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容看著神情複雜的蘇平昌微微勾唇:“老爺,您當時不該勸我的。”


    蘇平昌聞言一愣。


    他勸過這毒婦?


    什麽時候!


    對於蘇平昌茫然的神色,寧婉容已經見怪不怪。


    她彎了彎唇,譏誚道:“老爺啊,您總是這樣。”


    蘇平昌眉頭皺得越濃。


    “說過的話比那放過的屁還不如。”寧婉容輕輕道。


    “那屁還聽個響,聞個味兒呢,可老爺您說過的話總是轉頭就忘,卻不知我曾將老爺您的話當真了呢。”


    蘇平昌腳底虛浮。


    他很想怒斥一聲閉嘴。


    然而他不能。


    此刻的他根本沒有說閉嘴的資格。


    “其實滿心歡喜和期待落了空對我而言並不是致命的。”寧婉容似笑非笑的看著蘇平昌。


    “本就沒有的東西,失去便失去了,可我做夢也沒想到,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怎麽就傳得那般遠呢。”


    蘇府的人那段時日是怎麽議論的,寧婉容心知肚明。


    有人說她瘋魔,平日裏道貌岸然的,沒想到是個想孩子想瘋了的。


    也不看看自己的長相,就她那樣的。


    老爺一月能去她房裏一迴也就不錯了。


    有人說她太端著心機太深沉了。


    一般女子若是懷疑自己有了孩子,定是會馬上讓府裏請大夫來診治的。


    就算是不派人請,私下去藥房或者以別的由頭讓大夫來診治也是必須的啊。


    但她寧婉容卻是足足六月之後才熬不住去找了大夫。


    這是防著人呢。


    但她寧婉容難道心裏頭就一點都擰不清。


    就算她有了孩子,那府裏頭還有個妻呢。


    那一陣,寧婉容無疑成了府裏頭所有人暗地裏嚼舌根最為火熱的人。


    而寧婉容自己也覺得實在是太好笑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


    自己被寧家引以為榮,明明是下嫁給他蘇平昌,如今卻活成了個笑話。


    寧婉容深吸一口氣。


    她靜靜地看著蘇平昌,繼續道:


    “其實對於人家怎麽說我,我也不是特別在意的。”


    “老爺您是知道的,我們寧家一直以來都是被人議論著活下來的,若是那點議論我都挨不住,我也不配為寧家子女了。”


    “但是……”


    說話間,寧婉容話音微變,變得有幾分森林。


    她淺笑:“那些個議論雖不傷人,但我寧家可是有仇必報。”


    蘇平昌聽言,本就戰戰兢兢的心越發顫抖得厲害了。


    “隻要我還是蘇家的人,那些個在背後嚼舌根的人,我便不會放過,所以我便隨他們去了。”


    “可即便如此,我心裏還是不好受的。”


    寧婉容抬眸,那雙黑亮如潭水的眸子頗為楚楚可人。


    但此時的蘇平昌可是對眼前這個惡毒的婦人半點同情心都激不起。


    他提起心神,耐著性子,隻等這女人將剩下的話一並講了。


    畢竟,此時,這女人多講一刻,自己便多一刻活頭。


    雖然蘇平昌也不知道這種身為魚肉的苟活到底有什麽意義。


    “老爺,您知道嗎,是您讓我原諒他們了呢!”


    寧婉容笑道:“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隻有老爺您告訴我說不必在意,就算沒有孩子,您也會一樣待我如初的。”


    蘇平昌聞言,眉頭緊緊擰起。


    自己還說過這種混賬話呢!


    “老爺,您不僅說過,還專程守了我許久呢。”似看穿了蘇平昌的心思,寧婉容勾了勾唇。


    “那會子,該是老爺您最在乎我的時候吧?”


    “我記得您有整整一月守在我的院裏呢。”


    聽到‘一月’二字,蘇平昌心頭微動。


    他想起來了。


    那時,寧家二子任府學訓導。


    這對於連童生都未曾出過的蘇家而言,無疑是個好依附。


    蘇平昌一直覺得族中子弟之所以沒有一個考上童生,並不是因著他們當真愚不可教。


    而是因為他們上的學堂不好。


    鎮上書院雖多,但在真正好的學堂,除了要交銀子之外,大多都有入學考核。


    那時鎮上最好的書院叫做片目,入學考試難不說,還隻取前三十個學子入學。


    這般概率,簡直是將蘇家的子弟拒之門外了。


    蘇平昌覺得那寧家二子既是訓導,怎麽也能幫著自家子弟入學說說話。


    他認識的好些人家的孩子都是這般入的學堂。


    所以,他那時才會對寧婉容那般好。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寧家平日裏對自己這個女婿客客氣氣的。


    可是他方才說明了自己的心思,那二舅子竟是絲毫臉麵都不給,直接將自己掃地出門。


    還怒罵什麽有辱斯文!


    說什麽,若是當想要進學堂,就該遵守人家學堂的規矩。


    時至今日,想到這兒,蘇平昌都還恨得牙癢癢。


    真是個死讀書的不懂變通的窮書生。


    這二舅子做了訓導,反倒是比以前更加迂腐了。


    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不過是讓他幫忙說說話,又不是不給錢,到底壞了哪門子規矩!


    “原本我是真的覺得就算沒有孩子也無所謂了。”


    寧婉容淡漠的聲音將蘇平昌從迴憶中拉迴來。


    “但現實就是這麽好笑,那孩子說來就來了。”


    蘇平昌看到,寧婉容說這話時,眉目之間滿是溫柔。


    他沒有察覺到那抹溫柔所隱藏的萬千狠戾。


    “因為我已經鬧過了一次笑話,所以第二迴我第一時間便去找了大夫。”寧婉容道。


    她的手有意無意的晃過自己的小腹。


    雖然時隔多年,但這裏曾經確確實實存在過一條性命的感覺依舊無比強烈。


    蘇平昌聽言,也是有幾分悵然。


    雖然他對寧婉容無情,但到底是那麽些年的夫妻。


    見著她如此恍惚的模樣,他很難不動容。


    那大夫還是他親自去請的呢。


    想到這兒,蘇平昌不禁茫然。


    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對於寧婉容,自己是否真的動情過了。


    “那大夫再三朝著我保證,是喜脈,我懷孕了。”寧婉容一字一句道。


    “我滿心歡喜地將這事兒告訴老爺,可是老爺卻告訴我說姐姐也懷孕了。而且……”


    “姐姐極有可能是雙胎。”


    蘇平昌聞言,手心布了一層細汗。


    他大概知道寧婉容想要說什麽了。


    十月懷胎是一個女子最難的時候,該是需要丈夫的陪伴。


    可那會子真是太不巧了。


    他的妻也懷孕了,而且大夫說極有可能是雙胎。


    一妻一妾,單胎雙胎,妻子的家族仍舊不斷的給予蘇家幫助,而寧婉容這個妾卻是絲毫作用都沒有。


    所有,蘇平昌完全沒有考慮,便拋下了寧婉容選擇了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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