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到現在,最先投入戰場的那些將士們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了。


    即使是那些追擊騎士的韋根人部落士兵們,也是相當拉跨的等到斯沃德的部下們再次列成一排之後,才慢吞吞的衝了上去。


    如果從雙方的第一次交手開始算起,他們已是從上午不到半的功夫直接打到了一縷夕陽。


    高烈度的戰爭,即使是身體素質再好的士兵,也已經超過了極限,更何況這些長期營養不良的人?


    也正是因此,當一支箭斜斜的射中一名韋根部落士兵的肩膀之後,幾乎是所有的士兵都在那一刹停住了腳步。


    上天啊,又是騎兵。


    雖然有些有經驗的韋根戰士發覺了其中的不同之處,大聲的喊道那隻是一支輕騎兵部隊,絕對不具有能衝垮他們大幾千人的能力。


    但極大部分的士兵們還是心照不宣的慢慢退了迴去。


    他們已經太疲憊了,疲憊到有很多士兵已經透支了自己,再打下去,他們或許會活活累死。


    更是有部分士兵已經原地暈倒了。


    他們現在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最好,至於剩下的部分,則是要靠他們的國王愛德華的努力了。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在他們在陣前拚命的時候,愛德華所親自率領的大軍則是在陣後看戲,現在總是到了他們該出點力的時候,不然他這頂王冠也來的太過於輕鬆了罷?


    而望到韋根士兵退卻的這一幕之後,韋迪亞緊繃的臉上也總算是露出了些許放鬆的心情來。


    能不能從數千韋根戰士的大軍中成功的拖出一個身穿重甲,且半死不活的騎士來,他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在最壞的打算中,他甚至已經做好了隻將將棋和何塞騎士撈出來就走的計劃。


    是的,韋迪亞本人是有私心的,他想要救下來斯沃德騎士不僅僅是為了穩住戰線,平衡住帝國將士們的士氣,同樣也是為了出來救自己的父親。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也許論起戰爭天賦來看,韋迪亞可能不遜色於任何人,但他實在是一個有了太多豐富感情的戰士。


    當所有的士兵都試圖衝上去第一個將斯沃德騎士撈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睛則是聚焦在了幾位所剩無幾的騎士身上。


    隻是當他用期望的眼神掃過一圈又一圈之後,仍然是沒有找到那位玄甲騎士的身影。


    他當他策馬過去問那些騎士他父親的下落時,那些被失敗和疲憊打擊的混混噩噩的騎士們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話來。


    隻有一名身穿猩紅色盔甲的騎士憋了半天,才有些茫然的迴答道:“一名身穿灰色盔甲的騎士,我不確定自己說的和你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但如果是他的話,大概是能從戰場上或者出來的。”


    “那他現在人在哪?”韋迪亞有些急切的問道。但他才剛剛將這句話問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因為戰場上打的這這般亂,即使是真的對何塞騎士有過印象的人,也很難說就一定能記住在什麽地方見過他,更況且他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果然,當他問到這裏的時候,這名騎士愣了好一會,才做出了一個擺擺手動作。隨後才繼續說下去:“我雖然現在不知道他在哪,但又兩件事我可以保證,第一點……咳咳,這個家夥現在絕對還活著。第二點,他肯定還要有什麽大動作。”


    騎士艱難的吞咽下了韋迪亞遞過來的一口水,然後心有餘悸似的說到:“那家夥,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正在韋迪亞的輕騎兵們從戰場上最終收攏了二十餘名騎士之後,仿佛就要印證這明騎士所要是說的話一般。


    幾名重甲的騎士,忽然的在幾個誰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裏一下子竄了出來。


    從他們身上的所粘連的那幾枚鬆針來看,他們們應該是從不知道那片林子裏活動過去的。


    比起這些狼狽不堪的騎士來說,那幾名騎士的狀態還稱得上是良好,至少身上都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戰馬和人行動起來的時候也顯得很有力量。


    雖然他們和韋迪亞的輕騎兵集團幾乎是相隔了三分之二個戰場的距離,但韋迪亞還是一眼就人除了那幾名騎士中的一個。


    那人正是何塞騎士,而且那個人也必然是何塞騎士。


    當韋迪亞望向他的時候,他似乎也望到了韋迪亞,以及韋迪亞身旁那頂高大的旗幟。


    雖然韋迪亞完全看不清他的麵孔,但他隱約的能感覺到,那人似乎是對自己笑了一下。


    如果距離足夠的話,韋迪亞還能堅信自己會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小子,你這下可幹的不錯。”


    但事實上,這句話其實還有後半部分,也就是何塞騎士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的那後半句。


    “隻是比起我來說,你還稍微差了這麽點意思。”


    在與韋迪亞打過招唿之後,何塞騎士也開始慢慢的策動起自己的戰馬來。


    他身邊的幾個騎士看上去是一些新手,但還是在何塞騎士的鼓勵之下慢慢跟上了何塞騎士的步子。


    一切都仿佛變得順理成章。因為此時何塞騎士和韋迪亞之間的距離雖然足夠遠,但其中間卻沒有能夠阻止何塞騎士歸隊的敵軍。


    但隻在這些騎士們邁過他們兩點之間中線的那一刻,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何塞騎士調轉了自己馬頭,他改變了自己的行動路線,亦或者說,這一開始就算他規劃好的路線。


    那五名騎兵,竟然好像是不約似的調轉過馬頭來,徑直朝著韋根人大陣的位置衝刺了過去。


    而就在此刻,他,何塞騎士,距離愛德華的直線距離其實不超過一百米。


    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愛德華本人也是這樣。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卻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騎士想給自己來上一刀。


    他身邊的精銳已經大多派往了一線,更還有不少衛兵被抽調往了左側去防備韋迪亞的輕騎兵偷襲。此刻想要再抽調迴來已經是來不及。


    不過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愛德華還是在第一時間就會過神來。


    他的身邊仍舊還有數百名士兵可用,更還有好幾名忠於他的將領,如果是五十名重騎兵來陷他的陣還差不多。


    就五個人,能耐他怎麽樣?


    想到這裏,愛德華也是牛脾氣頂了上來,徑直命令自己的士兵們組成防禦陣型,而他自己和幾個將軍們也都拔出自己劍。


    笑話,想要拿他的腦袋立功,那也得先問過他的劍才行!


    而麵對這種陣型,何塞騎士則是在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


    在一眾騎士中,他的馬落在了最後的位置,然而這並非是因為他沒有勇氣,而是因為他要身兼更大的任務。


    為了這件事,即使是叫剩下的四名騎士白白送命,他們也心甘情願。


    何塞騎士的腦海中在此時陷入了一段沉思。


    作為一名封地在北方的騎士,何塞在踏入沼澤之前的最後一刻意識到了戰場上的危險,之不過以當時的局勢,他沒辦法帶走所有的騎兵,隻能稍稍引流了幾位,以幫助自己實現這最後的計劃。


    他們躲進了山林之中,當時複雜反複的戰場下,到處都是亂竄的士兵和騎士,雖然他們是顯眼的那種,但卻是幸運的躲到了樹林中,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身影。


    直到現在。


    第一名騎士的戰馬帶著震耳的嘶鳴聲踏入了敵陣。


    他立刻掀翻了阻撓在前進道路上的一兩人為後麵的兄弟們打開了一道缺口。


    這是一段在尋常不過的記憶了。


    衝進敵人陣營中,迅速的打開一個缺口。


    雖然有亞嘜人的軍事家有非常奇怪的“騎不衝陣”的說法,因而他們使用大量的弓箭武裝騎士。


    但在當年的阿巴斯奇亞陛下的軍隊中,不敢衝陣的騎士,那還叫什麽騎士!


    以陷陣為榮,以效死為命,這才是一名戰士應該有的歸宿。


    第二名騎士的戰馬撞翻了兩個站成一列的韋根戰士。


    他們將身體湊在一起,以為這樣就能攔住騎士前進的腳步,但其實並不然,一名騎士連人帶馬的重量少少說也有五六百斤重,區區人力,又怎麽能擋得住他們的步伐。


    而在所有的陷陣死士之中,何塞騎士向來是表現最好的一個。


    除去天賦之外,他曾經無數次遊走與生死場上,在最多的一次戰鬥中,他曾經一連擊殺過數十人。


    戰場上的血跡將他整個人的盔甲都淋成血唿唿的一大片。


    劍是斷了一把又一把,但當時沒人在乎這個,反正亞嘜人的刀劍總比他們大普魯斯工匠做出來的好用,殺了他們的人,然後撿起來用他們的便是。


    第三名騎士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劍,他怒吼一聲,將一名韋根戰士的腦袋連帶著頭盔一並砸成了一團。


    白色的腦漿和血花猛地飛濺出來,幾乎距離比較近的每一名士兵都品嚐到了他的味道。


    那是在北地的一個冬天,何塞騎士來到這裏已經有了兩年的時光。


    雖然每天的做的工作依舊是這麽血淋淋,但他正在從戰場上的那些環境中恢複過來。


    當遇到流氓地痞的時候,他也學會了用刀背和劍鞘對付他們,而不必都非要打生打死。


    鎮上的居民開始變得尊敬他,而他也開始試著帶著笑容與這裏的居民交流。


    甚至其中還包括一個女孩,那可是鎮長的女兒,有著堪比五月盛開的鮮花一般的美貌。


    雖然這樣顯得有些無恥,但何塞騎士還是願意承認,自己有一些喜歡上了她。


    但出於對自己曾經的人生來說,他還是願意觀望一段時間,為了自己能更加適應這個環境,也為了再等一等自己的心上人。


    第四名騎士咆哮著倒下了。


    他是幾名騎士中最年輕的一個,但馬術卻僅僅再何塞騎士之下,因而他也被放在倒數第二個衝陣的位置。


    死前,他用自己的鐵劍斬斷了三個韋根人士兵的生命,並且還捅穿了一名將領的喉嚨,隻是在此時,兩三柄大斧同時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年輕的麵孔,連帶著身上的盔甲,軀體,一並都被裂成了幾瓣。


    就在何塞騎士下定決心,認準那個女孩就是自己對的人的前一天。


    他從一個地痞流氓的口中竟莫名的得出。


    一個有著棕色頭發,黃色皮膚的姑娘一路流亡到了北地,她似乎是要找什麽人,但又好像不是,總之,那是一個歌聲很好聽的姑娘,靠一路賣唱就能過活,隻是聽說她的歌曲總是太過於悲愴,不能聽太多。否則便會深陷到她的歌聲中,難以自拔。


    何塞騎士當即放下了自己手頭的一切去找那流氓口中的女孩。


    以打擊當地幫會的名義,搜捕各種各樣的流民。


    在那段糟糕的日子裏,他似乎是給不少人添了些不快,但仰著著自己的身份,何塞騎士依舊是一路暢行無阻。


    那個鎮長家的姑娘托付自己的父親向他求婚,那天晚上,他親眼看著那個雖然不是貴族,但卻是當地最有權勢的一個老好人,從一開始的和顏悅色,到後來的苦苦懇求。


    他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根本不吝惜向一個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人低頭。


    但盡管如此,何塞騎士依舊將他客客氣氣的請出了他那簡陋的屋子。在從哪以後的很多年裏,何塞騎士都沒能忘記,那個老人在那一刻所露出的可憐眼神。


    也沒有忘記,那天晚上似乎是下了一夜的暴雨。


    後來,那個鎮長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公爵的兒子,雖然那是個胖胖的年輕人,但是對她很好,不錯。


    但這一切都沒能停滯住何塞騎士繼續尋找那個女孩的步伐。


    在鎮長女兒婚禮之後的第二年冬天。


    那是一個何塞騎士記憶中最冷的一個冬天。


    周圍的士兵越聚越多,前麵四名騎士用生命開出的路,似乎正在被更多的士兵堵死。


    而何塞騎士本人,距離愛德華“國王”,還有整整五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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