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瘋了嗎?這個數目是不是也太多了一點?”


    “不不不,這當然是一個合適的數目,教會的延續需要世俗財富的維持才能正常流轉,而建立一個偉大的帝國,同樣也需要一筆錢財……對不起陛下,我有些僭越了……但,現在辛勤的教士們從薩丁的花園中源源不斷的汲取出可貴的知識,來滋養這些世俗之人,隻換來這麽幾塊麵包,一個底層的修士甚至不能在他不能工作後維持溫飽,很多時候還需要教會額外拿錢去維持運轉。不是現在我們要的太多了,而是從前拿的太少了!”


    哥德主教漲紅了臉,他望向那個出言反對他的文官,狠狠的瞪了上去。而先前反對他的那位大人,同樣瞪著通紅的眼睛瞧著他,他們二人在大殿上緊張的對峙著,好像是兩條正在爭奪一塊肉骨頭的狗。


    自從諾丁陛下死後,特別是有了宮殿山前的那一次緊張的對峙之後,貴族們便聯合了現如今佩裏斯陛下的母親,組建了一個“待議聯合會”,在待議聯合會的會員認為佩裏斯具有“一個優秀的皇帝應有的品質”之後,才會自動解散。


    至此,曾經那個“公爵、市民大主教”聯合起來向皇帝陛下效忠的“和諧帝國”便再也不複存在了,帝國中一夜之間冒出了各種各樣的派係來,在經過了各種明爭暗鬥之後,他們紛紛將自己心儀的人選擠進了這個“待議聯合會”中,這些人選得到了那些派係的支持,自然是不能不幹活,肯定要為自己幕後的主事們的利益上去爭論一番。反正議會也自然是為了“平衡各方的利益矛盾而存在的一個統合體”,據說這種做法有利於國家的穩定,更能提出正確的國策。


    這樣,帝國的官僚機構在他們上台之後,似乎是在一夜之間變得可有可無起來,地方的政務自然有地方處理解決,而中央的事務有聯合議會決定,隻有田森首相在這個議會中還占有一個職務,可以發言之外,其餘的人每天的主要任務,便是瞅著空空蕩蕩的桌子發呆,而哪裏曾經堆滿了積如山的文件。


    這些文件當然是有需要處理的,隻不過現在已經從解決問題變成了一場場滑稽的爭辯。


    比如說今日的帝國就有過幾次爭議。


    原本就已貧窮著稱的山地堡公爵發來一封求助信,向帝國的中樞借用一些糧食以渡過災荒。


    “否決!必須否決!”


    一位商人的代表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


    “陛下,據我所知,山地堡的人口稀少,所需要的糧食本來就不多,況且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們當地的群眾完全可以從山裏找到足夠的食物來填飽肚子。帝國要處理的事務有很多,怎麽能因為此事撥款呢?”


    貴族的代表默不作聲,山地人實在是太窮了,雖然同樣是貴族的陣營,但卻是用不著為他們發聲。


    教士的代表們沉吟了片刻,最終說道


    “陛下,出了災荒當然要救治,這本身就是神明的意誌。但,血肉之軀是脆弱的,他們的靈魂極易墮落下來。我認為,這場救助行動如果要進行的話,應該直接撥款給教會,這種仁愛的活動本來就是教會的義務,我們虔誠的教士能更好的來執行這一場事務。”


    教士們的話最終戳中了官僚集團的軟肋,幾個貴族官員當即跟教士們相互指責了起來,官員們稱唿教士們為“一群男娼狗盜”之徒,表麵上潔身自好,背地裏卻在經營些皮肉交易的買賣。而教士們則是迴敬他們是“帝國的蛆蟲”“見不得光的東西”,他們拿著帝國給的錢,卻天天泡在汙穢之地,他們經營修女院是為了給那些無辜的少女做營生隻用,可沒叫他們拿著國庫裏的錢全灑在她們的床上。


    貴族們也逐漸的被迫參與到了這次戰爭之中。那些中下層貴族們的濫情之舉動偏偏正是那些修女院中工作者的重要組成部分,一聊到這個問題,他們便脫不了幹係。他們隻得又聯合起商人的代表,竄攆陛下給那些修女們征收一筆“夜間工作稅”,來規範這種日漸猖狂的商業行為。


    直到最後,就因為一個山地的公爵想要從中央借調幾十車他之前繳納的稅糧的事情,轉化成為了帝國的一項生死決策。商人們不希望帝國直接去支援,當然是因為他們在此次的糧荒中扮演了相當不光彩的角色,而作為帝國最大的糧食所有者,那些貴族們自然會非常自覺的包庇這些商人,至於教士和官僚,他們就像是兩個怨婦一般,一個想要更多的權利,而一個想要保持自己原來的優勢,任憑什麽事情都要攪和上幾分。


    也就是在這樣一灘渾水的情況下,哥德主教從人群中跑出來摸魚,而他所談論的重點,也正是之前就已經提到的教會稅收問題。


    “既然要收稅,那不如統一起來。教會確實是在經營一些不這麽光彩的營生,但這都是逼出來的。”


    “教會原本已經存在了很長一段時間,而在那段時間中,沒有人會去征稅,教會依然存在的很好。”教會想要給信徒收稅,這並不是一個新鮮事,而且這種唿聲已經一年高過一年,因此,哥德主教才開過一個腔,反對的聲音便開始響了起來。


    “在過去,帝國的境內有超過八成的人,都是異教徒,而在建國前,這個比例依然有六成之多。”修士並不在意那些反對的聲音,隻管自顧自的侃侃而談起來。


    “而現在,僅僅十幾年的時間,我們就已經將國內八成的人都選擇了皈依。我可以非常高興的告訴各位大人,就僅僅是在前幾天,我們的教會內部有過一次詳細的統計,現在國內已經沒有任何一位領主不信奉薩丁教了。而這就是我們教會發展的緣由,維持如此龐大的信徒規模,跟他們講述教義,施展薩丁的恩德,這些東西都需要金幣來維持。”


    “用金幣換來的信仰有什麽可靠的?”


    “解釋一下這個問題!”


    “對於這件事,我無可奉告,諸位大人,這便是薩丁的旨意了。”


    這個答案顯然沒有辦法讓在場的人滿意,更大的騷亂聲音響起。


    “哥德!你個狗娘養的雜種!我早就聽說過,你甚至都不是一個貴族的後代,你是要把在場的諸位大人們當農奴嗎?”


    這句話顯然擊中了哥德主教的軟肋,他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像是受到了重創,再過了十幾秒後,哥德才慢慢的緩了過來,隻不過再無先前的那幾分風度。


    “你還不能明白你們這些貴族為什麽有區別於農奴嗎?洛林的伯爵大人,你可知道,前不久剛剛有為伯爵的兒子被領地上的農奴燒死了。”


    說到薩丁教的起源,在場的貴族都有些沉默起來。


    起源自然是有好幾種說法,有的說法是天降神諭,被最後一位傳奇英雄:一個放羊的牧人撿到,然後通過神諭上的預言證明自己的身份,預示了一場大旱,拯救了種族,然後以神使的身份告知了眾人。但還有的說法是“聖夢”,薩丁將自己的身份在夢中告知了諸多的部落酋長,再由他們的口將神諭說出。甚至還有說法,說是薩丁憐憫世人,親自到世間走了一趟,這種說法也還很有市場,畢竟說自己親眼見過真神也是一件十分光榮的事。


    總之,宗教的真正來源已經無處可查,隻有過一種非常反動的說法很有意思,它在少數的大貴族之間口口相傳:薩丁教的起源來自於一個落魄的部落族長,他的小部落在一場戰爭中被兼並了,而他自己卻跑掉苟且偷生。為了生存,也為了更好的生活,他在其他的部落編出了一係列有頭有尾的故事,贏得別人的尊重,蹭吃蹭喝。後來這件事被一部分族長知道後,將他的故事大肆宣講,並尊他為薩丁神使。


    普魯斯人管自己部落的英雄稱為聖騎士,他們都是拱衛薩丁的勇士,而薩丁是世間唯一的真神,薩丁法力無邊,掌管眾生,並將死去的人送往天國或是深淵。部落的首領們都是聖天使的後裔,有光榮的地位,和神權,是必上天國的人。而其餘的族人必須順從他們,以後才能前往天國。根據這個宗教,普魯斯的聖裔貴胄們還創建了簡單的文字和律法,以及所謂的“暨語”以表貴族的“神聖”,供聖裔們交流。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哥德顯然是咬緊了自己的牙關,周圍的那些貴族也紛紛變了臉色,他們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甚至還有幾位貴族朝著剛剛發言的洛林伯爵投以責備的眼神,洛林伯爵有些獨木難支,隻好重重的哼了一聲,坐迴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我認為對每個信徒收取十分之一的稅務是合理的。在過去,忠於薩丁的領主往往會將他們得到的戰利品,包括打獵的收獲的十分之一換取薩丁的庇佑,但在帝國建立之後,這項收入便被廢止了。”


    於是到此便有了上麵的那一幕。


    “帝國還沒有任何一件稅有十分之一這麽高!”


    “可你們從來都不隻收一份!”


    “那你要怎麽讓我們跟農夫們解釋,因為薩丁的恩賜到了盡頭,所以你們從現在開始必須納稅?他們會反抗的!”


    “不,他們當然不會反抗,農夫們完全能交的起那個費用,至於交不起這個費用的農奴,他們不應該有你們負責嗎?”


    在那位貴族精英的代表再次發言之前,一位資格很老的公爵卻突然站起了身,他的出席毋庸置疑的使得場麵上的情緒為之一滯。


    “馬耳他公爵大人……”


    表麵上,這位老人虔誠的信仰宗教,向來不過問俗事,也極少跟那些國內的貴族們比著擺譜,但卻擁有整個阿巴斯奇亞境內最大最肥沃的一塊公爵領地,擁有最多的莊園和農仆,來自領地的大量收入很快又投入進領地之中,叫他賺了一筆又一筆的帝國金幣。除此之外,他還有個爭氣的兒子,斯沃德騎士,彩虹騎士團的騎士長,雖然隻是擔任幾年的時間,但在這幾年中卻是可以作為鞏固皇室武力的最高領袖而存在。也正是有這些光環的加持,能使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成為貴族中最舉足輕重的那位。


    他伸出一隻略顯蒼白幹枯的手掌,朝著那些貴族議員們輕輕的擺動了一下,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開口說到:“既然莊園裏的仆人算是貴族財產的一部分,那麽這份十一稅貴族出了倒也合理。”


    幾位年輕的貴族似乎有些沉不住氣,他們像是要說出一些話來,但卻最終被身邊的長者們拉住了身體。笑話,帝國中還有比馬耳他公爵家裏農奴更多的貴族嗎?既然他能交的,那其他人又有什麽理由叫不得呢?


    “謝謝您的支持,薩丁會永遠保護您的靈魂的,馬耳他大人!”


    “不,主教大人,神愛世人,但我愛帝國。”老人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繼而以更大的聲音說到:“十一稅很有可能是帝國自建立以來繳納的最大的一筆費用,感念先帝功德,當今的陛下仁義,這筆錢,我們這些做封臣的出了,但我希望出這筆錢的遠遠不止是我們,主教大人,你應該向帝國內除了皇帝之外的所有人收繳這筆費用,然後至少將其中的六成上繳給國庫,這是陛下應得的。”


    馬耳他公爵的一席話毋庸置疑的驚到了禦前會議上的所有人,開玩笑,大家來這裏都是來撈錢的,怎麽會有送錢的蠢材過來說話。就連田森首相都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個曾經在自己麵前都沒什麽資格說話的部落長者,如今卻是長進了不少,學會在小皇帝麵前搖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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