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迴頭便看到了她微微失神的模樣,清越的聲音問道,“在想什麽?”


    花留夏上前,在他身旁站定,看著遠方的山頭,目光卻有些迷離,“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王爺。”


    端王看著她的背影,“你說便是。”


    花留夏道,“若是有一日你的個人欲望與朋友之義相背離,你會如何選擇?”


    端王沒有立刻迴答,花留夏迴頭看他,隻見夕陽的餘暉灑在他俊逸的側臉上,分外柔和,他緩聲道,“欲望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


    花留夏追問,“好的又如何?壞的又如何?”


    “也沒有那麽複雜”,端王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說道,“是非好壞每個人的界定都不同,但倘若你覺得值得,便可去做。”


    花留夏迴頭,心頭細細想著兩個字。


    值得......


    端王隨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的山頭,晚霞倒映在他的眼睛裏,增添了幾分暖意。


    場麵一時安靜了。


    吳皓躲在門口偷看,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王爺和一位女子談笑風生,這畫麵多麽和諧啊!


    “統領,查探過——”,一個侍衛上前稟報搜查情況,被吳皓捂住了嘴。


    那個侍衛呆若木雞。


    吳皓鬆了手,極為不滿地看了這個沒有眼力見兒的侍衛一眼,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吳皓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招手讓侍衛上前。


    侍衛聽話地上前,這次卻不敢貿然講話了。


    吳皓小聲問,“查出什麽了?”


    侍衛以同樣小的聲音如實迴答,“屬下們搜查了整間屋子,沒有發現。”


    吳皓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果然是個沒眼力勁兒的,沒有發現這種事也值得這時候拿來說?


    看他多麽識趣,這個時候就不會拿這種消息去打擾王爺。


    花留夏眼底的迷離之色已褪去,她轉頭看著端王,梨渦淺笑,“多謝王爺,我的困惑沒有了。”


    端王看著女子亮麗的笑顏,心中一動,開口卻隻是問道,“這幾日你可好?”


    花留夏低頭看著自己全身破舊的衣裳,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也不是扭捏造作的人,她說道,“我還好,但有一件事情想請王爺幫忙。”


    端王道,“但說無妨。”


    花留夏道,“此處往前行一裏地左右會有一條山路,順著山路前行三裏再西行五裏地會看到一座小屋,那裏住著一位老爺爺,他好心收留了我兩日卻險遭禍事,想借王爺幾個侍衛上山安一安老人的心,也替我聊表謝意。”


    端王的眸子冷凝,臉上有一瞬的清寒,直到她說完,他的神色稍緩,應道,“好。”


    端王蕭子楓向來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性子,常年臉上都帶著十足的清寒,讓人不敢靠近,隻有極其熟悉他的人才能從他表情的些微變化窺到他的一兩分心思,此時他的情緒不錯,或許是因為女子毫無芥蒂的信任和倚仗。


    烏黑的眸子閃動著笑意,“如此便多謝王爺了。”


    端王嘴角微微上揚,“不必言謝。”


    端王一笑,風華自勝,傾倒眾生,花留夏看得微微一愣,忽而想起上兩次看著他的笑失了神,她目光轉到遠方的山頭上,嘴角微微揚起,眼裏也添了幾分色彩。


    吳皓看傻了眼。


    王爺是在笑嗎?他沒看錯吧?


    吳皓忙不迭地抓了一個侍衛過來,壓低聲音問道,“王爺是不是在笑?”


    被抓過來的侍衛看愣了神,好會兒才不可思議地道,“是,王爺是笑了......”


    侍衛默默地想,豈止王爺笑了,那位小姐也在笑啊,而且笑得好美啊!


    吳皓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眼瞎了,第一次見花小姐是她智拿秦無花時,一個女子如此聰慧又如此有膽識,已是超過大多數的閨閣小姐了,那時候他怎麽就沒發現花小姐和王爺很是般配呢!


    不過,現在也不晚。


    默了片刻,花留夏問道,“王爺,此處距樂陵多遠?”


    端王看著官道的方向,迴道,“一日的路程。”


    花留夏點了點頭,又說道,“想跟王爺借一匹馬和一些銀兩,王爺可答應?”


    端王問,“為何?”


    花留夏迴道,“迴樂陵。”


    端王顯然不是問她要馬匹和銀錢做什麽,但花留夏揣著明白裝糊塗,隻按那麽答了。


    端王沉默了一會兒,夕陽橘色的光輝灑在他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暖意,俊逸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花留夏梨渦淺笑,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端王對上她的眸子,應了一個字,“好。”


    花留夏收迴目光,笑意更深了幾分,雖然她未講明她的想法,可剛剛對視的一瞬間,她覺得他懂了。


    吳皓正藏身在門後冥思苦想著,花小姐到底是什麽意思呢,究竟在意他們王爺嗎?吳皓想得入神,連端王的聲音都沒注意到,邊上的侍衛提醒道,“統領,王爺叫您呢。”


    吳皓趕忙上前,“王爺有何吩咐?”,此處無外人,所以吳皓自然而然將稱唿換了。


    端王問,“可有發現?”


    吳皓心思還在端王和花留夏之間的事兒上麵飄著呢,此刻才想起自己是在查案,他心頭一凜,肅容迴道,“賊人十分狡猾,沒有留下一絲線索,但屬下已讓人依照小二的描述臨摹了刺客的畫像,這個賊人身形比一般人健壯,且又戴著麵具,應不難找。若是他不戴麵具就更好找了,按照花小姐所說,這個男人滿臉傷疤,這樣的人太引人注目。”


    端王隻應了一聲,沒有多說。


    花留夏對此並不樂觀,她一路跟那個男人走來,看到他頑強的意誌、鐵打的身軀和超強的康複力,想他並不簡單。何況,剛剛吳皓明明帶人守株待兔,卻還是讓男人不知怎麽的逃了出去。


    花留夏並不懷疑端王府侍衛隊的能力。


    她隻覺得,那男人雖然心是黑的,但本事也是大的。


    花留夏的想法有三分擺在了臉上,吳皓擦了擦並不存在的冷汗,心中對哪個賊人更是恨了,他發誓,他一定要抓到那個賊人讓他跪地求饒!


    案件的事情暫告一段落,花留夏往客棧裏走的時候,端王迴身對吳皓交代,“準備一匹馬和一千兩銀票。”


    “王爺——”


    “怎麽?”


    “沒事......”


    折騰了一陣,花留夏這下才感覺到餓了,端王吩咐了下去,很快小二便端了酒菜來。


    菜上來後,花留夏便大快朵頤,端王大概是不餓,沒有動碗筷,過了好會兒,花留夏才發現端王在看她,嘴角噙著一絲笑。


    花留夏臉一紅,動作慢了下來,嗬嗬笑道,“其實我平時還挺淑女的。”


    端王收迴目光,呷了一口茶,“我知道。”,說完又溫言道,“既然要趕路,不宜吃得過飽。”


    花留夏確實已沒有繼續吃的心思,她放下碗筷,笑了笑,“飯菜味道不錯。”


    用過飯後,官道上已有侍衛牽了馬,是吳皓特意為花留夏挑的。


    花留夏翻身上馬,摸了摸白色駿馬的鬃毛,馬兒乖巧地偏著頭,花留夏微微一笑。


    吳皓很想說一句“花小姐不如一起走吧”,可他看自家王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他就不好說什麽了,吳皓隻得退到自家王爺身後。


    夕陽下女子的笑容竟明媚地有如三月春光。


    蕭子楓看得一怔,隨即目光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似乎穿透了花留夏看到了別的什麽。


    花留夏一揚馬鞭,馬兒跑起來,她才迴眸一笑,“王爺,樂陵見!”


    端王聞聲迴神,迴以一笑。


    馬背上女子的這一笑,肆意灑脫,美得動人心魄。


    吳皓看得眼睛都直了,他見過花留夏好幾次了,毫無疑問這是見她最狼狽的一次,身上衣裳破舊又難看,頭發用麻繩隨意綁著。


    這一副模樣,毫無講究可言。


    可那明亮的笑顏生動極了,讓人錯不開眼,像是要烙在人的心底。


    竟有女子笑得這樣美......


    吳皓是被一股寒意逼迴視線的。


    他迴頭便見著自家主子冷凝著他,吳皓一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絕對不是故意的。


    端王收迴目光,“讓清幽來。”


    吳皓趕緊答道,“是。”


    很快一個勁裝束發的冷美人走上前來,這氣質與模樣與冷月有的一拚,這便是清幽,暗衛女子營的第二人,身份僅次於冷月。


    清幽持劍行禮,“王爺有何吩咐?”


    端王頭未迴,吩咐道,“平安護送花小姐迴樂陵。”


    “是。”


    清幽的身影也遠去了。


    端王迴身之際,清貴的臉上還殘留著淺淺的笑意,看得吳皓一愣,王爺這是心情不錯?


    吳皓撓了撓頭,硬著頭皮問道,“王爺,您怎麽就讓花小姐走了呢?”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啊!


    端王冷清的目光掃了他一眼,語氣淡淡,“你以為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吳皓想說,難道不是找花小姐來的嗎?但瞅見了自家王爺涼涼的目光,他生生把這句話咽了下去,訕笑著道,“請王爺賜教。”


    端王目光投向五裏地之外的蒼翠山,“蒼翠山的山匪之亂已逾半月,是時候收拾了。”


    蒼翠山的匪亂?


    吳皓想起來,是有這麽一事,蒼翠山最近冒出來一夥山匪,為禍一方,官府數次圍攻不下,因此當地官府上了折子到樂陵,請求支援。


    按理說這種事派個欽差去處理就好了,是用不著堂堂親王親自出馬的。


    但是,他家王爺喜歡清理山匪,從王爺十五歲時單槍匹馬剿滅了九龍寨開始,樂陵周邊的山匪寨子接連遭殃,無一幸免。


    蒼翠山這個可憐的山匪頭子大概是沒聽過王爺的威名,竟敢開山寨開到樂陵周邊來,如此頂風作案,吳皓不知道該佩服他的膽識,還是同情他的愚蠢。


    不對,吳皓發現自己被帶偏了......


    難道不是發現花府下人在尋人,他們才來尋人的嗎?什麽時候變成來剿滅山匪的了?


    吳皓麵帶懷疑地看了端王一眼,端王冷眼看過去,吳皓抿抿唇,立刻說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山上的小屋中。


    受驚了的老人家戰戰兢兢地待在屋中,門後抵著桌子和十幾根棍子,院子裏稍有動靜便讓他出一陣冷汗。他已如此待了四個時辰。


    他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


    大爺死死抿唇,全身緊繃著,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門外的人身手不凡,自然能感應到活人的氣息,有人說道,“官差辦案,還請行個方便。”


    官差?


    大爺連忙從門縫看過去,果然是穿著官府的差爺。


    他鬆了好大一口氣的同時,頓時放下心防,忙把桌子推開,把棍子拿開,這才開了門,慌忙解釋道,“官爺,實在對不住,老漢剛剛以為——”


    老人家神色一黯,沒有說下去。


    兩位官差同時對老人家拱了拱手,一人道,“我們接到報案,知道此處有賊人作亂,特地來護您周全。”


    官差來保護他一個鄉間老頭子的安全?老人家經曆了那一遭,不由得懷疑麵前的兩個人。


    真官差,還是假官差?


    身為端王府的侍衛,刑訊犯人是家常便飯,因此都有察言觀色的好本領,看出了老人家的戒備之意,一人躬身道,“是您救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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