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周教官的騎射課,這次的課不是理論課,是實戰課,校場在太學之中,幾乎占了三座大宅子的麵積,分別圍了箭場和跑馬場。


    十幾個箭簍子和弓箭正對十幾個紅心靶子,周教官在邊上站定,說道,“請各位王爺、公主、郡王、公子、小姐各自選好位置,自行練習,本教官會逐一查看,糾正各位的動作。”


    花留夏在一塊箭台站定,顧逸飛很自然而然地走到她的右邊的箭台。


    長樂公主衝上前,搶占那個位置,“這個位置本公主看上了!”


    顧逸飛倒沒說什麽,仿若無事般地離開了。


    長樂公主朝花留夏挑了挑眉,花留夏感激一笑,雖然公主想歪了,但做的事情還是讓她挺高興的。


    顧逸飛在永安郡王麵前站定,永安郡王看了看旁邊的花留夏,頓時了悟,主動地讓開了位置。


    長樂公主的俏臉一瞬間垮下來,很不高興地看著顧逸飛。


    顧逸飛絲毫不受影響,拿起箭台上的弓箭,一出手便輕輕鬆鬆拉了一個滿弦,嗖的一聲,箭離弦而出,正中靶心。


    幾位王爺郡王正嫌棄弓弦太緊,靶子太遠,卻不料顧逸飛已中了靶心,一時間眼睛都看直了,反應過來不禁投去佩服的目光,顧兄不愧是戰場上走出來的年輕將軍,果然箭術不凡。


    周教官自然知道顧逸飛,而且他心裏暗想,顧公子有顧大將軍親自調教,而且本身也上過戰場,隻怕在這方麵顧公子還要強於他,想及此,他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這年頭教官不好當啊!


    花留夏向來是就事論事,不會因為討厭顧逸飛便自欺欺人、輕視他的一切,她看了一眼,剛剛那一箭勢頭淩厲,雖然隔得遠,但她還是隱隱看到箭頭沒入靶心,她目光流露出幾分讚賞。


    長樂公主頗為不屑,哼,有什麽了不起的,跟她五哥比起來,差遠了!


    長樂公主收迴目光時,卻看到花留夏讚賞的神色,頓時不開心了,走到花留夏的旁邊,說道,“花姐姐,我與你換個位置吧,顧公子箭術這麽厲害,我正想討教討教。”


    花留夏痛快地答應。


    顧逸飛鳳目一沉,“公主,你——”


    長樂公主利落地拿起弓箭,搭箭拉弓,突然對準了顧逸飛。


    顧逸飛眉目沉了一分,身形卻穩住了,都不曾顫一下。


    周教官疾唿,“公主!”


    長樂公主突然轉了方向,一鬆手,箭矢離弦,中了離靶心最近的十環。


    九王爺幾支箭都射在外環上,看了長樂公主一箭,不禁讚道,“長樂,好箭法!”


    長樂公主得意一笑,轉頭看著顧逸飛,一副純真無辜的模樣,眨眼說道,“本公主最討厭蒼蠅了,剛剛有一隻蒼蠅揮之不去,便忍不住想給它一箭,沒嚇到你吧?”


    長樂公主竟然把他比作蒼蠅,顧逸飛就算定力再好,也不能當做沒聽見,頓時俊臉黑如鍋底。


    花留夏發現,有一位長樂公主這樣的朋友,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花留夏搭弓射了一箭,隻射了一環。


    幾位王爺郡王收迴觀察的目光,心裏的一口氣順了順,好歹還是有和他們一個水平的人。


    可一想到花留夏是個女子,這種欣慰的感覺一時間消散了,所有人都目光涼涼地看著顧逸飛,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為何這麽大呢?


    拉迴諸位王爺郡王目光的,是邊上一隻正中靶心的箭,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花留夏......


    花留夏又拿起一支箭,眼睛微眯,對準了靶心。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地看著,就連周教官的目光也落在花留夏身上。


    嗖的一聲。


    飛射而出的箭矢刺穿釘在靶心的箭矢,原來的箭矢四分五裂,新的箭矢穩穩釘在靶心。


    場麵霎時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靶子,又同時轉頭看著射出這一箭的人......


    幾位王爺郡王不禁懷疑,他們以前是認識了一個假的花留夏嗎?


    周教官好不容易抑製住了大喝一聲“好”的衝動,心中暗想,這位花小姐箭術委實不錯,隻可惜是女兒身,否則真想將她收編禁衛軍。


    花留夏靈活地將弓在手中轉了一圈,勾唇,不是她想出風頭,隻是平時課堂的表現也會折算一個分數到大考的成績裏,所以,以後她不會再守拙,出風頭便出風頭吧。


    顧逸飛的眸子微動,不禁看向了花留夏,他竟不知,她有這樣一身好箭術,她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長樂公主擋住顧逸飛覬覦的目光,走近花留夏,眸光發亮,“花姐姐,你真厲害!”


    長樂公主決定了,這個五嫂她認定了!若有哪個不長眼的,敢搶她五嫂......長樂公主不禁迴頭看了顧逸飛一眼,眸光滿含威脅的味道。


    顧逸飛對上長樂公主的目光,突然覺得有點冷,倒不是怕長樂公主,隻是覺得公主太過於難纏了。


    長樂公主拉著花留夏離開,“花姐姐這樣的箭術已不必再練了,我們去騎馬吧。”


    花留夏點頭。


    騎射課堂相對自由,學生們可以自行選擇練習騎馬或者箭術,當然還有兩項結合在一起的,在馬場裏有一段路設有靶子,可供騎馬時練習射箭。


    花留夏和長樂公主經過周教官身邊時,微微欠身行一禮,周教官客氣地笑了笑,自然是由著她們去了,不論她們的出身,這樣出色的學生,所有的夫子都會喜歡的。


    兩人剛進了馬場,便有馬夫領著她們去挑馬。


    長樂公主早有自己的愛馬,隻是陪花留夏挑選,不多時花留夏挑好了,選了一匹棗紅色駿馬。


    長樂公主坐騎是一匹雪白的馬。


    兩人兩騎站在起始點上,兩匹馬兒似按捺不住興奮,蹄子在原地亂晃,蓄勢待發。


    長樂公主接過馬夫遞過來的馬鞭,朝花留夏笑道,“花姐姐,我們比試一場,如何?”


    花留夏痛快應道,“好。”


    兩人齊甩馬鞭,兩匹馬如離弦之箭,飛快跑了出去。


    一抹紅色身影和絳紫色的身影並駕齊驅,說不出的肆意瀟灑,仿佛天邊的鳥兒,天大地大,任意飛翔,正如詩言: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顧逸飛來到馬場,便看到了這一幕,他的步子不禁頓住,久久迴不過神。


    馬場的大小跟暮溪山那種皇家獵場比不了,馬場的占地麵積不算大,但為了方便學子練習馬術,地形修築地格外複雜。


    長樂公主從小便會騎馬,自然是精通馬術,花留夏馬術不甚嫻熟,很快便與公主拉開了差距。


    從一片樹林中穿過的時候,長樂公主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


    花留夏一揚馬鞭,正欲加速追上,卻沒料到跑道上突然闖入一個人。


    情急之下,花留夏猛勒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眼見馬蹄就要踩在那人身上,那人尖叫一聲,害怕地用手臂遮擋著。


    花留夏皺眉,若是馬蹄踩中那人,恐怕命就沒了!


    花留夏沒多想,使勁一勒,馬兒吃痛,隨著力道生生轉了前蹄的方向,踩在那人旁邊的地麵上。


    花留夏暗鬆一口氣,不禁去看那個受傷的人,原來是個馬夫,正在清理跑場,沒留意到她。


    胯下的馬鼻孔受了傷,突然間劇烈晃動起來,花留夏沒防備,被它甩出去。


    花留夏的身體如羽翼般飄了下去,這一瞬間,她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忽的想起來上次在端王府時,從樹上落下,也是這種感覺。


    隻是,這次還有江明嗎?


    沒有想象的痛感,花留夏落入一個懷抱,腦中不自覺地浮現那個矜持的俊臉和他光潔的下巴,她欣喜抬頭,卻沒看到預想中的俊臉。


    竟然是顧逸飛......


    顧逸飛朝她一笑,攜著她穩穩落在地麵上。


    剛剛站定,花留夏便站開幾步,對上含笑的鳳目,她微微抿唇,說道,“多謝。”


    顧逸飛頗為驚訝,“這似乎是你第一次跟我說謝謝。”


    花留夏並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別人救了自己,她當然要說謝謝,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會喜歡顧逸飛,她也並不想和他討論第幾次的問題。


    花留夏轉身離開。


    顧逸飛跟上去,剛剛的馬夫早已離開了,此處隻有他們兩人,顧逸飛問出了心中想了好久的問題,“你在端王府......”,他微微頓住,遲疑了片刻才完整地問出一句話,“端王府可有人為難你?”


    問出這個問題後,顧逸飛便有些後悔,他真正想問的並不是這一句,而是她跟端王有沒有點什麽,可是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定然不會乖乖迴答這個問題,所以他才問了這麽一句話。


    但他沒想到,這個問題,花留夏也是不願好好答他的。


    花留夏冷笑一聲,“說起來,還是你和袁暉將那些事情抖出來,你們親手將我送到端王府受罰,現在你反倒問我有沒有人為難我?你在拿我尋開心嗎?”


    顧逸飛俊眉一皺,他絕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他如果知道,萬萬不會把那些事情宣揚開的,他怎麽可能想讓自己的未婚妻去端王府?


    顧逸飛忍不住解釋,“我沒有料到——”,他的話音未落,一個聲音插入道,“顧逸飛!”,一個絳紫色身影駕馬而來。


    長樂公主看到那一幕,氣得小臉都紅了,果然不能讓花姐姐離開自己的視線,這個顧逸飛,就是無縫不鑽的蒼蠅!


    哎呀!她為什麽要跟花姐姐比賽馬呢,真是蠢死了,白白給那個混蛋可乘之機!


    花留夏瞧著風風火火而來的人,笑道,“公主怎麽往迴走了?”


    長樂公主翻身下馬,立馬擋在她身前,一臉戒備地看著顧逸飛,“顧逸飛,你不要再糾纏花姐姐,否則本公主要你好看!”


    顧逸飛突然一把拽住長樂公主的手腕,逼近她,“公主,你的花姐姐是微臣的未婚妻,我們在一起是天經地義,什麽叫糾纏?”


    “放肆,你鬆手!”


    “若公主以後不隨意摻和微臣的家事,微臣——”,話音未落,刀光一閃,顧逸飛被逼鬆開了手,花留夏拽著長樂公主後退兩步,對顧逸飛道,“顧逸飛,你敢對長樂公主無禮,莫不是仗著顧府軍功無數,料定皇上對顧府對你莫可奈何了?”


    長樂公主俏臉通紅,憤怒地說道,“就是,當心本公主讓皇兄抄了你顧家!”


    顧逸飛臉色一時間難看,並不是因為公主說抄了顧家的話,她知道公主隻是說說罷了,真正讓他變了顏色的,是花留夏說的那句話,無視天家威嚴,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一個臣子身上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好一張利嘴!


    顧逸飛站在原地,一時說什麽、做什麽都不是,他眸光沉沉地看著花留夏,半晌才低沉說道,“我剛剛才救了你。”


    花留夏嫣然一笑,“再會,顧公子。”


    說罷,對長樂公主道,“公主,我們走吧。”


    長樂公主臉色已好了些,趾高氣揚地看了顧逸飛一眼,這才去牽馬。


    兩人騎著馬離開了,顧逸飛站在那裏,眸子越發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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