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可真是太冷了。


    白色的盔甲就好像是冰塊一樣,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散發出攝人的寒氣。


    那胯下的那匹良種馬,也被寄養在了一個農夫的牛圈裏。


    他隻能走在結了冰的河穀上,有一步,沒一步的往探。


    冬天真不是一個剿匪的好時候,特別是他那是還不很習慣冬天。


    冬鳥,岩蛇,還有雪兔,這種常見的生物一概沒了蹤影。雪地之中唯有茫茫一片。


    最終,還是一片被砍伐過的樹木出賣了他目標的痕跡。


    沿著樹木掉落在地上的碎渣,他最終看到了一個被冰雪幾乎掩埋起來的地窩子。


    在衝著河流的山穀中,隱約有幾個男人談話的聲音。


    這是一群和冰原上最常見的雪一般的冰原強盜。


    深冬到了,他們的生意也歇了,但他們的人還得找個地方生活,這裏便是他們據嘯的一個窩點。


    何塞騎士從腰間拔出一把劍。


    何塞騎士將用手上的重劍將幾名士兵掃倒在地上。


    就好像是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幹淨利索。


    幾個冰原強盜,根本就不是他的一合之地。


    站在那幾名冰原強盜的屍體旁,何塞騎士蹲下來烤了一會兒火。


    像是這種小場麵,他並不放在眼裏。即使他已經完全知道,在這座山洞裏的陰暗處,已經有一個身材比他還要高大許多的男人舉起了一把斧頭。


    一滴水從何塞騎士的鐵甲上滴了下來,落入他麵前的火堆中,發出嘶嘶的聲響。


    躲在陰影中的男人再也沒辦法繼續忍耐了。


    他就像是一隻走頭無路的野豬一樣的,赤裸著上半身從溫暖的岩洞裏一步步的走了出來。


    起初,他的步伐是緩慢的,但當他走到臨近洞口的時候,則是猛地大吼一聲,行進的速度突然加快,然後兩三步撲到何塞騎士麵前,高高的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巨斧。


    然後,這個男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斧頭毫無意義的插進了火堆之中,濺起了一片還在燃著的火星。


    何塞騎士則是慢慢的將那柄插進男人胸膛的劍從他的骨縫之間抽了出來,手指穩的就好像是在做一場精密的手術。


    戰鬥的意識還不錯,隻是手段太夠於稚嫩,而且也沒什麽經驗。


    何塞在心中評價道。


    馬背上,何塞騎士右手用力的猛揮出去,厚實的劍刃在觸碰到人體的那一刹微微轉動了方向,由砍變成了揮,又一名部落的將軍被擊退了過去。


    而他也借助這個機會,又向前逼近了數步。


    隻有三米的距離了。


    何塞騎士從地上的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的正旺的木棍來,並且就用這個東西作為微弱的照明物。


    根據那位他前不久解救的商人,和另一個幫派首領的臨終遺言來看,他要找到的人,卻是應該就是在這裏了。


    洞穴中的空氣如同他想象中的一般肮髒,雖然保暖,但那種汙濁的空氣依然叫他使勁皺了皺眉。


    他曾經多次見過那些奴隸商人,知道奴隸主會對奴隸們做出什麽樣的事情,因此,當他才來到這片洞穴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接收一大群瘦骨嶙峋的奴隸的準備。


    但這洞中好像隻是空空如也。


    除去最簡單的食物儲備之外,這裏好像真的就隻是尋常山民居住的屋子一般沒有兩樣。


    隻有在山洞的最深處,好像還另有一間小小的隔間。


    何塞騎士伸手掀開了那片獸皮縫紉的簾子。


    而於此同時,一聲細微的,好似老鼠匆匆穿過地麵的聲音響起。


    何塞的腳踝被一隻細弱的手牢牢握住了。


    那手掌的主人似乎是想要把騎士掀翻,但卻明顯錯估了自己的力量與騎士之間的巨大差距。


    他不過是些微的踉蹌了一下,便已經站穩了腳步。


    又是三名持盾的韋根戰士站成了一排,但他們這此明顯吸取了多少教訓,即使是在那三名戰士之後,還站著十幾名做好的準備的衛兵。


    隻要何塞騎士稍微有什麽行動,那他們立刻就能做出反饋來。


    雖然何塞的身體隻是一個踉蹌,但他那無比專注的心卻是劇烈的顫動了起來。


    他用燃著的火把點亮了一旁的屋內的燭火。


    然後便見到了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麵容。


    一別多年,但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她就是她。


    雖然現在衣著簡陋,但身上還總有種難以掩飾的貴氣。


    盡管何塞騎士一點都不喜歡亞嘜人,但他還就不得不承認,像是這種氣質,有且隻有亞嘜的貴族,才會真正的具備,即使是大普魯斯人的幾位王室的身上,都沒有這種異樣與常人的優雅。


    但燃起來的燭光隻是一瞬。


    在火焰照耀出女人麵容的同時,還有一閃而過的刀光。


    那是一把無比精巧的匕首。如果何塞騎士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他曾經用這把刀割斷過這個女人父親的咽喉。


    它鋒利無比。


    女人雖然沒有能絆倒何塞騎士,但最終還是在騎士鐵靴和甲胄裙的間隙中找到了他身上不著甲的位置,並用盡自己全身的力量刺了進去。


    然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


    可黑暗結束之後,等待她的並不是墜入深淵的痛苦,而是一種莫名的光亮和溫暖。


    一晃十年,那個殺完人之後會手抖,會替死者撫平眼睛的小男孩,變成了一個舉世無雙的殺戮機器。


    此刻正怔怔的看著她。


    但也正在此時,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吵醒了正在彼此注視著的兩人。


    那女人的麵孔從一開始的驚訝,逐漸轉換為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我花了三年的時間去勸人行善,但你卻就這麽殺了他們。全部。你還沒有從當年的戰爭中吸取到哪怕是一定點的教訓嗎?”


    “也許對你來說,輸贏一直都比生命本身更重要?”


    不知道從何時來,女人已經用匕首割開了自己的血管。


    “我欠你一條命,可你欠我的可不隻有一條。總有一天,你會記得,世界上不隻有輸贏兩條。”


    何塞騎士無言以對,就隻能看著那個女人逐漸的失去溫度。


    然後抱走那個嬰兒。


    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沒有戰勝自己的敵人,而是成為了一名失敗者。


    至於韋迪亞的身世,他本想等到韋迪亞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之後,在將這件事情的緣由慢慢告訴他……


    還有那個女公爵,那鎮長的女兒。


    原本這次戰爭結束之後,他是要好好跟自己做個了解的。


    “我曾參加過無數次的戰爭,也自然經曆過比現在更惡劣的局麵,無論是什麽樣的對手,我都曾直麵過他們,但我唯獨沒有試過,在沒有過嚐試之後,就主動認輸。”


    騎士從馬背上飛了起來。


    他騰出來的左手用力的向下按壓著馬背,然後借助著戰馬疾馳所帶來的動力,將自己從馬背上送了出去。


    他的身後,幾名韋根人的矛手將他方才騎過的戰馬刺穿了好幾個大窟窿。


    而他的身下,幾位韋根人的戰士已經將戰矛對準了他的身體。


    最後,他的麵前,一位頭帶狼首頭盔的年輕人,除去令他有些震驚的年紀之外,何塞騎士更是在此時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


    幾根長矛刺中了何塞騎士的身體,血液沿著長矛的槍頭滴落,好像一顆顆絢麗的瑪瑙石。


    但他的步伐卻並沒有因次停下來。


    那些矛手沒能傷到他身上的要害。


    他將右手上的劍用力的向身後甩去,但是又並不使它脫手,而是讓它在空中旋轉過一周。


    然後雙腿用力一踢自己腳下的韋根戰士,最終再往前遞了一步。


    一步。


    這是最後一步了。


    再向前一步,也許他就會和過去的無數次一樣,為帝國贏得戰爭的勝利。


    即使這一次的代價,是他本人的生命。


    但何塞騎士的劍卻隻是插進了愛德華麵前的泥土堆裏


    它整個刺進了土地裏,厚重的劍身還在不停的振顫著,發出詭異的嗡鳴聲。


    而下一個瞬即,幾名韋根戰士則幾步邁上前去,將幾個長矛之間將騎士夾了起來。


    愛德華望著自己麵前這個氣勢非凡的騎士,不由得往身後退了一步,然後竟然一時沒有摸到重心,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他伸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幾名士兵上去探了探那具騎士的身體。


    “大王,他已經死了。”幾名士兵說到。


    他們用驚異的眼神注視著這死去的軀體。


    “大人,他就像是一個死了很久的人一樣。身體都已經板結了。”


    “這樣的人是怎麽可能活下來的?他真的是剛剛才死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愛德華從地上爬起來,望了望遠處那還有數百名之多的輕騎兵,臉色沉的好像能擰下水一般。


    “傳令下去,不要再繼續進攻了,我們今天隻要逼退這幫大普魯斯人就行!”


    站在一旁的幾位韋根人的大將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麽,但再看過愛德華已經變得非常難看的臉色之後,紛紛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現在愛德華酋長有稱王的意圖,那按照一些從南方傳來的說法,可是有“主辱臣死”的規矩!


    也許從打仗的角度來看,趁著這個機會,盡可能的擊潰這些南方人,趁著他們兵力,士氣都不在頂峰的時候,將他們一局擊潰才是正理。


    但就憑他們剛才的表現來的……


    說實話,國王要是戰死了,那他即使是擊潰了這幫入侵者,對他有還有什麽意義可言呢?


    於是乎,他們便紛紛低下了腦袋,和他們的國王一樣,也做出一副狼狽相來。


    而正在這時,愛德華卻又有了個新的念頭。


    “把這個騎士的屍體,還給大普魯斯人吧。然後順便再給他們的小皇帝帶個口信,就說,這是北地之王愛德華,在戰場上送給他的禮物。”


    卻說在正麵戰場上。


    雙方的步兵在廝殺良久之後,最終得益於愛德華的保守戰術,雙方的士兵最終也沒有再造冊很大的傷亡。


    愛德華釋放了己方包圍的三千名大普魯斯人的步兵,而大普魯斯軍也迫不得已的將他們包圍的六千名韋根士兵放了出來。


    與黃昏十分,交戰雙方最終達成了第一次停火的共識。大普魯斯軍向後退卻二十裏,將他們修築好的一個補給站轉交給韋根人,雙方規定與七日之後,再另外決定好決戰的時機。


    此戰,帝國一方折損了大約步兵3000人,而騎兵則是損失了三百又一十六名。


    愛德華一方則是死傷了約莫六千人之眾。說是約莫,則實際上是根本沒有辦法測算。


    每個部落將軍自然是明白自己手底下有多少兵,而那幾個部落的酋長,也大概認得自己有幾個將軍。


    但對於那些將軍戰死了,甚至酋長也戰死了的士兵們,傷亡的數量則是完全沒有了統計的可能。


    雖然從戰損比上看起來,愛德華虧損不少,但其中有將近一半人,並非是完全死於廝殺,而是為了奪取山坡和引誘大普魯斯人放火。


    而這兩項,一項讓愛德華贏得了正麵戰場上的主動權,而另一項則是讓他解決了來自騎兵的心腹大患,無論是從什麽地方來考慮,這都是劃算的。


    畢竟,這是韋根人贏了大普魯斯人的第一仗,更是為他們贏得了寶貴的糧食和前進基地。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韋根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集團化”戰爭,而在這之前,愛德華所經曆過的最大的戰爭規模,其實還是來自之前和霍爾德的會戰。


    至於別的部落酋長,那便是更加不用說了,出現一場總規模超過五百人的戰爭,那都是值得寫進部落裏麵的大事兒。


    在之前的北海王國第一次北伐中,韋根人就是沒有這種經驗而被擊潰的。


    而在第二次北伐戰爭中,他們之中最聰明的那一部分人則是很快的學會了這種技術。


    同時,愛德華也看清楚了在部落中祭祀的力量,托他們的福,韋根人至少要少損失三千人。


    這對他和祭祀來說都是一件好事,畢竟,他就是那種完全不信奉神靈,甚至還能隨時把刀架在祭祀脖子上的那種人,祭祀們多做點貢獻,總好被愛德華燒掉提升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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