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兒,你知道,今天這件事,意味著什麽嗎?”


    林浩宇抿了抿嘴,雖然,他並不知道,林初夏為什麽會突然拋出這樣一個問題。但,此時此刻,他卻敏銳地意識到,從今天開始,他的世界和未來將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對於這樣的變化,他確實有些膽怯,有些畏懼……


    隻是,在抬頭,看向以一種隨意的姿態站在那兒,卻給人一種“矗立在懸崖峭壁上,任憑外界風吹雨打,卻巍然不動,挺拔傲然青鬆”感覺的林初夏時,他卻驀然鬆了口氣。


    ——再如何艱險的環境,隻要林初夏站在那兒,他就敢一往無前地去拚、去搏、去闖。隻因,在超出他承受力度的危險降臨之前,林初夏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幹脆利落地幫他解決掉。因此,隻要林初夏存在一天,那麽,他將永遠都不需要害怕所謂的“命運”!


    心神安定下來後,再次琢磨林初夏的那個問題,林浩宇心裏就突然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念頭。然而,想讓他從那團亂麻一般的線頭中捋出頭緒,捕捉到重點,並做出精確的結論,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林初夏眼神微閃,林浩宇身上的變化被她盡收眼底。不得不說,她確實是很滿足又欣慰的,那種親手改造一個熊孩子的感覺,忒爽!


    於是,原本,隻打算挑挑撿撿地說些表麵上的東西,等到以後時機成熟了,再有所針對地指出那些隱藏在和平表相下的算計、肮髒和齷齪的林初夏,毫不猶豫地結合前世今生的所見所聞,以及切身的經驗體會,細細地講述了這件事給林家,或者,應該說是將給他們姐弟倆帶來的困苦和磨難,沒有絲毫為林愛國這位所謂父親遮掩一二的想法。


    這期間,林初夏一直留意著林浩宇的神情。每當林浩宇露出遲疑、困惑、不解和迷茫的神情時,就會將剛才自己說過的那幾句話掰得再碎一些。直到林浩宇明白了,才再繼續講解下去。


    “姐,爸怎麽能這樣!”


    雖然,林浩宇向來調皮搗蛋,屢次被林愛國摁在長凳上拿皮帶抽,但,自古以來,就有父子天性的說法,再加上,林浩宇確實是個才13歲的孩子,還處於“父愛如一座大山”的狀態裏。


    眼下,突然知道自己一向敬仰崇拜的父親,竟然因為所謂的臉麵尊嚴等問題而做出這等事情,那感覺,怎麽說呢?就像眼睜睜看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山,在自己麵前崩塌了般。


    “宇兒,再過幾天,我就要去南山中學讀書了,往後隻能半個月迴家一次,家裏隻有你和媽。媽那人……我實在放不下心,所以,我準備說服她去市裏開店,那麽,就會留你一個人在家了。”


    “你可以住校,也可以繼續住在家裏。但,為了避免往後我們一家再被爸給坑了,所以,你必需密切關注爸的動靜。一旦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就趕快記下來,等我迴來,就馬上告訴我。如果事態緊急,就立刻跟你們老師請假,坐車到市裏來找我和媽。”


    “這是一個光榮又艱巨的任務,你有沒有信心?”


    林初夏拍了拍林浩宇的肩膀,覺得與其給予林浩宇無聲的安慰和任何語言上的勸解,還不如交托這樣一個“少了他就不行”的重任。眼角的餘光留意到林浩宇臉上的迷茫、忐忑、不安和惶恐等情緒慢慢地褪去,重重地點頭,一臉的堅毅果決後,她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望向天空,臉上也浮現一抹慨然。


    若非,老天爺的眷顧,她又哪能重生?從而,在關鍵時刻,伸手,掐住命運的轉折點?


    係統:【宿主,你應該感謝的是我。】


    林初夏:【統啊,你不懂。】


    係統:【……】


    這時,一向奉行不和女人爭吵,以免無端跌了身份的林愛國,已經在不耐煩聽鄧秀珍那些翻老賬的咆哮和咒罵的話語後,毫不猶豫地摔了灑杯,揮袖離開了。


    那背影,那姿態,要多瀟灑,就有多瀟灑。仿佛剛才被人噴了滿頭滿臉,半晌說不出話來,很是憋屈、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的那個人,並非他本人似的。


    目送林愛國離開的背影,林初夏眯了眯眼,目光在林愛國匆忙離開,卻依然不忘記拿在手裏的武俠小說上停留片刻,就再次抓住了林浩宇的胳膊:“我們迴屋。”


    “媽,我們去老家。”望著眼睛腫得隻剩下一條線,披頭散發,整個人無比狼狽的鄧秀珍,林初夏無比鎮定地說道。


    林浩宇猛地偏頭,一臉疑惑地看著林初夏,顯然是不明白剛才還說不讓他去老家搬救兵的林初夏,此刻為什麽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林初夏上前幾步,挽著鄧秀珍的胳膊,以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力道,將鄧秀珍往屋外拽去:“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總該跟爺爺和二爺說一聲。”


    “他們不會管的!”鄧秀珍搖頭,一臉的“哀莫大於心死”。


    就她對那兩位的了解,隻怕,這兩位不僅不會管林愛國,反還覺得她這個兒媳婦做得不對,私下裏更是不止一次地攛掇林愛國,離間他們和林愛國的感情,否則,為什麽沒結婚前特別聽話孝順的林愛國,結婚後就變了個樣?


    那麽,如今,鄧秀珍被林愛國這樣對待,豈不是也當得起一句“報應”?


    “爺爺和二爺是長輩,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麽想的,在遇到這種麻煩的事情時,也總該表個態。”


    話雖如此,林初夏卻知道,以這兩位對兒孫的放養態度,隻怕,就算他們能管,也不會去主動攬下這件事。更何況,就林愛國這樣的人,哪裏是他們想管,就能管得住的?


    說句不好聽的,林愛國身上那不合時宜的倔強、固執和認死理,本就和那些年,他們折騰出來的那些錯誤“管束”方法有關!


    扳正處於定性期的少年,還是成年人的性子,哪一種來得更容易?


    當然是前一種。


    後一種,想要扳正,說簡單,那也確實簡單。隻要不擇手段,不餘留地,不管後果地將對方一直以來的堅持全部碾碎,再重新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就成。


    說難,也確實難。畢竟,為人父母者,對子女的愛都是深沉的。但,不是每一個做父母的都懂得應該如何地“因材施教”,因此,就算發現不對勁的苗頭後,豁出去,咬緊牙關,重新打磨起對方來,想要不留任何後遺症地將瓦礫變成珍珠,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興許,付出一輩子的心血和精力,也沒能成功。


    林愛國,就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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