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在這個時代,公爵的命令,本身就是這些士兵最高的指令。


    在公爵夫人和小公爵達到一致的時候,那在這座城市裏麵,便再也沒有人能夠反對他們了。


    即使是那些公爵夫人好心聚攏來的殘兵們本身不願意出城作戰,但居住在城堡中的幾個騎士還是想辦法將他們趕了出去。


    “如果你們不能聽從公爵大人的命令,那我們就隻好斷了你們的給養。”


    騎士們如是說到。


    瓦西亞有些漫不經心的邁出了城門。


    站在遠處的韋根戰士們似乎是沒有想到,躲在城市內的守軍竟然敢在人數處於如此劣勢的情況下主動出擊,因而他們在第一時間竟然是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


    等到大部分的守軍士兵們都出城之後,他們才慢吞吞的從幾個隊列中分出幾隻部隊來,勉強做出了一個“合圍”的陣型。


    這雖然看上去緩慢,但瓦西亞卻知道,這其中包含了很多用兵的技巧。


    指揮官可以很輕鬆的讓十幾人,甚至幾十名士兵理解他的意圖,但當他治下的士兵超過一百人之後,想讓他在做出相應的動作來,那就十分困難了。


    眼前的數千名韋根士兵,雖然隊列上看上去仍舊有些散漫,但其實當他們能做出這樣的陣列,並且很好的遵循紀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完全不再是野蠻人的部落強盜了。


    而是一支真正由士兵組成的軍團。


    瓦西亞暗暗咽下了一口唾沫,因為他是部隊中不多見的弓箭手,在守城的軍隊中,又具有“隊長”的身份,因此他被排放在了距離城牆稍微近一些的位置。


    他單獨率領約莫二三十人組成的弓手隊伍作戰,而他的任務則是在戰場上打擊敵人有可能從側翼發起的衝鋒,通過密集的箭雨來遲滯敵人。


    如果這是麵對舊時代的韋根人來說,也許幾十名弓手一並的整齊射擊,多少對他們有些阻礙作用,也許他們會因為同伴的傷亡而變得慌亂。


    那麽,對於這些飽經戰陣的人而言,這些就完全算不得多大的困難了。


    而正在這時候,康諾訂公爵領地中的士兵終於悉數從狹窄的城門洞中走了出來。


    他們望著數倍於己方的敵人,心神都多少有些顫抖。


    但站在城牆上的小公爵卻是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


    他身穿一身亮銀色的小鱗片盔甲,腰間攜著一領鑲嵌著寶石的腰帶。他望著那烏壓壓一片的韋根人士兵,心中反倒是升起了一陣豪氣。


    他帶著還有幾分奶氣的嗓音,有幾分尖細的喊道:


    “康諾訂領的戰士們,前進!”


    那些嫡係的士兵們聽到來自主人的叫喊聲後,當即下意識般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劍,一臉高聲唿喊了三聲“公爵萬歲”,然後邊踏著相對整齊的步伐步入了戰場。


    作為一名邊境公爵,康諾訂公爵領地中的士兵的確稱得“精銳”二字。


    就連那些在戰場上失利的殘軍,也紛紛受到了這些精銳的守城部隊的感召,緊緊的跟在他們身後,與韋根大軍相互對峙起來。


    十幾名手持寬刃劍的中裝騎兵則是跟在步兵們的背後慢慢前進。


    他們在數量上占據了太大的劣勢,隻能機動支援前線步兵們的側翼,而對於成陣列的敵人毫無辦法。


    如果說,瓦西亞和他的弓箭手的任務是遲滯敵人,那他們的任務就是在敵人從側翼衝殺來的士兵衝散步兵之前,先行將他們擊退迴去。


    最終,戰局依舊以韋根人最傳統的模式展開。


    站在兩軍陣前最前方的韋根人有條不紊的向著前方的康諾訂守軍投擲了一波短矛。


    隻不過因為常年與韋根人作戰的緣故,他們對於這種攻擊模式早已經十分嫻熟,早在如雨般的長矛潑灑在軍陣之前,守軍的將士們便已經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盾牌。


    北地像來不缺好用的木料,而這些士兵的盾牌正是由最為堅硬的樺木製成。


    厚重的木板加上蒙在其上的兩三層獸皮是那樣的牢固,以至於沒有任何一根長矛能夠戳穿它們,即使是鐵頭的長矛依然如此。


    而且,這種盾牌正是吸取了韋根人喜好使用長矛的特點製作而成,盾牌的中間最為厚實,而兩翼稍薄,整個盾牌上形成一個大約為三十度到六十度之間的圓弧。


    這使得韋根人前頭重,後頭輕的長矛,很容易在刺中著塊盾牌的同時,就會自然不自然的向著側麵滑落過去。


    而錯開了長矛最鋒利的部分之後,剩餘的那也就不足為懼了。


    反倒是大普魯斯人冶煉的鐵劍在近戰肉搏的時候,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在韋根人投擲過第一次短矛之後,康諾訂公爵領地的士兵們卻並沒有著急發起反製的衝鋒,而是依舊舉著盾牌朝天空望去。


    他們所熟悉的大普魯斯軍隊還是那幫停留在部落時期的戰士,在投擲完成自己的短矛之前,絕對不會輕易的發起進攻。


    如果在這個時候放鬆對頭頂的警惕,往往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這個思路本身是沒有錯的,但韋根人的招數早已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站在一線的指揮官,發覺己方的投矛沒有發揮很大的作用之後,便當機立斷,幹脆下令使士兵直接列隊向守軍發起突擊,利用人數上的優勢壓倒敵人。


    而士兵們雖然多少有些不太習慣這個戰術,但是在指揮官的督促下,還是嘶喊著傳統的戰壕聲頂了上去。


    這是一場兩千對八百的戰爭。


    拋去一些輕步兵,騎兵,弓手之後,康諾訂公爵領地的守軍中,在戰場上能發揮“中流砥柱”作用的中步兵,重步兵人數也就隻有八百人左右。


    而他們的對手,韋根人的大軍,則是在第一次試探性的攻擊中,就直接投入了兩千人的兵力。


    他們好像是一陣狂風撲來,戰爭在相互接觸的一瞬間,就發展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盾牌格開長矛,利劍刺入胸腹,這是康諾訂守軍的戰士占據了些微的上風。


    而利斧劈倒木盾,鋼鐵劈開頭盔,這是韋根人戰士奪取的勝利。


    雙方才一叫上手,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對手絕非泛泛之輩。


    韋根人絕對守軍的步兵比他們皇帝的軍團還要難啃,而康諾訂人則是發覺這些魯莽的韋根人要比他們之前遇到過的那些更加遵守戰場上的紀律。


    一頭猛虎對抗一隻獅子,那對於獅子來說,是難以承受的。


    但幾隻猛虎對抗一群雄獅,那對於老虎來說,往往難以占到上風。


    這就是因為獅群要比老虎更加懂得合作的道理。


    而這也就是守軍們堅信自己會有勝算的來源,他們身邊矗立著的都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同鄉,他們一起在部隊中服役,彼此情同兄弟,又經曆過長時間的隊列磨合,本身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


    而之前的韋根人。


    他們強壯則壯亦,武藝方麵也不遜色於士兵,但他們不懂得配合,因此,往往在人數越多的時候,能發揮到的能力就越差,越多的韋根人,就越容易好似一團散沙一樣的被趕走。


    而就現在看來,他們雖然在戰場上依舊配合的比較零散,但至少用力的方向更加一致了,他們就好像是洶湧的浪潮一般,一輪又一輪的衝向由大普魯斯戰士們組成的堤壩。


    然而,堤壩的高度在此時十分有限,而洪水的力量卻是愈發的滔天起來。


    在付出了一百多名士兵的生命之後,守軍的戰線開始動搖了。


    那些寄宿於此地的帝國軍團士兵們最先支持不住了,反正他們本來就是一幫逃兵,此刻就是再潰散一次,對他們的名聲所造成的影響也是相當有限的。


    因此,他們在損失了大約三四十人之後,便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拋棄掉了還在抵抗的不足五百名城防軍,先一步潰退了。


    戰陣就好像是一堵被拆毀掉的牆麵一樣,總是先有這麽一兩塊變得鬆動,然後才是大片大片的坍塌。


    左翼垮掉了的守軍被迫開始潰退起來。


    他們本來在戰場上雖然損失不小,但對敵人造成的傷亡更大,也許敵人在不繼續投入兵力的情況下,他們是可以堅守住,乃至擊退兩千名韋根戰士的。


    但同盟者的出賣,卻使得戰局直接走向了被動。


    站在遠處觀望的諾蘭統帥當即下令,從戰場上再增添兩千人,分別從戰場上的左右兩側包抄過去,力圖一舉殲滅這些守軍的隊伍。


    與大普魯斯人力主的“身先士卒”“騎士精神”不同,這些韋根部落的將領,一旦脫離指揮官之後,甚至隻到“大將軍”的級別之後,便很少自己踏上前線了。他們更喜歡站在一片視野良好的地方進行指揮,以高超的戰爭經驗為基礎,對整體的戰局進行調控。


    而愛德華對於這種現象的出現,自然也是樂見其成,這樣可以降低有經驗的將軍陣亡的風險,從而長期的確保戰局最終的勝利。


    不過,在那些士兵兜底包抄之前,來自守方的指揮官們到底還是做了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公爵領地中為數不多的幾名騎士朝著崩潰的左翼衝了上去。


    雖然韋根人已經在對抗騎兵的過程中多少積攢了一些經驗,但他們衝鋒的時機實在是打中了他們的軟肋。


    更關鍵的是,這次衝鋒的時機讓很多士兵想起了之前決戰時候的那隻騎士隊伍。


    他們同樣是在優勢兵力的情況下,找到了敵人薄弱位置,正在準備大舉進攻的時候,卻被騎士們包了餃子。


    而現如今的情況也正是如此的相似。


    在先前的那場血戰中所殘存的些許恐懼在士兵中迅速的傳遞了起來。


    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原本隻是基於騎士對於榮譽的一場決死一般的衝鋒,卻在戰場上換迴來了如此大的效果。


    在陣亡了不到三百名士兵之後,處於一線的韋根部落戰士,竟然整體潰退了。


    他們再次被打迴到了原型,就像是他們從來就沒有整編成為過真正的戰士那樣。


    而幾名守城的指揮官自然是大喜過望,騎士們在稍微追擊了一下潰散的韋根戰士們之後,立刻調轉迴碼頭,撤退迴到部隊的左側,掩護步兵方針撤迴到城內。


    而瓦西亞的弓手則是在戰爭即將結束的時候,朝著右側的偉根人戰士們拋灑了一波不輕不重的箭雨。


    幾隻羽箭劃破空氣,發出銳利的尖叫聲,它們穿透了韋根人簡易的護甲,最終穩穩的刺透了他們的喉嚨。


    區區數個士兵的損失,原本也不會令這些戰士失去士氣,隻是中央的戰陣垮掉之後,他們也就沒有了去迂迴包抄的必要於是便幹脆半依半就的停下了腳步。


    於是最終,兩方人馬的第一次交手,竟然是悉數如潮水一般退去。


    康諾訂的士兵幾乎沒受到什麽阻攔,便撤迴了城牆區,但韋根人的實力也沒有因此削弱太多。


    小公爵站在城牆上,臉色逐漸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但他最終再去迎接那些從城外浴血奮戰歸來的士兵時,依舊勾勒出了一張笑臉。


    這是他在這座城市中所做出的第一個獨立的決定,即使是失敗了,那也不能按照失敗來看待。


    更何況說,他們也沒有輸到十分徹底,至少從戰損比來說,韋根人損失了三百多名戰士,而守軍最終隻傷亡了不到兩百個。


    這個數字如果按照野戰的數據來說,那還是可以接受的。


    至於說戰果上的勝負,那就更加不好議論了,畢竟站在城牆上觀看的市民們也都望的清楚,雖然守軍一方的步兵一開始的時候處於不利的局麵,但最終在騎兵的幫助下,首先潰退的卻是韋根人。


    另外,韋根人所派出的兩隻側翼上的部隊也算是落了個徒勞無功。


    如果單獨從這些點上來坐評價,大普魯斯守軍方麵倒是占了上風。


    於是,城牆上的市民們,紛紛迎合著小公爵的意思,大聲的歡唿出來。


    “這是屬於我們康諾訂的勝利!”


    “薩丁之神仍舊眷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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