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投降的話語,卻叫薩維奇覺得前所未有的爽快。


    而站在薩維奇對麵的,卻是帝國的負責先鋒的統帥。


    隻不過此時的他已經佩戴上了一頂覆麵盔,臉上包裹了一層金屬的鐵鏈,任憑誰都看不出他的真實身份。


    伯爵透過頭盔的縫隙簡單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部落酋長。


    就如同他的想象中一樣。


    衣著淩亂,臉上掛著點贅肉,一副肌肉都垂下來的手臂上掛著些黃灰色的皮肉。


    最要緊的是那張掛著贅肉的臉上的鼻子,上麵生了一層厚厚的脂肪,一看上去就有些呆蠢的樣子。


    透過鐵盔,伯爵發出了些許嗡嗡的聲響,伴隨著渾身都響起的沙沙的金屬聲,光是站在他的對麵,就叫人身上不住的起著雞皮疙瘩。


    更何況這樣一個古怪的人身後,還帶著一隻“真正的軍隊”呢?


    “當然!”


    “帝國的軍團雖然所向披靡,但我們也不會隨意殺戮自己的牛羊牲口。”


    “向帝國臣服!叫我們看看你們的誠意在哪?”


    薩維奇鎮定的點了點頭。即使是他在戰場上收編戰俘,也總不會收編一群還沒有解除武裝的人,那不叫大度,而是愚蠢。


    他稍微側過了身子,將腰間所隨身掛配的一柄大普魯斯戰劍丟在了地上,並且朝著騎士示意了一番,自己的身上在沒有任何別的兵刃。


    而站在他身後的部落民也隨之將自己的武器丟在了他們首領的身後。


    盡管武器落在軟軟的泥土地麵上並不會發出任何聲響,但所有這麽做過的戰士們心中還是感覺到了“咯噔”一聲。


    任何人都是由羞恥心的,更何況這些在大自然麵前討生活的“強者”?


    “你的人都在這裏了嗎?”


    盡管伯爵的心中早有定論,但他還是開口詢問了一番,隻有這個酋長自己說出真相來,他們的投降才稱得上是“沒有水分”。


    果不其然,當伯爵問道這個問題的時候,薩維奇原本強裝鎮定的眼神終於也有了幾絲動搖。


    如果有可能,他情願叫那些在外麵打獵的勇士再不要迴來,而他自己也不必將他們的存在合盤托出。


    但他終究是沒有再欺騙大普魯斯人的勇氣,像是軟弱和屈服這種事情,隻要做過一次,再往後也就習慣了。


    “並沒有都在這裏,大人,我們部落中有很多獵人,他們現在還在外麵狩獵,最慢的可能約莫要過三四天才能迴來。”


    如果此時不是鐵鏈湊成的麵甲遮擋住了伯爵的麵孔,那麽薩維奇定然能看到一副驚訝的麵孔來。


    何止是驚訝,伯爵的臉上露出的是抑製不住的喜悅。


    所謂收複這隻韋根人的部落,最要緊的事無非就是將附近的部落方位勘測清楚,好叫帝國的大軍團不至於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在沼澤地裏到處亂竄,如果是那樣,就算組織再多的補給,也不過是白白浪費掉罷了。


    眼下軍團入沼澤才不到一周的時間,各種物質尚可勉力支持,如果在過一陣子還找不到一個交通方便的地區建立起前進營地來,那可就要出大亂子了。


    薩維奇既看不到伯爵的表情,又不能設身處地的發覺到大普魯斯軍隊的難處,在久久的聽不到迴複之後,便隻能從自己的身上找突破口了。


    “大人,我能保證這些人對我是絕對忠誠的,即使他們現在不在場,我也能絕對確保他們的忠誠。這一點上請您千萬放心。”


    薩維奇一邊這樣說著,一邊還擦了擦自己臉上淌下來的汗珠,俯身跪倒在了地上。


    而這又不得不叫伯爵心中另外生出幾分鄙夷來。


    即使是一個最普通的戰士,也應該學著在自己的對手麵前好好的掩飾一下這種掉價的露怯的表情,更何況是一個領袖?


    但此刻,他麵前的這個家夥還是用得著的時候,講道理還是要安撫一下的。


    “你多慮了,帝國並不擔心那些人不夠忠誠,背叛和反抗是強者的權利,我們能征服你們的部落,就絕不會擔憂那些遊兵散勇。”


    “罷了,跟你一個蠻子,什麽事情都是說不清楚的,我且問你,你叫什麽名字,而這個部落又在你們韋根人的‘大會’之中,能排到怎麽一個位次?”


    薩維奇萬萬沒有想到伯爵對他們韋根人的事物竟然有這麽熟悉,這叫他連自己心中最後的心防都忘了個幹淨,在沒有什麽在投降的細節上有什麽商議的想法了,反而是將自己所掌握的那點情報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伯爵聽過薩維奇說的這些斷斷續續的話之後,勉強在心中構建出了一副簡易的地圖網絡來。


    按照這個酋長的說法,眼前的薩維奇部落,差不多是在林邊沼澤西北處的一個夾角上,按照帝國原本的行軍軌跡,原本是還要撞上另外一個叫“卡什麽”的部落的,但不知道為何,帝國的軍隊明明已經經過了他們的核心區域,卻沒見到半個人影。


    除此之外,在這個部落再向東北的位置走上半日的路程,還另外有個人口超過三千人的大部落,而那裏便是韋根人當年從極北之地遷移往林邊沼澤這片沃土的第一處根據地之所在了。


    這倒是叫伯爵的心思活絡了起來。


    一個經營了幾百年的據點,在上次的北伐戰爭中竟然沒有被發覺出來,定然是有其獨到之處,而那個地方幾百年的根基,也正適合做成一片大軍的前進基地。


    “不錯,你確實是贏得了我的信任,薩維奇。”


    伯爵笑著說道。


    “我倒是有心願意叫你做我的奴隸。我有三個兒子,隻有兩個能在我死後分到土地,而我這一趟便是為他而來。”


    “你家中可還有什麽親人?我此次做帝國的先鋒,倒是可以懇求皇帝陛下此處作為我的封地。等到時候,也好安排你們一家人,如何?”


    “當然,你要是有個女兒,那就更好了。我的兒子還沒有妻子……如果你將女兒嫁給我,那我們之間便不隻是主仆,你還可以作為的封臣,懂嗎?”


    在伯爵提到姻親之前,薩維奇是真的有講自己的家族的那點事一五一十的都說出去的衝動的。


    但當他迫不及待的提到婚嫁之時,薩維奇便立刻對自己有兩個女兒事情啞口不言了。


    並不是他不打算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眼前這位“大普魯斯貴人”的兒子,而是說他根本不相信這樣的事會落在一個戰俘的頭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甚至都不算是戰俘,而是那種可悲的奴隸。


    “大人,我曾經倒是有過一個兒子,隻不過他被這柄劍的主人殺掉了,就刺在他的心窩上。”


    薩維奇指了指地上的劍,稍稍撒了一個謊。


    雖然沒能弄清楚伯爵到底是有什麽陰謀,但隱瞞起來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你再沒有過任何孩子?那你便也不痛恨我們大普魯斯人嗎?薩維奇,我要你說實話!”


    薩維奇的心中頓時震了一下,但他還是保持了應有的鎮靜。


    “大人,我們韋根人生來便願意服從強者。即使你們不來,我們便也會以互相討伐為生。再者說,我還沒到不能生孩子的年紀,總沒必要為了死人去跟強者拚命。我兒子死了,不過是因為他不及我這般強壯罷了。”


    這番話倒是叫伯爵覺得妙極了,即使是隔著一層盔甲,他也發出了能叫薩維奇聽得清楚的笑聲。


    “哈哈哈,不錯不錯,如果不是在今天認識你,你都夠資格作我牽馬的隨從了。”


    薩維奇的臉上火辣辣的燒了起來,但這絕非僅僅出於伯爵對他的羞辱,而是對他剛剛所隱瞞了事實而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我問你,你可知道,我們大普魯斯人釋放戰俘的條件是什麽?”


    “……”


    “隻有在戰場上打得漂亮的人,我們才會允許他們活下來,就跟你們的文化一樣,我們同樣也尊重強者,懂嗎?”


    薩維奇猛然間聽到刀劍出鞘的聲響,正當他打算要抬起頭來查看的時候,原本靈活的脖頸,卻在此刻突然失去了知覺。


    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滾落在了地上,盡管年事已高,伯爵依然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劍士。


    “你是夠懂事,可惜了,你的劍上沾過大普魯斯戰士的血,注定沒辦法叫你活下來。”


    站在部落門前的戰士們有些驚疑不定起來,他們匆忙的想要從丟在門前的武器堆中尋找到兵刃反抗,卻發現原本還遠在山坡上的大普魯斯步兵早已經迫到了他們麵前。


    “舉起兵刃者死!”


    “跪地獻降,饒爾等一命!”


    伯爵高高的揚起自己手中沾血的寶劍,正迎著唿嘯而來的北風,如是吼道。


    而那些跟在伯爵身後的戰士們,雖然大多聽不得其中的意思,卻也像模像樣的喊起了起來。


    “跪地投降,饒爾等一命!”


    “跪地投降,饒爾等一命!”


    另有實在不明白韋根人晦澀發音者,則是采用了一種更加具有壓迫性的手段。


    他們舉起了自己手中的盾牌。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這原本是韋根人在突襲商隊時常玩的把戲,但此刻的大普魯斯戰士卻將其用在了他們自己的身上。


    而且因為帝國的軍團更具有組織性,這“音樂”的聲音便更加響亮了起來。


    韋根人原本是從唿嘯的北風中學到的此等技巧,他們能在順風的情況下,將這種聲音傳出去很遠。


    但此刻的大普魯斯軍隊卻是逆著風將聲音一步步的壓了進來。


    這種沉重的撞擊聲好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一般,原本對人人畜無害的聲響,此刻卻具有了將人憑空擊倒的力量。


    一個又一個的韋根戰士們丟掉了自己剛剛撿起來的兵刃,匍匐著跪倒在了地上,將身子趴的好像狗一樣低。


    像是殺死敵對部落的領袖,而又保全他們領民的這種事,他們卻也是見過的。


    因而,在麵對相似的情況中,本就沒有生出很強的抵觸心理。


    當然,無論在什麽情況中,都是有例外發生的。


    幾個健壯的韋根人在大普魯斯人的軍隊麵前便穩穩當當的站了起來。


    他們一腳踢開那些跪倒在地上的同胞,挺著胸膛去赴了死。


    在整齊的盾牆麵前,個人的悍勇本就毫無意義可言,而這卻還沒有達到那種到南方槍陣的強度,在對抗近戰部隊的過程中,如若是擺開槍陣,單單是能站在那些兩三米長的兵器麵前,對士兵的心理素質都稱得上是一種考驗。


    特別是在狹窄的山路上,那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對於這些赴死的人而言,自然是沒有接觸到槍陣的機會了。。。。


    與其說這些人是心懷對大普魯斯人的怨怒去送的死,倒不如說是一種離奇的悲傷促使了他們的行動。


    在這片民族主義還沒有來的及泛濫、開花結果的土地上,幾個犧牲者的血靜靜的撒在了爛泥地上。


    他們的親朋就看著這些人一個個的倒在地上,心中雖然有幾分不忍,卻到底沒有心思反抗。


    他們不是第一個死在這裏的人,但卻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經過簡單的判斷之後,這片部落的村莊被一致認為是不易紮營的地方。


    雖然是在一片相對避風的地方建起來的區域,但他對小小溫度的追求卻最終成為了毀掉他們脆弱的文明的源頭。


    伯爵靜靜的站在部落的旁邊,用劍拄著地麵。


    自從他在軍中逐漸有了地位之後,像是這種動作便做的愈發的多了起來。


    如果他們能將營地駐紮在一個易守難攻的區域,也許就會改變他們的命運吧?


    也許能多給帝國的士兵帶來幾個傷亡?也許能迫使他不敢攻城嗎?


    正在伯爵嚐試用心思考的同時,幾個他的衛兵呆呆的站在了他的身旁。


    “伯爵大人,我們贏了……已經沒有人在抵抗了。下麵該怎麽辦?”


    士兵的話好像是叫醒了伯爵的一場夢一般。


    伯爵緩緩的迴過神來,對著麵前的幾個士兵笑罵道


    “怎麽,都愣在這裏?皇帝付給你的薪水,已經高到錢財落到你眼前,自己都不會去動手取的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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