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田森首相仍然能保持那種作壁上觀的悠然心態,那麽其餘的“帝國忠臣”們自然是炸開了鍋。


    一位身著灰色長袍的教士憤然說到。


    “你這個褻瀆聖人的偽善者,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竊奪薩丁的財富,這是在侮辱我們所有信徒的信仰……”


    商隊的領袖們有些難以接受使得眨了眨眼睛,一位身材圓滾滾的商人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臉。


    “我們可以給皇室一份贈與,但我們還是希望可以免征商人的十一稅。商人的身家都放在身上,如果交易一次就繳納一次十一稅,我們怕不是要賠死。再說了,我們做生意也是有賠有賺,很多時候看著掙了一筆,但這些錢還是要等下次進貨的,況且這些年來,我們送給教會的贈予似乎並不少吧。”


    商人的話沒有引起廣泛的讚同,但至少堵住了那位修士的嘴巴,一眾商人紛紛站起身來,作勢要離開宮殿一般。


    皇位上,女皇的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紗線,叫人朦朧的有些看不清出,但小皇帝的表情卻是陰晴不定的閃爍的厲害。


    原本,像這種議政會議,他自然是惡心的透頂,但聽到歌德教士講起昨日的密謀時,心思便是有些動了,歌德修士之前跟他畫了一張大餅,但卻沒說他能吃多少,這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不勾起興趣便是假的。


    但無論能分下多少,一個“忠臣”的帽子,歌德自然是少不了的。原本佩裏斯的眼窩子自然不至於這麽淺,但自從登基以來,才發現自己的父親給自己留下多麽大的一個爛攤子。


    萬事不談,先講財政。按照常理來說,父親在位時期,帝國沒有打過一場仗,更沒有丟掉什麽領土,遇到天災人禍,甚至發展勢頭好的不得了,按照常理來說,是應當有一大筆積蓄的,但直到他帶著顫抖的手打開國庫的那一刻,才是真的心生絕望。


    諾大的倉庫中空空蕩蕩,隻有幾隻老鼠的屍體躺在裏麵,據說那是勤勞的衛兵們昨晚剛發現的,原本以為是招了賊,在發現隻是幾隻老鼠之後,便逮住了其中的幾隻,等著皇帝陛下審判它們,卻不想一連等了才這麽點時間,竟然是把它們活活餓死了。


    從衛兵的話語中,佩裏斯當然能聽出很多不滿,他咆哮著命令帝國的書記官們嚴查這些錢的去向,但他很快便絕望了。


    僅僅從賬本上來看,帝國其實沒有任何一筆支出是沒有記錄的,攢不下錢的原因隻是,帝國的收益比王國時期增長了不到一半,但開支卻擴大了三四倍,特別是“公共事務支出”,僅此一項便占據了記錄中的五分之一之多。


    如果想要成為一個偉大的皇帝,那麽他便不能隻有一個空了的錢袋子。而常年保持“收支平衡”的國庫,自然滿足不了他的野心,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哥德主教的提案才更使得他重視起來。


    人們都希望自己的皇帝能有個偉大的成就,這也是就是大普魯斯帝國的風氣了,這本就是一個秩序分明,而又崇尚英雄的國家。但他們卻毋庸置疑的不喜歡一個在他們頭上征稅的人,而矛盾也就在此,人民熱愛皇帝,因此為他們心中的“英雄”修築了氣勢恢宏的宮殿山,所耗費的財富數不勝數,但如果說佩裏斯決定向他們哪怕是一年多征收一個子的稅,那麽無論他接下來再有什麽大的成就,曆史上也會記載,他是一個暴君。


    也就是在這樣的緣由下,佩裏斯對於金錢要遠遠比先前的兩位皇帝來的要敏感的多。


    能有一個替自己背鍋的人征稅,又帶著“信仰”這樣一柄高帽子,自然要比他親自下場容易的多。至於他們向民間征收的稅務,對不起,一將功成萬骨枯,即使在大普魯斯沒有這樣一句典故,但他也知道,論起心慈手軟,自己是無論如何比不過自己的父親的,那還不如就不在這個方向上下功夫來的更容易些。


    聽著宮殿中亂糟糟的討論,佩裏斯隻覺得亂哄哄的一片,他一會看看商人,一會兒又看看教士,好像每一個人都在幫自己說話,都是在為了皇室、為了的帝國做貢獻,但不知為什麽,他們每每增加一次發言,佩裏斯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麵前的那堆金幣便又少了許多。


    所以,當最後那位修士講到,“所謂神的財產不得動”的時候,他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在台上做出了些細微的動靜。


    “咳咳……”


    台下的眾人恍若未聞一般,小皇帝輕微的咳嗽聲,沒能蓋過任何喧囂的動靜,他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親,但皇後陛下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尊榮,絲毫沒有打算開口的樣子。


    站在一旁的斯沃德自當是看的清楚,皇帝的手裏沒錢,他們騎士團當然是沒少花,因此,想辦法收集起來更多的財富,也是為了騎士團發展的重要途徑,在皇宮的幾次相遇中,斯沃德早已經認定了小皇帝骨子裏麵是個實打實的主戰派,隻是因為年齡小,心思還缺點定性,也還沒有什麽自信,才會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的拿不定主意,如果有人能向前推他一把,肯定會堅定他目前的觀點,反之亦然。


    想到這裏,斯沃德最終也是不再選擇觀望,而是清了清嗓子,親自下場跟那些議員們辯駁了起來。


    “聽過安德魯教士的意思,教會的存在倒是要先於帝國的需求之上的?”


    在一眾人的派別中,國內大大小小的政治勢力都有自己的代言人,而這些代言人多半都不隻是一個,但唯有一個派係除外,那便是帝國騎士團。


    雖然騎士團成員隻有不到四百人,但在皇帝陛下成年之前,騎士團的團長作為皇家的守護人,卻是有直接統領帝國軍隊的權利的,因此,帝國軍方在目前的帝國稱得上是一個有分量的派別,但這個派別中,那些騎士團的兄弟們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夠出席議會的資格,隻有大團長可以作為皇帝的侍從參與會議,因此,他此時的發言,自當是極其有分量的。


    被懟的教士麵對斯沃德的詰問,又羞又惱,半天接不上話來。其實,在他的觀點中,確實是有這個的一處嫌疑,但他卻試圖用避重就輕的方法,來轉移一下眾人的注意力,從神學的角度上辯駁,那誰又敢接教士們的碴呢。


    但顯然,這位公認的修養不太好的宮廷騎士抓中了他的要害,帝國跟教會孰輕孰重?這個問題也是他萬萬答不上來的。按照信仰至上的理論,教會肯定是很重要的,甚至他們阿巴斯奇亞家族混來的皇位,都是在薩丁古書裏麵找到的依據,這才有了如今的帝國。


    可現在是在大殿之上,身旁除了他態度很是曖昧的幾個教會裏的兄弟之外,更多的是貴族、商人、以及皇帝的衛兵,前麵兩者在他丟出這個觀點的時候可能會選擇觀望,而最後的那位可能會直接以褻瀆的罪名將自己丟進監獄,此生再無經營妓院時候的風光。


    想到在也不能從世間拯救少女,安德魯臉上的汗水便大滴大滴的滾了下來。好吧,眼見的要收十一稅了,就算是將其中的一大部分送給小皇帝,教會也總還能省下來不少,即使隻是餘下的那部分,也足夠他做不少事情了。


    哥德主教在心中暗罵一聲蠢貨,臉上卻再次露出了幾分得體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教會中競爭者的肩膀,得體的迴複道:


    “騎士長大人,我們教會絕無跟帝國一爭高下的想法。我們教會的這位兄弟,隻是擔心陛下會受到什麽人的迷惑,才在一急之下說出了那種話來。眾所周知,這世界的一切財富本就應該屬於偉大的皇帝陛下,所謂的教會的那份、貴族的那份、甚至是他們商人那份,都不過是最仁慈的皇帝陛下所分出去的一部分而已。皇帝陛下才是這一切的決定者。”


    經曆過漫長的一場博弈之後,哥德修士決定最後將球送到佩裏斯的手上,如果再由老奸巨猾的馬耳他公爵,和那些貪得無厭的商人,隻會做些紙麵文章的官僚們討論下去的話,受損的就不隻是皇帝陛下的意見了,甚至教會的利益都會失去保障。


    在這其中,哥德更是規避了一個巧妙的問題,在這之前,收不收十一稅還是個問題,但他此時向皇帝提出的問題卻已經改成了,收到十一稅之後怎麽分,這就將其中的利害關係變成了一個既定的事實。


    縱使他人在如何懊惱,那也沒辦法明麵上直接跟皇帝陛下搶錢吧。


    “朕以為,馬耳他公爵大人的想法就很不錯,既然是要給信徒收稅,便也不能收的零零散散,這反而有損帝國的威嚴,但教會為收取這筆稅負,自然又要付出不小的努力,留三成太少了,留下四成收入給教會,但作為交換,由首相核對一遍其中的賬目……”


    “陛下,征收十一稅,有些不妥吧。”


    正在一切將要塵埃落定之時,層層帷幕之後,一道有些軟糯的聲音傳了出來。


    雖然聲音不大,但卻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大殿中的人紛紛將目光投向那個位置比皇帝還要高上幾分的女人位置上,不知道她為什麽現在突然插上了口。


    曾經的皇後,現在的太後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溫吞性子,向來的都隻做諾丁陛下的影子,如果不是她生育了如今的陛下,這些權力中心的權貴們可能都要忘掉還有這麽號人物。


    這個女人也就不過三十歲,如果對於權勢的野心驟起的話,勢必也會成為一股不弱的政治力量。冒著打量新生政治派別的看法,除皇帝陛下之外,諸位大臣在麵對皇後的時候,眼睛中不禁都了幾分好奇的神色。


    然而,帷幕後的年輕女人,並沒有一個作為皇太後應有的儀態,甚至剛剛那副高懸在外的神秘感都丟了出去,大家本以為她會有什麽想法和訴求,但她除了反對十一稅之外,再無別的什麽想法。


    “我的丈夫……不,是諾丁陛下生前,一向告誡身邊的人,越是深居高位,便越是要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克製自己的欲望……”女皇從未見過如此的陣仗,有這麽多的男人盯著她看,這不僅叫她有些害羞起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斷斷續續的。


    索幸在場的有不少聰明人,皇太後反對征收新稅,不過就是一個維護自己丈夫名望的小婦人計較而已,隻要朝堂的大臣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相比她也便不會在做反對了。


    “尊貴的皇太後陛下,您的想法其實是多慮了。”哥德主教微微一行禮後,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有仗先帝勵精圖治,四海鹹平,至少是王闕附近領地上的民眾多半都有了不少的積蓄,具各地教士的迴報來看,先帝之遭遇,萬民哀悼,使者所經之處,到處都是哭喊聲一片。在這種情況下,不叫他們為帝國做出點貢獻來,他們反倒是難以心安啊。”


    “雖然我反對哥德說的每一個字,但這段話倒還稱得上是有理有據,太後。”圓滾滾的商人迴複道,“在事實上,我們商人正在準備一場大型的募捐活動,為我們永遠不朽的諾丁陛下修建一座雕像,而且是就緊靠著費裏茲大帝。考慮到他是為靈魂不朽的人物,我們準備用銀子來做雕像,本來我們以為這是個大任務,但僅僅是在阿巴斯奇亞港,我們就收到了超過一半的費用。不管別人怎麽看,我們帝國的商人永遠熱愛自己的國家。”


    田森和馬耳他公爵沒有說話,但同樣投以默認或是讚同的眼神。太後天性敏銳的覺得他們的話中多少帶著些令人疑惑的成分,但她到底沒有跟一大幫子肩寬體闊的男人爭吵,最終隻好微微的點了點頭,細聲細語的說道


    “既然你們說的這麽有道理,那便還是由陛下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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