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沛把安寧帶進後院,然後對院中的眾人抱了抱拳,說:“諸位兄弟!且靜一靜!容我向諸位介紹一下。”


    眾人把目光轉向劉沛與安寧。


    劉沛看了看安寧,然後向眾人介紹道:“諸位,這位是安寧安先生,開雲學院的弟子!”


    “安寧?沒聽說過呀!”一位半神半妖的中年男子看著安寧那張陌生的臉,皺眉道:“哪個安寧?”


    安寧朝那男子拱拱手,問:“敢問這位兄台是?”


    “在下開雲學院守衛百將,穆雄!”


    安寧冷笑一聲:“兄台莫要欺我,穆百將可不長這樣!”


    安寧覺得自己這迴可算是進了賊窩了!自那“穆百將”說他沒聽說過安寧這個名字起,在座的其他人,包括劉沛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今日安寧若是不能證明自己確實是他們的“自己人”,怕是不能囫圇離開這雲溪鄉!


    “哈哈!兄弟好眼力!”那穆百將的麵容突然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安寧記憶中的那個樣子。


    “某在開雲學院做守衛幾十年了,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學子名叫安寧的。” 穆雄笑眯眯地看向安寧,說:“小兄弟,這裏沒有外人。好不容易迴到家中,總得用真容真名見見家裏人吧?”


    安寧笑了笑:“既是家裏人,為何在座的各位也都不肯以真容相見呢?”


    “嗨!我說你們這些戳鳥累不累啊?都到這裏了還不敢露臉?變!趕緊變迴來!你們先變,待會兒這小白臉要是不能給大家夥兒一個滿意的交待,俺老黑就生撕了他給你們看!”黑熊精還是那副彪樣。


    見黑熊精這樣說,在座的那些人變幻了容貌的人陸陸續續收了術法,展露出自己的真容。


    很好,大半都是安寧認識的。


    這群戳鳥此時不在季君臨身邊聽用,竟然跑來這山高皇帝遠的鬼地方秘密聚集?他們想要幹什麽?造反麽?!


    安寧看了一圈那些“故人”,覺得還是暫時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為好。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他們的“自己人”,安寧決定先冒用一下別人的身份。


    安寧幻化出一個青年男子的模樣,皮笑肉不笑地對黑熊精說:“老黑,你再說一遍,你要生撕了誰?”


    “公……公孫先生……”黑熊精見了安寧的“真容”,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就想立正。突然他眼睛又紅了,上前就想給安寧一個熊抱:“公孫先生!您還活著!原來您還活著啊!真好!真好!”


    公孫檀也是開雲學院的學子,但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他除了是開雲學院的學子外,同時也擔任過開雲學院的教習。


    公孫檀是高等神族,原是一位早已亡國的小國王孫。家族沒落後,公孫檀與寡母來到長安投奔親戚,卻不曾想親戚早已離開了長安。母子二人一時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公孫檀的寡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一路的奔波讓她生了病。


    這對母子沒錢請醫師,也沒錢買藥。聽聞長安城中有個“惠民醫院”可以免費給人看病,但給病人看診的基本都是些新出師的學徒。倘若沒治好,家屬不準向醫院問責。


    公孫檀一咬牙,就帶著母親去了那個惠民醫院碰運氣。等他母親病好後,他就向院長提出想在醫院打雜,用以報答醫院對他們母子的恩情。


    院長看公孫檀說話文縐縐的,便告訴他,惠民醫院是宸陽王姬殿下開的。王姬殿下新開將軍幕府,如今正在招募人才,若他當真想報答恩情,不如去王姬大將軍的幕府應聘。若成了,不僅能報效殿下,還能謀得一份好差事!


    公孫檀進了將軍幕府後,因其識文斷字,還有家學淵源,很快便被提拔去當安寧的助手。公孫檀一路升成安寧的心腹秘書,後被調去墨冰台接手幕後的情報工作,極少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在去墨冰台前,公孫檀曾在私兵團擔任過一段時間教習。是以,在座的這些人中,老黑跟穆雄是知道公孫檀這個人的。


    安寧用手隔開了老黑的熊抱,學著公孫檀說話的樣子:“站好了!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老黑吃了“公孫教習”的訓,不敢再造次,老老實實站起了軍姿。


    “行了!坐下吧!”


    老黑乖乖迴到座位上坐好。


    眾人見老黑親自認證了“公孫檀”的身份,再看看穆雄也沒有異議的樣子,這才認下了“公孫檀”這個自己人。


    劉沛見狀,鬆了口氣,趕忙請安寧入座。


    “唉!老劉!你怎麽能讓公孫先生坐這裏呢?公孫先生應當坐上座!”老黑再次出聲阻止安寧坐下。然後他站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安寧:“公孫先生,您坐我這!”


    “這不好吧?”安寧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四百年不見,人情世故大有長進的老部下。


    “怎麽不好呢?俺老黑這輩子隻服兩個人!一位是王姬殿下,另一位就是公孫先生您!在您二位麵前,哪有俺老黑坐上麵的道理?”老黑對安寧抱拳,而後對眾人介紹“公孫檀”的身份:“這位是公孫檀公孫先生,殿下的心腹,封爵至官大夫,也是俺老黑的老上官!”


    老黑在這群人中影響力還是挺高的,眾人聽了老黑的介紹,都紛紛起身對安寧抱拳行禮:“見過公孫先生!”


    “見過諸位同僚!”安寧抱拳迴禮。


    “先生請上座!”眾人齊唿。


    論職務,論官爵,論血脈出身,公孫檀確實是這群人中最有資格坐上首的人。安寧見狀,也不再客氣,徑直走到上首的座位,大馬金刀地坐下。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待眾人落座後,劉沛這個東道主再次起身抱拳發言:“今日是殿下的忌辰,也是咱們自家人十年一聚的大日子。吉時將至,還請諸位淨手後,去前殿給殿下敬香!”


    劉沛語畢,拍了拍手。有小童排著隊端來一盆盆清水奉與諸位客人。


    安寧看著眼前的那盆清水,沒有動。安寧現在腦子裏還在不停迴放劉沛剛剛的那句:“去前殿給殿下敬香!”


    安寧懵逼極了。不是……怎麽個事兒?搞了半天,合著前殿那個“娘娘”竟然是我自己?今日是我的忌辰?我怎麽不知道?這群兔崽子鬧的哪一出?淨手?我特喵的還要淨手去給我自己燒香???


    “公孫先生,請淨手吧!”劉沛看安寧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對安寧說:“莫誤了吉時。待給殿下敬完香後,我等再慢慢跟您解釋。”


    “……好。”


    安寧恍恍惚惚地淨完手,再恍恍惚惚地跟著眾人去到前殿。


    一群人來到神像前,有序站好。


    安寧被安排站在最前麵的位置。


    安寧抬頭看了看那個足有三米高的泥塑神像,突然有點想吐槽——這玩意兒誰雕的?一點都不像!


    老廟祝此時不再是平時那副笑眯眯的和藹樣子,而是表情肅穆地站在旁邊,充當司儀:“吉時已到,諸君行禮,跪~!”


    眾人對著神像抱拳,雙膝跪地,行了個武將卸甲後,叩拜君王的大禮。


    安寧眉頭狂跳——這群瘋子!有他們這樣行禮的麽?這種大禮,除了西陵王季信外,便是連季君臨這個儲君,也不敢輕受!


    她季長離“生前”不過是個王姬,她的這些舊部竟敢如此逾矩!若被外人瞧見……媽的,這群神經病!難道還想讓一個“死人”“黃袍加身”不成?!


    什麽巨型天坑?!!!


    “公孫先生,請向殿下行禮!”老廟祝出聲提醒。


    在眾人的注視下,安寧隻能深唿一口氣,照著他們剛剛的樣子,緩緩給那座泥塑跪下,行了個叩拜大禮。


    “禮畢,興!”


    眾人依言起身。


    老廟祝又把點燃了的線香分發到眾人手中,然後唱諾道:“諸君敬香!”


    安寧旁邊的劉沛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三炷線香插進神像前的香爐中……又是祭祀君王的大禮!


    安寧無法,隻能學著劉沛的樣子把手中的三炷香插入香爐。然後,安寧退到一邊,把敬香的位置讓給後麵的人。


    安寧看著後麵那些一一上前,神情肅穆地給神像敬香的舊部,心中有驚濤駭浪在翻騰——這四百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這些在她“病逝”後,本該去季君臨手下效命的部將們紛紛叛變?!當年她墜崖前,明明已經把虎符都交給了季君臨!


    不對,也不能說是叛變。因為他們一開始效忠的就是季長離,而非季君臨!


    季君臨到底在搞什麽鬼?如果說這些丘八蠻橫不好對付,季君臨這個“文弱”太子一時鎮不住……可季長離明明把開雲學院也留給季君臨了!


    公孫檀、陳明宇這些人都去軍中擔任過類似政委的“教習”一職,為的就是把軍隊牢牢掌握在手中,讓這兩支由季長離親手打造出來的“新軍”直接對君王負責,不給舊貴族、更不給昭元派插手的機會!


    公孫檀、陳明宇這些人,是季長離千挑萬選,辛苦培養出來的宰輔之才。他們與季君臨的關係並不差,便是季長離真的“病逝”了,他們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可能背叛東宮——他們沒有家世背景,在這個唯血脈出身論英雄的天元神域內,除了季氏兄妹這裏,他們再找不到更好的去處了!


    依附王權生存的準官僚新貴與封君舊貴族相互製衡,再有明暗兩支軍隊的支持……季長離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季君臨這個太子明明可以穩坐釣魚台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陳明宇、公孫檀這些人去哪裏了?為何如今連這些軍中舊部都在借用這十年一聚的祭典之禮,來表達他們對君王、對太子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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