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溯看著娘這樣,不禁看向文玉,連忙道,“娘,還有客人呢,您別這樣——”


    雲嫂慌忙擦了淚,對夏花和文玉道,“瞧我,上了年紀的老婆子,沒出息,兩位姑娘別見怪。”


    夏花笑了笑。


    文玉是第一次來到玉溪穀裏麵,她局促不安地道,“您言重了。”


    雲嫂很高興,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飯桌上,阿溯很高興,許久沒吃到他娘做的菜了,真是想念極了,他不停地給文玉夾菜,“文玉,嚐嚐這個,這是我最愛吃的。”


    文玉紅了臉,不禁看向雲嫂。


    雲嫂正笑著看著文玉。


    文玉慌忙別過目光,聲若蚊呐地對阿溯道,“謝謝。”


    夏花吃得並不多,她站了起來,“我吃好了,各位慢用。”說畢略一頷首,朝外頭去了。


    文玉想要跟上去,阿溯扯著她的衣袖,讓她坐了迴去,文玉暗惱,正要說什麽,就見段慕白站了起來,“我也用好了。”


    雲嫂想說什麽,但想到剛剛出去的夏姑娘,她心裏大約明白了幾分,她哪還會再勸,隻是對段慕白叮囑道,“晚上穀裏有些冷,別讓夏姑娘凍著了。”


    段慕白點頭,“我知道。”


    雲嫂看著不安的文玉,笑的溫和,“文玉姑娘別怕,我這個傻兒子,雖然粗枝大葉的,但不是個壞人,若是他真敢欺負你,你告訴雲嫂,雲嫂替你教訓他!”


    已入夜了。


    穀中寧靜平和,仿佛將外界的一切紛擾都隔絕在外,與外界隔斷了一切聯係。


    可是,隔絕一切的,不隻有那個石陣麽?


    夏花在石頭坐下來,聽著流水潺潺聲,腦袋裏一片空白。


    段慕白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就那麽看著她,就像是她當初來到玉溪穀時一樣。


    那時候,她也是坐在這塊石頭上,看著那片溪水,隻可惜,時過境遷,心境怕是大不相同了。


    不知站了多久,段慕白上前,在她身側站定,他緩聲道,“在想什麽?”


    夏花一時未答,她隻緊緊抱住自己雙膝。


    段慕白就著一地的碎石,在她身側坐下來,他看著夜空,今夜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其實我騙你了。”


    夏花睫毛輕顫。


    段慕白繼續開口,“我本姓周,我是周宏的後代,那一年家族罹難,我母親剛懷了我,一路逃亡,最終死裏逃生,被段伯父所救。”


    “我母親被救後,硬撐著生下了我,在我剛滿月之際,她便抑鬱而終,隨著滿門抄斬的家族去了。”


    “所以,我是為了家族複仇。”


    夏花轉頭看他,但黑夜裏看不清他的神色。


    段慕白道,“其實外麵的石陣是段伯父所設,他不想朝廷之人找進來,亦不想我進入那片俗世複仇。”


    “我還是讓他失望了——”他無力地扯了扯嘴角,“不過這樣也好,如今這一切,也算是如伯父所願了。”


    竟是這樣。


    他原來是被滿門抄斬的周宏將軍家的一脈。


    這樣的不共戴天之仇,難怪他想要顛覆朝堂,扶持十三皇子上位。


    可是阻攔他的計劃,她也占了一份。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啊,兩個想要複仇的人,辛苦經營,但誰也沒有成功地複仇。


    夏花輕聲問,“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段慕白道,“或許是看江明死地太突然了,不想如他一般,至死還心有掛礙,閉不上眼。”


    夏花轉過頭,看著小溪中流淌的溪水,在這平靜的表麵下,不知有多少暗流湧動,她靜默片刻,說道,“這裏真好,沒有紛爭,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段慕白道,“若是喜歡,可以在這裏住下。”他的聲音語氣平靜,靜地仿佛不帶一絲期待,又仿佛根本不奢求她能留下來似的。


    夏花轉頭看著他,道出事實,“當初是朝廷有愧於段家,再加上朝廷急需用人,所以才以禮相待,一次次相請,可是現在你和蘇陌已經撕破了臉皮,這裏的寧靜怕是不長久了。”


    段慕白豈會不知。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蘇陌總會知道是他帶走了她,他一定會追到這裏來。


    若心存敬畏,這個石陣便是天塹,若是無所顧忌,這個石陣,將什麽也不是,對蘇陌,便是如此。


    段慕白道,“我們隻在這裏修整一晚,明日便離開。”


    “段慕白——”


    未等她開口,他便道,“若是你想要迴大越,我送你迴去。”


    夏花一怔,沒想到他竟然猜出自己的想法,她隻道,“謝謝你,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必如此。”


    段慕白看著她,臉色白了一瞬,但在夜裏瞧不出來,他隻道,“接連趕路兩日,身體會吃不消,好好休息吧。”


    “嗯。”


    段慕白離開了。


    段慕白剛剛離開,文玉便上前來,她將剛剛的對話都聽到了,“小姐,奴婢和您一起迴去!”


    夏花道,“迴去做什麽?”


    這個問題讓文玉茫然了,她並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隻是想小姐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夏花又問,“迴去看你的父母親人麽?”


    文玉搖頭,當初離開樂陵時,她已經償還了親人養育的恩情,到現在,從未想過還要迴去他們身邊。


    夏花溫柔地問道,“那你迴去做什麽呢?”


    文玉小聲說道,“小姐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夏花拉著文玉在她身邊坐下來,問道,“文玉,你覺得阿溯怎麽樣?”


    文玉雙頰爬上飛霞,幸好在夜色中並不明顯,她聲音愈發小了下去,“小姐怎麽突然這麽問?”


    夏花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千萬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文玉連忙道,“小姐,我沒想那麽多,小姐高興,我才高興。”


    “那是過去,現在不一樣了。”


    “小姐,我不明白......”


    “過去我有許多事情要做,也感謝你一直陪著我,但是現在我餘願已了,你不需要再事事以我為先了,我希望,接下來的人生,你能為自己而活。”


    文玉愣愣地重複,“為自己而活......”


    夏花道,“江明的付出已經足夠沉重了,我不敢想象,若是出事的人是你,我該如何自處?那樣,會將我打入萬丈深淵。”


    “小姐——”


    “所以,答應我,就算是為了我,好好地活著,為自己活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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