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溯想說他們得抓緊離開,可是看到文玉淚眼漣漣的小臉和夏姑娘麻木的表情,他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段慕白上前,半蹲在她身側,說道,“我們該離開了,否則你出什麽事,他的犧牲就白費了。”


    “我知道。”夏花的聲音無比的平靜。


    俊朗的容顏無聲無息,安靜而寧和,仿佛掙脫了人世間的一切煩惱。


    “我們帶他走吧,不要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沒人反對。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江明的身影逐漸模糊。


    阿溯在旁邊小心警戒。


    文玉不敢看,站開了一些。


    林間風靜,阿溯瞟了文玉一眼,見她小臉上還帶著十足的傷心,不禁說道,“文玉,你和他關係那麽好麽?”


    文玉瞪著他,“死者為大,你別胡說。”


    阿溯被一瞪,立馬老實了,“對不起,是我口不擇言了,那個......”阿溯想要找個話題,可是文玉一臉的哀愁,一臉沒有搭話的欲望,阿溯隻好忍著不說話了。


    段慕白看著始終一聲不吭的夏花,心中擔憂,若是她哭出來,或許他不會這麽擔心,可是她一滴眼淚都沒有,讓他更加擔心。


    “他一直都在為別人而活,這樣的人,活得太辛苦了,死,對她而言,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夏花淺淺一笑,“江明,走好。”


    骨灰被收入壇中,段慕白和阿溯一起掩藏火燒的痕跡。


    文玉在地上發現一個奇怪的東西,她撿了起來,不禁喃喃,“咦,這是什麽?”


    夏花看見了。


    那是一隻藍色紙鶴。


    這隻紙鶴看起來很舊,似乎經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


    她有一瞬的茫然,紙鶴,是現代的東西,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可這茫然隻是一瞬,她很快記起了——


    當時在清序學院上課,她聽課無聊,便動手折了一隻紙鶴,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在折紙鶴時,她心中想到的是,下巴沐浴在陽光下的男子,將她從匪徒中解救出來的男子。


    這隻紙鶴,自然是送他的。


    那時候,他很為難,不準備收下,是她硬將紙鶴塞到他手中的,還對他說,紙鶴可用來祈福,代表祝福之意。


    這是曾經她喜歡過的男子啊——


    到她後來喜歡上了蕭子楓,她自問行事灑脫,不想讓他誤會,便當麵和他說清楚了,那時候他臉上表情淡淡的,讓她覺得,她這個解釋都是多餘的,仿佛他從未將她放在心上過。


    她從來不來,這隻紙鶴,他竟然從未離身。


    夏花將紙鶴拿過來,一滴淚就落下來,正好滴在紙鶴上麵,浸濕了一小片。


    “小姐——”文玉不知道為何小姐這麽難過,她不知所措。


    夏花將紙鶴放進了骨灰盒,她緩緩道,“這是他的東西,就讓它陪著他吧。”


    段慕白和阿溯收拾妥當了,他們過來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阿溯不禁看向自家公子,而段慕白看著夏花,目光微閃,卻什麽都沒有多說,隻道,“夏姑娘,我們走吧。”


    文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還是認識以來,第一次聽他認真地叫小姐的名字,他以前從來都是叫小姐阿荇的。


    夏花看向他的手掌,那裏包紮著,有血色浸出來,看不出傷情,“你的手還好嗎?”


    段慕白道,“無妨,已經止了血,毒素沒有漫延。”


    夏花點了點頭。


    一行人重新踏上路程,夏花親手抱著江明的骨灰。


    這一路,夏花變得沉默寡言,段慕白隻守在她身邊,與以往的故意接近不同,他亦很少開口了。


    但阿溯變得異常活躍。


    “文玉,你嚐嚐這個烤翅,這個烤的剛剛好,一定很好吃!”


    文玉一臉的愁色,剛要開口,阿溯便截斷她的話,“不要說你不餓!一天都沒怎麽吃東西,怎麽可能不餓。”


    文玉皺了皺眉,準備開口,又聽阿溯搶先道,“也不要說你沒胃口,不吃點東西怎麽有力氣趕路。”


    文玉沒想到他把自己想說的話都猜到了,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將雞翅接過,說道,“謝謝。”


    阿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快試試,看看好吃麽?”


    文玉看到阿溯毫不避諱的目光,她抿了抿唇,起身坐到小姐的身邊,將雞翅給了小姐,“小姐,您嚐嚐。”


    夏花眸子微動,便看到阿溯不甘的神色,她將雞翅推給文玉,“這是阿溯特意為你烤的,你不要浪費他的心意。”


    文玉倏地紅了臉,小姐說什麽特意啊......


    阿溯頓時喜笑顏開,湊上來,說道,“文玉,我家公子會照顧好你家小姐的,你不用瞎操心,剛剛我試過了,真的很好吃,你就嚐嚐嘛!”


    文玉瞪著他,居然說她瞎操心?!


    阿溯嘻嘻笑著。


    文玉道,“坐過去,別站在這裏打擾小姐!”文玉自己都覺得阿溯太吵了,何況是現在隻想清淨的小姐。


    這麽說著,文玉便退到了另一邊,阿溯看了看靜坐的夏姑娘和公子,他頓時識趣地離開,往文玉坐的地方去了。


    火光跳躍著,印在女子的臉上,平靜溫和,可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傷,段慕白看了一瞬,便收迴目光。


    正好,雞腿烤好了。


    他遞過去,“吃點東西吧,好趕路。”


    夏花收迴了看著文玉和阿溯的目光,她沒有拒絕,吃了一隻雞腿。


    接連兩日的日夜兼程,他們趕到了玉溪小鎮,穿過了石陣後,他們到了玉溪穀。


    雲嫂提前收到書信,早就等在此處了。


    見到他們來了,一直焦急的心總算是放鬆下來。


    段慕白頷首,“雲嫂。”


    雲嫂豈會看不懂他神色間的悵然和淡淡神傷,她雖然身在玉溪穀,但一直都收到外麵的消息,她自然知道發生的事情,但她什麽都沒有多說,隻是笑笑,“迴來了就好,迴家了,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阿溯上前,怕怕地喊了一句,“娘——”


    雲嫂立馬變了臉色,“臭小子,在外頭有沒有胡作非為?”


    阿溯立馬道,“我哪兒敢啊?”


    雲嫂看到他這樣,就如離開玉溪穀前一樣,頓時心裏柔軟起來,她再也裝不出嚴肅的模樣,看著他慈愛地笑了,“迴來了就好,迴來了就好。”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下來了,天知道,他們離開的每一天,她都是提心吊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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