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斜乜了呂非恆一眼,輕笑:


    “如果你想要讓這府裏多幾條人命,可以將她們留下。”


    呂非恆聽言一震。


    那三個侍妾聞言,哭聲也驟然停下來。


    她們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爆發出比先前還要刺耳的哭聲:


    “老爺冤枉啊,冤枉啊!”


    “這位少年郎你到底是什麽人啊,怎麽張嘴就來啊。”


    “我們可是清清白白的貧苦姑娘家出身,才不會去幹那些個傷人性命的喪良心事呢。”


    ……


    “我又沒說你們要動手殺人,你們這麽急著否認做什麽?”


    流光冷戾的看著跪倒在地的三個婦人,如同看著三個螻蟻。


    他清淺的看著呂非恆,輕笑:


    “話我說了,信不信由你。”


    呂非恆怔住。


    他很想質問流光為何會這樣講。


    但在這一段日子的接觸中,呂非恆也發現了,這流光是個高深莫測的。


    性子孤傲不說,似乎還有幾分背景。


    呂非恆曾不止一次看到有幾個穿著十分講究的人來找流光。


    他有派人跟著那幾個人,發覺那幾人裏頭居然都是些頗有地位和名聲的大夫。


    其中一位更是宮中的太醫


    呂非恆知道,就自己這麽個小小縣令,人根本看不上眼。


    雖然不知道為何當初流光要答應徐芳園的要求。


    但呂非恆覺得,這個人必然是自己惹不起的。


    所以,平日裏他盡量對流光客氣。


    流光說什麽便是什麽。


    但是,此刻,呂非恆終是忍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看著流光,顫聲道:


    “流光兄弟,不是我不信你。


    隻是,你讓我將她們趕出府去,卻是一個由頭都不給我,我這不好交代啊。”


    “不好交代?”流光挑眉:“對誰交代?”


    呂非恆聞言一愣。


    流光笑:“對臨水縣的老百姓麽?”


    被說中心思的呂非恆局促點頭。


    “那是你的事情。”流光冷冷看他:


    “我方才也講了,你可以將她們三人留下,如果你真不怕的話。”


    呂非恆聽言怔忪。


    三個婦人見狀,眼淚又出來了:


    “老爺……”


    “閉嘴!”呂非恆臉色鐵青。


    他冷冷的看著三個婦人,皺眉:


    “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我呂府的運數都要給你們三個給哭沒了!”


    呂非恆怒喝一聲:


    “輪得到你們說話麽,現在!”


    三個侍妾聞言,僵住。


    她們來到呂府這麽多年,還是頭一迴聽到呂非恆將話說得這樣重。


    三個侍妾麵麵相覷。


    一時間,早已備好的眼淚也不知該不該繼續往下落了。


    呂非恆沉默了許久,終是沉聲:


    “罷了,你們三個走吧。”


    “這些年你們在呂府置辦下的東西,想帶走便帶走吧。”


    ……


    三個侍妾愣住,等她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呂非恆和流光都已經離開了。


    她們神情錯愕。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怎麽突然就下了決定了。


    怎麽一個由頭都不給。


    就這麽平白讓她們走?


    憑什麽!


    三個侍妾跪在地上愣神了許久,忙朝著呂非恆的臥房跑去。


    ……


    與此同時。


    薛瀾房裏,葉子均為難的看著被厚厚的混床帳遮住,隻隱隱有一個輪廓的薛瀾。


    “夫人,您這總不讓我給你診脈也不是個事兒啊。”


    “我這每迴來府裏都是收了老爺的銀錢的,這年頭哪有收人錢卻是半點事情都不辦的道理?”


    “葉大夫,請你體諒一下我。”


    薛瀾很是赧然:


    “我的身子我心裏頭有數,我的孩子好得很。”


    “好不好終還是要診診脈吧?”


    葉子均皺眉:“您這都大半個月沒有讓我給您診脈了。”


    “不礙事的。”薛瀾沉聲:“真的不礙事的。”


    “礙不礙事是大夫說了算的。”葉子均實在是被薛瀾弄得氣急。


    他蹙眉急道:


    “呂夫人,您若是信不過我,可以讓老爺去找其他大夫,我這每迴來您府上您都這樣,我很難做啊。”


    “葉大夫,我沒有信不過您的意思。”


    床帳上,能看到薛瀾搖頭的影子:


    “隻是,我實在是怕了……”


    說著話,薛瀾的聲音陡然悲戚了許多:


    “大夫,我每一個孩子丟掉的時候,都是您給看診的,您該知道我有多期盼腹中的這個孩子,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


    “正是因為夫人你期盼腹中的孩子,才更應該讓我看看啊。”


    葉子均急急打斷薛瀾的話:


    “夫人,我知道您心裏頭的痛,但是老爺不是已經請了那位叫做流光的小郎君守在府裏了麽?”


    “夫人,我知道您有許多擔心,但您應該相信老爺啊。”


    “這段時日,府裏不是挺安生的麽?”


    “再者說了,夫人你若是真擔心腹中的孩子,就更該讓我給你診脈啊。”


    “您都不知道,這懷胎十月裏頭,有許多艱難要闖呢。”


    “艱難?”薛瀾顫聲:“什麽艱難?”


    聽薛瀾終於有了一絲鬆動,葉子均忙飛快的組織語言,想要繼續說動她。


    隻是,他還沒完全想好呢。


    薛瀾卻是厲聲道:


    “我聽說那位陳夫人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氣息了,那是不是便是孩子該闖的關?”


    葉子均其實壓根不知道薛瀾口中的陳夫人是哪位。


    不過他實在是想要趕緊診脈過後到呂非恆那兒交差,幹脆點頭稱是。


    得了應承的薛瀾頓時沉默下來。


    須臾之後,她重重的歎息一聲:


    “那……麻煩葉大夫了。”


    話音落地,一隻蒼白的手從床幃間探了出來。


    見著薛瀾的手比以往還要慘白幾分,葉子均心頭一跳,難道……


    他再不敢囉嗦,忙上前診脈。


    一炷香後,葉子均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


    “夫人放心,一切正常。”


    “我會開些安胎的藥,待會兒直接交給老爺。”


    “夫人你好生休息。”


    放下薛瀾的手,葉子均朝著床帳行了個禮:“那我便不打擾了。”


    葉子均說罷,退了出去。


    關門聲響。


    床幃後,兩道人影晃動。


    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戰戰兢兢的看著薛瀾:


    “夫人,我……可以走了麽?”


    “走吧。”


    薛瀾垂眸,她有些不耐煩的從枕頭下掏出幾錠銀子,道:


    “我不是給你錢了麽,怎麽身子還是這般差。”


    “你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就露餡了?”


    “我……”婦人囁嚅,眼淚湧了出來。


    “你什麽你。”薛瀾沒好氣:


    “算了算了,你把錢拿著去吃點好的,別下迴過來還是這麽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要是我露餡了,我第一個殺了你!”


    婦人被薛瀾的話駭得打了個哆嗦。


    “怎麽,還不走啊!”見著婦人那怯懦的模樣,薛瀾越發沒了好氣。


    她一腳踢在婦人微顯的肚子上,冷喝:


    “滾滾滾,還呆在這兒,是指望老爺進來瞧見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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