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普魯斯帝國的清晨,太陽和海風還是一分不差的趕到了。他們像是和往常一樣的趕來工作,但又像是和往常不一樣似的來參加慶典。


    是的,慶典,盛大的戰爭慶典。


    也許每一個阿巴斯奇亞的市民們都沒有想到,自己前幾天剛剛繳納的十一稅會跟這次戰爭扯上關係,能夠引導他們心甘情願的繳納那筆稅款的原因,除了對先帝的緬懷之外,更多的是對於那些少數分子的同情。


    大凡是在大普魯斯帝國境內生活,或者是經商卻又不信仰薩丁教的人,全部應該繳納五分之一的信仰稅,而這些錢財同樣應當交於主教。


    這些冗雜的信息打亂了所有人的視線,以至於除了極少數分子,大部分人都隻是沉浸在看不到盡頭的和平之中怡然自得,隻有當凜冽的戰爭之風吹刮到他們臉上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起來。


    年輕的陛下騎在一匹嬌小的駿馬上,他的身上披著與他的年齡有些不相匹配的鬥篷和盔甲,而所有的宮廷護衛和騎士團的成員們則是分成兩列站在他的身後,既不顯得格格不入,卻又並不彼此交融。


    皇帝的衛隊將護衛著他一路從宮殿山再次前往阿巴斯奇亞,一直走到那座著名的紅獅帝王雕像的麵前。皇帝會低下頭顱,而在那邊早有準備的教士,會將他們精心製作的一頂冠冕送個小皇帝,然後,在先帝和人民的麵前,皇帝將親手為自己帶上皇冠,來作為自己的登基大典、


    好吧,這個儀式雖然看上去有幾多複雜,但其實完全是處於節省的目的來執行的,真正需要皇宮的府庫中支付的費用,其實隻是寥寥的幾個賞錢,送給樂隊的鼓手和指揮罷了,如果硬要做一次比較的話,他的額外支出甚至還不夠喪禮的一半。


    帝國的軍樂團依舊還是演奏著那首熟悉的曲子,隻是那些帝國優秀的演奏家們有這個能力,將同一首曲子吹唱出完全不同的情緒來,比如在今天的帝皇大道上,上麵演奏的便是一種熱烈而奔放的聲響。


    小皇帝統率著他的軍隊行走在路上,他聽著音樂,微微的招了招手,斯沃德便立刻如影隨形的貼了上去。


    “陛下,您有什麽需要嗎?”斯沃德比平時展現的要更加殷勤一些,但這卻並不會叫別人摘指出什麽不妥之處,畢竟這是佩裏斯陛下正式登基的第一天,即使是一個皇帝,這也是他的大日子,除非是有那種抹不開的血仇,不然還是對他客氣些來的更好。


    “我的騎士長,我覺得,我們的音樂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在事實上,我已經注意到它很長時間了。”


    “您有什麽看法?我立刻就去辦。”


    “噢噢,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但是,您沒有覺出來嗎?我們偉大的演奏家似乎在作曲的時候有些用錯了名詞。我特別喜歡那句‘勇敢的帝國,偉大的陛下。’但您想一下,如果能夠改成‘勇敢的皇帝,偉大的帝國。’這樣是不是顯得更加妥帖一些。畢竟我們都知道,勇敢一般隻是用來形容人或者是某種動物。”


    斯沃德的臉上立刻寫滿了“我明白了”這句話,他騎在馬背上,不便於直接下馬行禮,可他依舊想出了一種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敬意。那就是將自己的頭盔一把拽下來,然後朝著皇帝陛下點頭示意,等到遠遠的離開之後,再慢慢的戴上它。


    樂隊的指揮雖然對這個提議稱不上有多麽感興趣,但他依舊還是誠懇的照做了,畢竟隻是更替兩個詞匯,似乎也稱不上多有難度。


    一路上,除此小小的風波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出現任何有失水準的情況發生。亦或說,跟接下來發生的巨大失誤相比,這些,又都算不了什麽。


    整齊的隊伍經過市區,市民們帶著敬仰和新奇的眼光望著皇帝陛下的隊伍,他們緊緊的貼在街道的兩邊,一些收入尚可的家庭站在自家的露台上,而那些收入不夠好的人便指的就在道路的兩側,跟著佩裏斯的隊伍一起走,望著這少見的活動。


    就連酒館中的人都悉數離開了自己常年飲酒的位置,跑到酒館的外麵,望著皇帝陛下威風凜凜的軍陣,借著醉意一個勁的腦補些故事,而這些東西,便又能做的了今後的談資。


    酒店的酒保站在那群醉漢的身後,當著酒店的大門口,一邊盯著醉漢們,一邊留神著店裏,他端著一杯酒,自己慢慢的喝了起來。


    酒店中隻剩下了一個客人,花白頭發,身材微微發福,依舊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往胃裏灌那些隻剩下了一點點酒味的清水。這也是店家救人命的方式,如果他現在杯子裏麵都是酒,就他這麽個喝法,不知道要在人家的店裏麵死幾次。


    街道的盡頭便是雕像,如果小皇帝還有興致,沿著路走上幾公裏,就能看到阿巴斯奇亞的碼頭,那個支撐起這座雄城最核心的力量來源。


    城裏的修士們自覺地站成了一排,這次他們不敢有任何不規矩的地方,隻穿了黑白兩色的衣袍,而且顏色的分辨不以他們的身份,隻以年齡作為分別。年輕人穿白色,老年人便穿黑色,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疲憊了一路的樂手隊伍適時的開始休息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修士們高聲吟唱的禪境音樂,歌聲說不上有多好聽,但卻給人一種空靈、神聖的感覺,仿佛隻是聽到了這些聲音,便能感受到薩丁的教誨一般。


    萬眾矚目之下,一個修士一路小跑過去,為騎著白馬的小皇帝牽住了馬頭上的韁繩,佩裏斯也就此借力從馬背上爬了下來。


    他邁著平穩而矯健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到雕像的麵前,單膝跪地,然後匍匐在地上,親吻了自己腳下的泥土。


    “我,阿巴斯奇亞家族苗裔,不朽大帝費利佩血脈的正統繼承人,全大普魯斯人民的守護者,阿巴斯奇亞國王,佩裏斯·阿巴斯奇亞。”


    “萬民矚目,修士祝福,戰袍加身。吾在此處正式加冕為全大普魯斯帝國的皇帝,帝國境內的最高統治者,薩丁之與人間的掌控者。”


    “以此山為誓約,守護天下萬民;以此海為誓約,將開萬裏波濤……”


    佩裏斯的聲音算不得很大,但卻吐字清晰,語調堅硬,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還完全是一個孩子,但口吻卻是一個十足的統治者,帶著那種身居上位著的不容置疑。


    在一段較長的祭奠詞結束後,佩裏斯本應當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接過修士們遞上來的皇冠,然後走到雕像底座的台階上,當著所有人的麵,親自為自己加冕。


    (精羅狂喜)


    然而,這一儀式在實際操作的時候出現了些許的謬誤。


    或許是這套禮儀的設計者未能充分考慮到小皇帝的年齡,又或許是被教會選來送皇冠的修士心裏素質有些問題。禱告詞結束後,佩裏斯陛下依舊保持了自己匍匐在地上的姿態,隻是將頭稍微抬起來了一點,將手伸了出去,好像是要接住什麽東西一般。


    這其實便是有些不太妥當了,但負責將皇冠遞給皇帝的修士卻忘記了他可以將佩裏斯從地上扶起來,或者是低聲提醒他,這都還算不上什麽有傷大雅的事情。


    但,令眾人大跌眼鏡的是,修士直接將皇冠放在了小皇帝的手上。而這頂皇冠是教會為了能恭維皇帝,精心製作的款式,總之金銀珠寶之類的料,下的很足。


    皇冠幾乎是沒有受到任何阻撓,徑直從皇帝的手上落了,但皇冠如果現在便落到了地上,那樣造成了影響將會持續皇帝陛下的一生。


    甚至到多少年之後,仍然會有史官記載,大普魯士帝國的第三位皇帝,在加冕的那天不慎丟掉了自己的皇冠,史稱:失冠者佩裏斯。


    那一刻,為了使皇冠不落在地上,修士鬼使神差似的將皇冠徑直扣在了佩裏斯的頭上。


    好吧,現在受冠者佩裏斯了。


    瞧在遠處的市民們對這一幕卻是看的不很真切,在他們的眼中,皇帝陛下虔誠的匍匐在了地上,而手持冠冕的修士,為他加冕。


    一行“關鍵人物”紛紛變了臉色,如果現在小皇帝翻臉,那事情肯定就會變得不可收拾了,即使皇帝不變臉,那麽加冕禮的意義也有性質上的偏差。


    教士並不是皇帝陛下的盟友,更不要提精神領袖,而隻是皇帝的附庸,地位甚至不及與那些有土地、有軍隊的公爵、伯爵們。他們充其量在民間有一點點影響力而已,又有什麽資格,什麽臉麵,來為皇帝陛下加冕。


    這也是在少年佩裏斯的腦海中閃迴過的畫麵,而剛剛誤打誤撞為他加冕的那位修士,則是兩腿兢兢,如果沒有人扶他一把,恐怕直接就要跌倒在地上。


    佩裏斯強忍住了心裏的不快,將這筆賬記在了教會的頭上,然後緩緩的站了起來,伸手扶住了那位即將倒下的修士,臉上掛起了一絲和煦的微笑,就像是他那個仁慈的父親一般的說道


    “謝謝你,修士。”


    隨後再登上了台階,隻留下那位操作失誤的修士,悄悄了流下了一行由於驚嚇過度所出的眼淚,有些感激莫名。


    佩裏斯轉過臉來,他頭上沉重的皇冠壓迫著他的脖頸,叫他多少有些不適,望著那些狂熱的人群,剛才的一點不悅很快被他拋到腦後,在他的頸椎支撐不住皇冠的分量之前,他決定搶先一步,開始自己的宣誓演講。


    沒有剛才的陳詞濫調,這次的宣講給人一種軍武直率的感覺。


    “朕,既為大普魯斯之主,便應當為大普魯斯之民做事。自從,所有有害大普魯斯全體國民以及帝國事務之人,皆應受懲戒。北虜猖獗,剽掠吾人,狂悖而不信主神故整飭軍事,重塑帝國,便自此始!”


    說罷,佩裏斯竟當眾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將閃閃的寒芒指向了北方。


    民眾們隻覺得北地的事情距離自己還遠的很,雖然有聽過多少傳聞,但仍舊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倒是有幾位見過世麵的商人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為新的陛下高唿萬歲。


    正值夏天,草木正是繁盛的時候,阿巴斯奇亞稍微體麵點的家庭中,總會有人擺上幾盆花草種在陽台上,映的街道上一片花團錦簇,而此刻它們正派上了用場。


    因為事情組織的匆忙,所以帝國的官員們並沒有通知當地的市民做什麽準備,亦或是歡迎儀式。在事實上,他們本身都覺得事情來的實在突然、新奇,隻恨不得自己多長出兩隻手來收拾組織,哪有心思去一一告知那些市民呢?


    盡管鮮花、美酒、音樂等用來慶祝的物資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但那些狂熱的市民們依然找到了自己的辦法。


    露台上用於展示家庭地位和財富的花瓣不要錢似的丟向街道的中央,家家戶戶將自己家裏多餘的床單、甚至是過節時穿的禮服剪開,配湊成一些詞語,或者是一些旗幟意象,幾乎是所有人都在真心的為新皇帝感到高興。


    “幹得好!阿巴斯奇亞的小子。”


    “笨蛋,你該稱唿他為陛下。”


    “祝您遠征順利,陛下。”


    “給那些該死的北方佬一個深切的教訓!”


    熱情的市民使得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了,佩裏斯陛下尷尬的騎著他的小馬,一一的向那些狂熱的人民迴禮,無論那些騎士做出多大的努力,都無法驅散那些圍觀的群眾,而在新皇帝登基的第一天,殺人卻是不被允許的。


    挨到他們從城市的街道上擠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正午,為騎士和陛下們準備的宴會成為了一堆殘羹冷炙,而與此同時發生的是,那些英勇的戰士們半晌的功夫,才隻是陸陸續續的喝過一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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