力嗎?”


    第23章 不肯示弱的王爺(製酒精)


    閻雲舟抬手攏好了衣服,撐著坐起來一些,抬眼瞧著這心眼子不少的侯府公子:


    “說說吧,你想要什麽樣的方便?”


    寧咎也半點兒都不客氣,該爭取的權益要大膽爭取,再說了,在這個年代,他想要的東西要是都自己去找,那估計猴年馬月可以湊齊,但是用閻雲舟的權勢那就十分簡單了。


    “首先,就是我製藥還有器械需要的東西,我需要一個人無條件幫我找來我要的東西,包括不限於一些礦石,草藥,還有就是一些琉璃製品可能也會有一些鋼刀之類的東西。”


    閻雲舟微微斂眉:


    “你現在要什麽,管家也不會不給你。”


    從今天暗玄和楊生的態度就能看出,他們對寧咎是有些信任在的,畢竟那氣體是真的有用,這個時候寧咎要什麽,閆賀文等人會給他弄來。


    寧咎笑了一下開口:


    “這個倒是,但是免不了懷疑和疑問,所以我的附加條件就是,期間不要盯著我問這個是做什麽的,那個是做什麽的,因為解釋起來很麻煩,並且他們也未必聽得懂,隻需要執行就行了。”


    簡而言之就是他要什麽給什麽,別廢話,閻雲舟聽著他的條件還真是不客氣,難得笑罵了一聲:


    “你倒是會提條件。”


    寧咎躬身有禮,微笑頷首,再一次強調:


    “我這是在為了王爺活到八十壽終正寢而做努力。”


    一邊的楊生…這…


    閻雲舟不理他這渾說,思及寧咎方才要的東西:


    “鋼刀?”


    寧咎眉眼一頓,其實他也猜到了這個時代鋼刀恐怕不是一個易得的東西,尋常人得不到。


    而有些身份的人若是囤積這個那可能就有造反的嫌疑了,閻雲舟畢竟身份敏感,所以他還真是有些吃不準可不可以:


    “我要的不多,也就幾把,是,為難嗎?”


    閻雲舟看出了寧咎是真的怕他為難,開口揶揄了一句:


    “幾把刀而已,自然是不為難,隻是想到這刀可能是用在我身上的倒是確有點兒為難了。”


    寧咎…他就說嘛,閻雲舟身邊的暗衛都能配的刀,有什麽為難的?


    “我這是在為了王爺活到…”


    不等他說完就被閻雲舟抬手打斷了,他實在是被他那八十壽終正寢給弄怕了:


    “行了,第一個條件本王允了,說第二個。”


    寧咎對這此很滿意:


    “第二個條件我需要楊府醫配合我,畢竟他是一直給王爺診治的人,而且我可以製作的藥有限,免不得楊府醫配合。”


    這個條件看似簡單,但是閻雲舟的身體狀況是府外的人個個爭相打探的消息,換做是從前寧咎也不敢輕易提,不過現在,閻雲舟關也關了他,能放了他顯然就是他的背景沒什麽問題,再者他還救了他的命。


    拋去信任問題來說,這個條件反而是最簡單的,從前尋來的那些為閻雲舟看診的名醫,也會向楊生詢問一些病況,畢竟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閻雲舟對這個條件算是答應的痛快:


    “好。”


    楊生和給寧咎施了一禮,寧咎也迴了一個禮,算是彼此心裏都有數了。


    “可還有第三個條件?”


    寧咎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口:


    “有,最後一個,昨夜試那氣體的三個人狀況與王爺有些相似,我希望王爺可以將他們的治療交給我,另外我還需要找到比他們病症還要重,甚至,甚至快到無藥可救的地步的病人。”


    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寧咎是做了一番心理鬥爭的,他沒有生在這個人分三六九等的年代,從前在他麵前的病人的生命同樣珍貴,所以他接受不了為救閻雲舟而用旁人的生命做實驗。


    但是眼前的情況就是,閻雲舟絕不可能做那第一個冒險的人,他的身份貴重暫且不提,還有一點就是無論他承不承認,縱使在他眼裏生命同樣珍貴,但是每個人在如今這個時代所發揮的作用就是有區別的。


    閻雲舟哪怕是自己也無法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一死,可能會有更多的人跟著他死,所以閻雲舟是絕不能為一個沒有經受過實踐的方式而冒險的,因為那不止是他的命,還牽連了無數人的前途和性命。


    可是即便如此寧咎依舊無法說服自己向旁人肆無忌憚的做實驗,所以他隻能找危重病人,找那些在此刻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的病人,換現代的說法就是人道主義豁免手術。


    在現代若是病人的生命可能隻剩下三天時間的時候,在取得病人及家屬同意下是可以使用沒有經過臨床試驗的藥物和醫療器械的,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個道理換做古代也同樣適用。


    閻雲舟深深看了寧咎一眼,他能感受到寧咎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是下了些決心,眼前的人性子雖然有時看著跳脫,又小心眼地記仇。


    但是卻時有露出一種他很少見到的悲憫,這份悲憫不是簡單的善良,而是他願意給人一個機會,之前對順才的處置就是這樣。


    “好,人,暗玄會給你找來。”


    “多謝王爺。”


    寧咎的三個條件都提完了,邁出閻雲舟屋子的時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到這個時代的責任,或許他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也或許,比起在現代做手術,他在這個時代的貢獻可能還會大一些吧。


    下午他就一頭紮進了房間中,屋內已經擺滿了閆賀文讓人送來的東西,他先去檢查了一下最複雜的冷凝管,淡黃色的琉璃冷凝管,就真的照著他畫的圖樣給做出來了。


    他再一次被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所折服,有了這個,至少得到95%的酒精和水的共沸物不用愁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外科醫生的王府生存指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竹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竹酒並收藏外科醫生的王府生存指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