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個成精了的老狐狸,從他嘴裏套句話出來,比給他刨膛剖腹還難。”


    當然,心裏罵歸罵,話該聊還是嘚聊,畢竟佩裏斯是個要做大事的人。他自幼縱觀太祖事跡,自以為能在戰術和用兵上學得太祖八分精髓,就唯獨在治理內政和開發人才方麵一竅不通,但眼見的父親不能理事,留給他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作為諾丁的兒子,更是帝國的皇儲,佩裏斯對於諾丁的身體狀態當然清楚,清晨的魯莽行為是他的一次對自我性格的作秀,同時也是一次對田森的試探。雖然長於深宮之中,但佩裏斯也知道,整個帝國總共有四個國王,而自己這個皇冠之下,就隻有一個王位,父親究其一生,十幾年的政治生涯,也不過就是在跟剩下的那幾個國王搞搞權利上的拉鋸戰罷了。


    在他的心裏,父親諾丁之所以累到病倒,不過因為現在的恩養的國策。對國內的手段太溫和了,皇帝的雖然落下個好名聲,仗著自己特殊的政治地位掌握了大局,可以通過拉攏貴族來蔓延自己的政治力量,進而影響到剩餘幾個國王的權威。


    但這種方式最大的問題就是效率實在是太低了,眼見的問題,現在的國策不光是熬死了自己的父親,更有甚者,在十幾年的時間內就滋生了原本王國時代百年未有的腐敗。


    想到這裏,佩裏斯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要想得到這個老家夥的支持,就得幫助他解決現在的問題,得到他的理解之後,自己的雄心壯誌才有能得到舒展的那一天。


    在確認過四下無人之後,佩裏斯刻意壓低了嗓音說道:“首相大人,對付那些該死的寄身蟲,我想不到有比用劍更合適的辦法了。”


    聽過佩裏斯的話之後,田森花白的頭發似乎更加衰老了幾分,他瞪大了眼睛,身體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有些微微的顫抖,在喉嚨幾次急促的唿吸後,他有些羞怒的質疑道:“殿下,您難道要立誌成為一個暴君嗎?您應該明白……”


    “首相,先聽我把話說完,”佩裏斯迫不及待的打斷了田森的發言,他眨眨眼睛繼續說道:“我當然知道,對付這些蠕蟲肯定不能一刀切。這也是帝國當下遇到的最大的問題了,帝國的蠕蟲和帝國的脊梁竟然是同一批人,可笑啊。”


    “父親自加冕以來,說他是旰食宵衣那都是輕的了,作為帝國的首相,你應該明白這一點。”佩裏斯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揚起來自己的眉毛,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一個人要想管理好一個國家,還想著麵麵俱顧,在我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帝國的一代首相,灰袍大學士,他也做不到這一點,但就在我的認知中,他在操縱政局的辦法,似乎自是在靠自己和皇帝的威望。”


    田森微微的點了點頭,瞳孔微微的上揚幾次,似乎是在思考或迴憶些什麽東西。


    “帝國是一個由英雄建立起來的國家,因而隻有英雄般的才會受人尊重。如果我們的聲望能達到祖父的標準,那麽現在帝國的疾病將不治自愈!”


    每當佩裏斯提起自己祖父的威名的時候,眼睛就情不自禁的顯得有些明亮,自從他記事以來,這個從未謀麵的祖父就一直是他唯一的精神榜樣,所有的費利佩大帝的過往經曆他都能倒背如流。現在的皇宮之中,人們雖然也對他很尊重,但還遠遠達不到自己祖父的標準。


    “您說的不錯,我們的國家確實是一個需要英雄的國家,民眾們會喜歡英雄的傳說,而聽過英雄故事長大的一代人會更加忠誠。雖然,帝國的市民們,他們現在看起來更喜歡亮晶晶的金幣。”


    說完這句話,田森和佩裏斯的臉上都露出了笑臉,談話之間的氛圍也顯得更輕鬆了幾分。佩裏斯知道,自己這次投石問路算是找準了時機。他繼續講下去。


    “您的想法簡直跟我父親如出一轍,首相大人,這也是我父親常常教導我的一句話:叫忠於你的人發財,為背叛你的人平反。我欣賞很欣賞前半句中的一些觀點。”


    “殿下,皇帝陛下是一位很有智慧的統治者。他收到貴族和平民們的追捧,大家都認為是皇帝陛下將這這個帝國緊緊的團結在了一起,我想,也許您應該繼續守護這個帝國?”


    佩裏斯微微的皺起了自己的眉毛,但隨後又很快的舒展開來。


    “首相大人,我的父親是一個很有威望的人,而帝國的第一任首相也是這樣。”


    這是一句很有意思的話,佩裏斯提出了一個田森無辦法迴避的問題,在帝國的曆史書上,費利佩大帝是民族英雄,解放者,灰衣修士則是帝國的第一任首相,而且是費利佩大帝的禦用書記官,也是紅獅遠征中歸來人裏麵唯一一個多活了幾年的高層人物,身上自帶一種神聖而神秘的色彩。


    就來比田森年輕了一代人的諾丁陛下,都已經收獲了一圈好名聲,到最後算迴來,隻有田森,他存活於那個偉大的年代,處於帝國的中心,但卻沒能成為一個偉人。


    田森聽懂了佩裏斯話裏的意思。表麵上看,這對他是一種貶低,說他不如第一任首相,但其實暗地裏卻是實實在在的對他的一種表彰。


    “你太看得起我這個老頭子了,”田森的臉上露出了一張笑臉,上麵的皺紋都皺成了一個,露出了歲月風蝕過的痕跡,自從諾丁病倒下來,他老的實在是太快了。“把我跟皇帝陛下和灰衣修士那種智者相比,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聽過田森的一席奏對,佩裏斯雖然還算是麵帶喜笑,但心情卻一下子耷拉了下來。即使是剛才在心裏怒罵的田森的時候,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失落感。本來,佩裏斯曾經在私下裏研究過田森,在稍微得出結果之後,佩裏斯就認為,他會是一個很好的政治盟友,他不相信一個憑借著選舉議會那種不靠譜的方式當上實權國王的人,會對權柄這個東西不感興趣。


    但現在的情況卻跟他的研究呈現出了些許相反的情況,他對接下來的談話內容頓時失去了興趣,隨便應付了幾句,就以探望母後,學業為重之類的借口,頗有些尷尬的離開了小徑。


    田森望著佩裏斯步步遠離的身影,露出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剛才的話也同樣不過是一些半真半假的試探而已,要知道,他能從當年那副混亂的局勢中亂中取勝,從四大國王中實力最弱的一個一舉變成權利僅次於皇帝的人,靠的可不是運氣,而是一副識人的本事。


    如果當年的諾丁陛下身邊沒有一個像灰衣修士一般的智者,沒有一群絕對忠於皇室的老兵和將軍,那他憑什麽要站諾丁的隊,還不如跟著普魯斯直接占領分食了阿巴斯奇亞的國土和部落民眾來的痛快。


    現在帝國的發展可謂是日新月異了,田森早已經發覺自己以往的見識,在麵對愈發複雜的帝國事務中顯得有些無力起來,很多事情不得不三思而後行。


    “咳,咳!”等到佩裏斯徹底遠離他的視線,消失在群山之中的宮殿群之後,田森這才緩緩的轉過身去,繼續走自己路。田森是一個謹慎的賭徒,兩者共同決定了他今日的成就,而又隨著年齡的變化,他對前者的重視更甚於後者。


    在過去的幾年內,他幾乎是為自己建立了一個完全忠於皇室的人設,對皇室的敬重簡直要成為刻在骨子裏的下意識。以至於有的時候,不光是別人,就連他自己都會忘掉,自己的三個兒子中,隻有一個人在帝國的宮殿中任命一個簡單職務,而他的另外兩個孩子卻分別在北海和塞普魯斯的王庭中吃得很開。


    伴隨著肢體上的活動,首相又撫著胸口微微的咳嗽了兩聲,這當然不是因為走路產生的疲憊,而是剛剛勾心鬥角而產生的些許副作用。


    “真是老了,一個才十歲出頭小子,就能有這麽一份心思,他是像效仿先帝,做個馬上皇帝不成?”


    他一邊踱著四方步慢慢的沿著路走,一邊的輕輕的甩動自己的手臂,也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整個人身上的暮氣,都隨著跟佩裏斯的交談中削減下去了不少。


    另一邊,年輕的皇儲在離開小徑之後,根本沒有想她自己敘述的那般去拜訪自己的母親或者是去學習什麽讀寫的能力,而是徑直去了皇室的獵場,近一年多以來,那裏已經成為了佩裏斯每天中打發時間最長的一處地方。


    盡管他並不是真正的喜歡狩獵,但他依舊能從獵場上得到他想要的獵物。


    獵場建立在一處較為開闊的山穀處,同時,這裏也是靠近皇宮邊緣的位置,皇家馬廄和衛兵們的住所就分別設立在流經山穀的河流兩側。


    傍晚向來是一天最舒服的時候,空氣中的剛剛開始凝結的水分和淡淡的花草香混合的正好,略顯涼爽的山間穀風剛剛開始輕輕的拂過人的麵頰,它驅逐了一天的熱氣,並且無聲的督促著一切抓緊行動起來,不可錯過這大好時光。


    每天的這個時候,正是山穀裏麵的生物活動的最頻繁的時候。它們紛紛走出自己的巢穴,開始一天最寶貴的進食和飲水的時光。


    此地雖然已經圈養多年,裏麵的大型生物早已不見蹤影,但在克製的情況下,林子裏麵多多少少還殘留著幾群算是散養的野生山羊,還有成片的兔子和幾隻大膽的山雞。


    這也是騎士們炫耀自己武功的最佳時機。


    他們山的那頭疾馳而下,他們嫻熟的操縱著自己胯下的駿馬,繞開阻擋在路上的山林岩石,跨過河邊的淺灘,將手中的騎士劍、槍招唿在那些山羊們的身上。


    山羊們的行動很快,它們其實在一定程度上已經習慣了這些騎士的獵殺,並且摸清楚了其中的規律,因而大多數的山羊都能來的及逃到山那邊的林子裏麵,隻有少數的倒黴鬼會成為騎士祭槍劍的犧牲品。


    當離開佩裏斯從花園小徑,並且換乘上了一匹小馬從宮殿區域趕到山坡上的時候,正趕上騎士們從山穀的另一側衝下下山的場景。一幫正值盛年的騎士們穿著各色的盔甲,上麵紋刻著他們自己家族的勳章,如同一道彩虹一般的衝散了獸群,他們的口中高唿著象征自己家族榮譽的口號,戰馬嘶鳴,獸血飛濺,佩裏斯看在眼裏,而他的心內仿佛就真的置身於戰場之中。


    總之,這的確就是他眼中的戰場,騎士們一馬當先,撕碎一切敢於直麵他們的敵人,而後就是騎馬的侍從們身著輕甲衝進敵陣之中,給那些還敢反抗的敵人以極大的殺傷。


    隻需要通過這簡單的兩輪衝鋒,大普魯斯帝國的戰士們就可以擊敗一切來犯之敵。同樣,也可以擊敗他們想要戰勝的所有敵人。


    一名站在山穀底部的騎士朝著穀口望去,在確認穀口的身影就是這位熱衷於打獵的皇儲之後,他興奮的拿起自己手中沾血的騎士槍,朝著佩裏斯的方向大聲唿喊起來。


    大概是因為距離的緣故,佩裏斯有些聽不清楚他叫喊的內容,但從那人的表情來看,大概是說“勝利”或者是“榮譽”還有“殿下”之類的詞匯。


    那個騎士確實有誇耀的資本,今日他的馬術發揮超長,從山上一衝直下,竟然靠著馬力直接躍過了那條橫綆在山穀中央的那跳淺淺的溪水,舉起短槍一擊刺死死了一隻巨大的公羊,而且還是正中公羊的咽喉,成為了今天下場的騎士中收獲最為豐厚的那一位。


    也不知道是皇儲先來的這塊地方,還是那些常年居住在宮殿裏麵的彩虹騎士們喜歡在這邊活動,進而才引來了這位天性中就對戰爭感興趣的皇儲,總之,他們之間成為了一隻不謀而合的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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