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殘忍的場麵除了能讓人心生恐懼外,往往還能勾起人們心中的惡念,讓人暫時失去往日的理智。


    “烈烈吾凰,天命所歸?”安寧設下結界,睨了眼身邊那個被活人祭祀嚇得差點就尿了褲子的薑暄,似笑非笑地問薑暄:“暄世子,依你所見,這赤羽,是否還能再出一個天命所歸的鳳凰神鳥?”


    “什麽天命所歸……什麽鳳凰神鳥?嬴氏的鳳凰早就死絕了!他們做夢去吧!”薑暄白著一張臉,強撐著出聲否定赤羽人口中所謂的天命。


    “哦?是麽?”安寧看了眼薑暄那隻死命抓住自己手腕,抖的跟帕金森發作似的爪子,笑問:“那你怕什麽?”


    見薑暄不答,安寧笑的更欠揍了:“按理說,你這個薑氏王孫應該見過不少大場麵才對。如今不過區區一個血食陣,怎麽就能讓你抖成這樣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南嶽薑氏應該是神域諸國中,最喜歡搞這種活人祭祀的吧?據說當年,起碼有一半以上的嬴氏王族死在了你們南嶽薑氏的祭台上!


    如果不是當年那位太子妃、你們如今這位南嶽王的原配死的早,說不得連她也得上你們南嶽的祭台走一遭!”


    “你……你少血口噴人!”薑暄大怒:“我……”


    薑暄想反駁安寧,想說他們薑氏才沒有安寧說的那樣殘暴。卻又想起了自己幼時曾經見過的那一場場活人祭祀,頓時便啞了口,我了半天隻我出個:“我才沒害怕!”


    “是麽?”安寧冷笑:“你不害怕,那你抖什麽?你們南嶽薑氏,不是一貫最喜歡用旁人的血肉來滿足自己的變態癖好?


    我聽人說,你們薑氏王族往日最喜虐殺人牲,設下的陣法也是千奇百怪。祭祀時聽見陣中人牲哀嚎,你們還會嘲笑那些被虐殺的嬴氏王族是孬種,竟在祭台之上又哭又叫,有失體統……


    哎呀!真是沒想到!堂堂薑氏王孫,有朝一日竟會被個小小的血食陣嚇的瑟瑟發抖……”安寧不懷好意地問薑暄:“薑世子,莫不是那刀子終於紮到自己身上,這才知道疼、知道怕了?”


    說罷,安寧又裝模作樣地歎道:“早知道這些赤羽人這般虔誠,當初我就不該貪圖那點子財物。耽誤了那些赤羽先祖享用血食,真是罪過!也不知他們半夜會不會托夢來罵我?”


    如果當初安寧沒有把薑暄從祭品名單中拎出來,就算那些赤羽人不知道薑暄的真實身份。光憑薑暄被抓時,薑暄和他手下殺的那些赤羽士兵的數量,他薑暄也一定能有幸成為今天祭台上最靚的那個崽!


    薑暄被安寧那滿含深意的目光一掃,驚怒交加,惱羞成怒下開始口不擇言:“你們西陵又是什麽好東西了?說的跟你們西陵沒用過嬴氏子當祭品一樣!


    你別忘了,當年錦陵城中的那爐鳳凰天火,可是你我三家聯手澆滅的!錦陵屠城你們西陵有份!圍剿赤羽亂黨,你們西陵有份!步步逼殺那些赤羽賤民,你們西陵也有份!烏鴉還敢笑豬黑?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


    “……”薑慫貨這個“黑豬”一頓口齒伶俐的地圖炮,成功把安寧這個賤嗖嗖的“烏鴉”給幹沉默了。


    安寧倒不是做賊心虛,她隻是想起了一些不堪迴首的往事——彼時,邯鄲城中抓住了一個遠嫁北辰的嬴氏旁支貴女。那女子的夫家害怕被連累,竟主動把那女子與她年幼的孩子上交官府。


    赤羽亡後,三國為了徹底滅殺嬴氏的鳳凰、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赤羽亂黨,便把嬴氏的鳳凰當成祭祀中最高級的上等人牲。經過一百多年的大肆捕殺後,嬴氏的鳳凰已經成了極為稀有的存在。


    老北辰王得到了這兩個上等人牲,大喜之下嘉獎了那女子的夫家。然後在鬧市中舉辦一場盛大的祭天大典。


    當時季信正在教季長離赤羽國的曆史,聽聞消息後,便把季長離帶去現場觀看祭天大典。


    那是季長離兩輩子以來,第一次見到活人祭祀。那樣野蠻血腥的場麵,簡直要把年幼的季長離嚇的魂都飛掉!


    季長離被季信抱在懷中,嚇的整個人都在發抖。後來她實在是看不下去,選擇閉上眼睛,把頭埋進父親的懷裏逃避現實。可那對母女的慘叫聲依然不肯放過她……


    迴質子府的路上,季長離問季信:“阿父,那些北辰人為何要殺那對母女?”


    季信說:“因為她們是我們的敵人。”


    “我們?西陵也是如此麽?”


    “對!”


    “可那個女子是北辰的子爵夫人!那個孩童身上流著一半北辰人的血!她們隻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那些北辰人殺的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小季長離的聲音突然拔高,不知是害怕,還是不服。


    “但她們的真身是鳳凰!嬴氏的鳳凰!”季信嚴肅道:“阿離,你要知道,赤羽與別的國家不一樣,嬴氏的開國先祖就是女子!在赤羽,無論男女,都能稱王!


    柔弱的女子可以學著變強!懵懂孩童也總有長大的一天!甚至於,她們根本不需要有什麽傾天之力,也不需要有什麽過人的謀略。隻要她們的身份擺在那裏,自然會有無數赤羽亂黨找上她們!


    隻要她們還活著,那些赤羽亂黨就能借著她們嬴氏王族的名頭,聚集到一起,拿起武器來反抗我們的統治!”


    季長離不說話,冷著一張小臉,倔強地瞪著自己的父親。


    季信歎了口氣,溫柔地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說出來的話卻依舊殘酷冰冷:“阿離,阿父跟你說過:赤羽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多到我們根本殺不完!同時,他們還有比我們更成熟、更先進的文化體係,我們很難徹底同化他們。


    一百年前,我們三家聯手殺了他們的王、屠了他們的城、奪了他們的地,早已與他們結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孩子,你要永遠記住這一點:赤羽活,則三國亡!不管三國之間如何相互攻伐,隻要赤羽的人心一日未散,赤羽就永遠是三國共同的大敵!


    我們三國好不容易滅了赤羽,就必須做到斬草除根!絕不能給他們留下一絲一毫死灰複燃的機會,明白麽?”


    季長離依舊不吭聲,腦袋卻無力地垂了下去,不想看自己的父親。


    季信用手抬起季長離的小腦袋,逼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阿離,你是西陵的公女,將來還會是西陵的王姬!你必須答應阿父,絕不能對你的敵人心慈手軟!這是你的責任!”


    季長離緊緊抿著嘴,漂亮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季信沒有絲毫的心軟,繼續冷酷地逼問女兒:“現在,告訴阿父,如果日後你碰上了嬴氏的鳳凰,你該怎麽做?”


    季長離握緊了拳頭,在父親越來越嚴厲的目光中,終於閉上眼睛,任由眼淚滑落。


    季信冷酷地看著女兒哭泣,沒有絲毫動容。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在季信的耐心即將耗盡前,季長離終於逼著自己睜開眼睛,直視季信,冷聲說出那個季信想聽、她自己卻十分害怕的迴答:“殺了她們!”


    “很好!”季信聽到了自己想聽的答案,滿意地看著眼前這個最聰慧、最類己的小女兒。


    季信抬起手,輕柔地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痕,聲音柔和地哄她:“好阿離,莫哭了。你是阿父最喜歡的孩子,以後會是我們西陵最尊貴的小王姬。當了王姬,身邊便會有很多鷹犬爪牙搶著為你效勞,用不著你親自去殺人,莫怕,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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