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幫廚想著主廚德爾那副不省人事的樣子,給這幾個人跪下的心思都有了。


    看著幫廚們無助的眼神,最後還是埃米修士清了清嗓子,說道:


    “隻要是信奉薩丁的子民,我都有幫助他們的義務。你說的那位,應該是我們大普魯斯人吧。”


    幫廚們看到了希望,忙點了點頭,連連說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修士在幾人殷切的眼神中走下了馬車,埃米故作矜持的放慢了自己的動作,跟車上的幾位兄弟使了眼色,指了指車廂邊緣的木板。


    車上的幾人心領神會的點點頭,柯南將耳朵靠在了薄薄的隔板上聽著外麵的動靜。


    “什麽?還要我自己走過去!你們不應該把患者帶過來嗎?商隊有這麽多人,而醫生卻隻有我一個。”


    “您說的對,請您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就帶人過來。”


    外麵好一陣折騰的聲音之後,伴隨著沉重的唿吸聲,幫廚們氣喘籲籲的聲音再次傳入了車廂。


    “大人、大人、我們把他帶來了……快救救他吧。就從剛才吃完飯不久,德爾大人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我們覺得他定然是吃了什麽不潔淨的食物。”另一位幫廚像是在從旁邊補充道。


    “那可真是咄咄怪事。大家都是在一個鍋裏吃飯的,為什麽就獨這位生了病呢?”這次說話的是埃米,他現在那股子修士架子可謂端的十足。


    不用看也知道,現在那幫幫廚肯定犯了難,可謂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麽東西?”米切爾森忍不住問道,“把這幫人渣嚇成這個樣子。”


    “毒參,這幫蠢貨沒見過世麵。毒參生效了就是這樣的,大概會叫人口吐白沫,神誌不清一段時間,但大概過了藥效,就……。”


    蒙哥馬利彪悍的解釋道。車廂外的聲音再次響起,為了叫大家都能聽得清楚,他很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這個年代的人可沒有什麽醫學常識,很多人甚至連病和神學之間的關係都搞不清楚。


    說話的人還是埃米,他的話裏麵頗有些嚴肅和威脅的味道


    “據我觀察,他恐怕不是生了什麽病。”


    “那……那這是怎麽迴事呢?”


    “既然你們都是同事,那我現在也認出來他是誰了,他根本不是哪門子大人吧,這是商隊的廚子!你們幫他迴憶一下吧,他的生活有沒有什麽不檢點的地方,我聞到了巫術的氣息。”


    車廂外突然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就連車廂內的人都感覺到了地麵的顫動。


    “這是給丟地上了吧,沒想到他們看著聽忠誠,一聽到巫術一個個慫成了這樣。”


    米切爾森看不到外麵的情況,但卻能從外麵的動靜裏腦補出了畫麵來。


    “薩丁在上,大人,我們跟這個人就隻有工作上的關係,除此之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了。”幫廚的語氣裏隱約已經帶上了哭腔。


    “不用這麽害怕,我並沒有說他是個巫師的意思。現在的情況還遠遠沒有嚴重到這種程度。惡魔會攻擊那些生活不檢點的人作為他們附身,如果成功了,那麽他們還能共生一段時間,但如果失敗了,那惡魔沒什麽事,附身可就是死路一條。我給他開點藥水吧,這些東西大概能救他一命,等他睡醒了,就把我過的說話告訴他,聽懂了嗎?”


    “是,是……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我現在得去處理藥水的問題,把他弄迴去吧。”


    埃米掀開車簾子,好叫裏麵的兄弟們能看到外麵的場景。


    廚子德爾肥胖的身體躺倒在地上,在他的身體邊緣能看到土地陷下去的時候砸出來的裂縫。幾個幫廚紅了鼻子,圍著德爾站成了一個圈,伸著手卻又不敢碰他。幫廚們的臉都朝著埃米,希望能在埃米身上得到更多的幫助,可埃米卻隻留給了他們一個背影,他爬進了馬車的車廂,並且拉上了簾子。


    “行了,你們兩個抓緊把解藥給我吧,這事兒總得有個終了。”埃米很自然的朝這米切爾森和蒙哥馬利伸了手。


    兩兄弟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異口同聲的問道:“你應該有解藥吧?”


    “你下的毒我哪裏來的解藥!”


    “可這不是你出的點子嗎?”


    柯南用雙手抓住自己兩邊的臉頰,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想笑,但是又有點笑不出來。


    埃米沒有看著這兩個家夥耍寶的興趣,他知道這兩個人不可能是現在又鬧翻了,他們隻是在相互推卸責任,好叫自己多出點力。


    “蒙哥,你用的毒參大概藥效會持續多少時間?”


    “短的話一晚上就好了,要是時間久些,三四天也說不定。”蒙哥利亞的臉上寫滿了尷尬,如果不是自己腦子裏麵一直在糾結毒參還是馬錢子,也不至於把人毒倒了連個善後都做不成。


    埃米用手扶住額頭,問道:“毒參還有嗎?拿給我看看。”


    蒙哥利亞在身上好一頓摸索,終於拿出了一截毒參——一顆已經被曬幹的草本植物,而且還是枯黃色的。


    柯南看著蒙哥馬利的身體,若有所思的嗅了嗅鼻子。


    米切爾森則是很實在的從箱子裏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截蜜蠟來,並且表示:隻要你埃米能把這個事情給圓過去了,這段蠟燭就都是你的了。


    經過一夜的研究之後,埃米得出了一個偉大的結論。


    以他現在不難找到的藥材來看,毒參是無解的了。


    當然,毒參雖然解不了,不代表他沒辦法解決廚子的問題。


    又一天清早,柯南照例從車廂上早早醒來,在闖過迷宮似的繞過兩兄弟橫七豎八的胳膊腿之後,縱身一躍跳下了車廂。


    埃米依舊是四人中醒的最早的那個,隻是這次他沒有在晨光下背誦經詩,而是頂著一副黑眼圈,手持一個陶罐,滿臉期待的盯著車廂的簾子。


    當看到出來的是柯南的時候,埃米滿臉的期待變成了有些猙獰的笑臉,他叫住了柯南,將手中的空陶罐塞到了柯南的手上。


    “把它裝滿吧,在你需要的時候。”


    柯南正是要找個僻靜的地方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他雖然很疑惑,但還是照例去執行了,不一會就帶著滿滿一大瓶子液體迴到了馬車附近。


    埃米接過陶罐,他強忍著惡心,將陶罐舉到腰間,用另一隻手扇著風,嗅了嗅味道,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據大普魯斯帝國第一版醫療手冊第三條款中記載:童貞之物無比純淨,善用之可以驅邪。


    望著埃米走向廚房的身影,柯南感到胃裏一陣翻滾,甚至還沒吃早飯就已經吐了。


    隊伍中的開拓者們不知道埃米手中所持何物,但隻是聞到了臭味就已經遠遠的避開了。


    在幾個幫廚期許的目光下,埃米將罐子裏的液體倒進了廚子的嘴裏。


    德爾一夜滴水未進,正是口渴的厲害,在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倒進嘴裏之後,恍恍惚惚的也就咽了下去。但還沒咽下幾口,便覺得這水味道不對,有股氣體順著下麵就頂了上來,一進一出之下,竟然將昨晚吃下去的東西又哇哇的吐了出來,原本癱軟不醒的人竟然就這麽恢複了神誌。


    埃米雖然心裏清楚,這可能是這廚子身寬體胖,毒參的藥力下的比較快,但他表麵的神色卻沒有發生什麽變化,隻是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陶罐,就如同他之前高高的舉起薩丁古經一般。


    幾個幫廚見狀連忙跪倒在了地上,嘴裏還不忘連連喊著“薩丁萬歲!”“永世真福。”這樣的言語,就連剛剛醒來的德爾都誤以為,是這位修士大人借來薩丁的力量救了他。


    德爾渾身顫抖了一番,身上的肥肉都抖動了一個遍,毒參的副作用叫他一時站不起身來,但他還是掙紮著滾到了地上。腥臭的液體沾了他一身,可德爾卻毫不在乎,他爬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麵前,想要吻一吻他的腳表示感謝,但埃米卻毫不猶豫的避開了。


    “把我之前說的話轉述給他吧,不要感謝我,要謝就去謝謝薩丁。”


    在德爾錯愕的臉色中,埃米隻留下了一個高大的背影。


    站在一旁的幾個幫廚這才將埃米昨晚說過的話一一講給了德爾,而且還是添油加醋的版本。


    他們見德爾醒了過來,都願意做對主廚最關心的那個幫廚,他們七嘴八舌的將昨晚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德爾,甚至還增加了很多完全不曾有過的細節。


    兩位幫廚甚至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昨天晚上為了給德爾找到治病的藥水的材料,熬了足足半個晚上都沒有休息,而另外兩個幫廚則說,他們一直在照顧德爾,直到天亮了都還沒閉眼。


    當然,他們對於昨天晚上把廚子從手上丟到地上的事情,當然是一個字都沒透漏出來。這些幫廚昨天晚上確實沒有睡好,但他們當然不是為了照顧德爾,而是被埃米的一席話嚇到了。


    為了擺脫惡魔,他們討論了三分之一個晚上,其中最激進的一個觀點是將德爾活埋進土裏,以為了自己這兩天做飯時的自私而懺悔。如果不是德爾太胖了,幹起活來瞞不住別人,也許這事就已經成了。


    隨著空氣重新充實到德爾的胸膛,他雖然身體上的行動多少還有些不便,但大腦已經再次清醒了起來。對於這幫手下,德爾還是知根知底的,他從地上爬起來,不屑的哼了一聲


    “夠了!你們就會搶神醫的功勞,要不是埃米修士大人,我現在恐怕還躺著呢?至於你們,你們最多也就不敢把我埋了。”


    這些幫廚們自然是賠著笑連連稱是,但心中卻都嚇得夠嗆。


    “莫非這廚子當真是跟惡魔做了什麽交易,為什麽我們背地裏討論的東西,他都知道的這麽清楚。”


    自從這以後,商隊裏麵就出現了兩大怪事,第一件怪事是埃米修士是個神醫的消息不脛而走,所有虔誠的開拓者在看到埃米的時候,都隱約的能看到埃米修士頭上的光環,據說那是他即將前往薩丁花園的邀請證明。


    至於另外一件怪事,甚至還要怪過第一件,畢竟跟修士發生的神怪異事已經多了去了,但跟廚子之間發生的怪事可實在罕見,就連走南闖北慣了的商隊護衛們都暗暗心驚。


    廚房裏的廚子和夥計們在食材充足的情況下,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因為德爾那個在商隊煮了十幾年黑心粥的家夥竟然讓開拓者們喝稠的,自己喝稀的。這些護衛太了解德爾了,因而才更加的膽戰心驚,要知道,德爾當年可是連頭領的黑心飯都敢做的人,就因為這事差點給打死了,也沒見他的手幹淨下來。


    想到這裏,埃米修士頭上的光環仿佛更加凝實了幾分,就連是號稱跑遍整個大普魯斯帝國的老油子,在埃米修士經過的時候,都不敢放肆的大笑出聲。


    對於這些說法,帝國的信使當然是一笑而過,權當是路途中的一點小樂子。商隊頭目則是樂見其成,廚子身上的肥肉跟他的利益沒有一點關係,但這些流民開拓者的命卻跟他休戚相關。走長途是不可能不死人的,但他已經跟帝國政府簽了合同,那一半的貨物做擔保,這些人裏的一半能送到瓦盧諾,盡管自己和帝國的信使看起來大家吃吃喝喝的關係不錯,但真到了交接問題的時候,可別指望他能包庇自己。他跟著商隊的另一個工作,就是要監視這位頭目的效率。


    米切爾森和蒙哥馬利也隻是嘻嘻哈哈的沒當迴事,都是貴族的後代,又同住在一起,也沒見他有什麽突出常人的地方,隻有毒參和馬錢子的故事,成為了彼此之間不言的第一個秘密,有了這件事情之後,幾人才算是真的綁到了一條船上的螞蚱。


    隻有柯南一個人,有的時候會看中自己下半身流出的液體陷入深思。他還沒離開那個愛幻想的年紀,事實上,在商隊裏的日子甚至還叫他激發了原來迫於生活停滯的那些天馬行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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