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怎得這般沒有禮數?”


    徐芳園微楞。


    駢拇先生瞪她一眼:“你年歲這般小,饒是按著長幼尊卑,你也好歹該叫我一聲先生吧?”


    徐芳園:“……”


    是該叫。


    可這駢拇先生……還不如叫一聲馮先生呢。


    若是她記得不錯的話,這駢拇是腳趾並生,指代多餘。


    哪有人給取這名字的!


    雖然心頭吐槽的緊,但瞧著駢拇先生眼中的期待,她也不好拂人家的意,便拱手道:


    “駢拇先生好。”


    駢拇先生聞言哈哈大笑,他也朝著徐芳園拱手迴禮:


    “你這丫頭還是挺有禮數的麽。”


    駢拇先生撫須,顯然對徐芳園的尊敬很是受用。


    徐芳園還未來得及客氣,便聽到駢拇先生道:


    “既然你都叫我一聲先生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你做學生吧!”


    徐芳園整個人驚呆了。


    還有這種操作?


    “怎麽,先生都叫了不認賬?”駢拇先生皺眉,顯然不高興了。


    徐芳園:“……”


    “我可是告訴你了,你既已經叫我一聲先生,那這鎮上其他書院的先生可是不會認你的。”


    見著徐芳園沉默,駢拇先生不無威脅的看著徐芳園。


    他的言語中有掩不住的得意洋洋:


    “我駢拇先生別的不敢說,但要將一件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可不是什麽難事。”


    “我信的。”徐芳園聞言點頭。


    這麽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加上轉得這麽快的腦子,她不信也很難啊。


    “既然你信便好。”


    駢拇先生很是滿意徐芳園的迴答。


    他輕輕地籲出一口氣,極為體貼的看著徐芳園:


    “哎,丫頭我瞅著咱倆有緣,也不責怪你方才嚇跑了我的學生,更不收你多餘的銀錢了,你隻管每日給我帶些吃食酒水就好。”


    說著話,駢拇先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當然了,我駢拇先生也是個挑嘴的,你給我帶的吃食怎麽也得要有名頭有滋味,我以前吃的可都是些山珍海味。”


    徐芳園:“……”


    就您這身打扮,山珍海味?


    恕我眼拙,實在是看不出來。


    而且……您的要求未免太多了些吧!


    不過,有一點徐芳園已經可以確定了。


    這駢拇先生果真是逮著一隻羊使勁薅的主兒。


    自己這還沒提求學之事呢,就讓他提出這麽些要求了。


    她簡直無法想象方才那位嚇跑的少年曾讓這位先生提了多少要求。


    “丫頭,你好歹吱一聲啊。”


    駢拇先生說得正起勁,但見著徐芳園毫無反應,登時有些沒底氣了。


    他試探道:“你是覺著先生我的要求過分?”


    徐芳園抬眸看他:“您說呢?”


    “這算哪門子過分!”


    駢拇先生把目光一挪,不看徐芳園:


    “你是沒去那篤行書院,那裏頭光是學費就得五十兩銀子呢,對比他那五十兩銀子,我這兒隻要吃食,可太實惠了啊!”


    “丫頭,你這可是撿著大便宜了!”


    徐芳園:“但篤行書院有行之先生。”


    “那我這黃亭書院還有我駢拇先生坐鎮呢!”


    駢拇先生頗為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一個隻知道讀死書,還隻曉得自命清高的窮酸人,算哪門子的先生!”


    徐芳園聞言,心頭一動,不覺微微挑眉。


    說實話,這駢拇先生雖然市井,但方才他同那少年講的東西著實對她的胃口。


    她笑:“如此說來,駢拇先生您的學識在那位行之先生之上了?”


    “那是自然!”


    駢拇先生臉上的不屑更濃:“我都不屑同那種人比較。”


    徐芳園眼眸微動,想起方才被自己打斷的講學。


    她淺笑:“先生的要求著實不高,不過在那之前,我有一事想要請教。”


    駢拇先生微楞之餘,心頭更加得意了。


    果然,他駢拇先生就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早就瞧出來這個丫頭是個好誆騙的,沒曾想自己還沒使什麽勁兒呢,這丫頭竟已經上套了。


    他笑:“盡管說,若是迴答不上來,算我輸!”


    “先生方才與那少年說若是有人行謀逆之事,後邊先生是想要說什麽呢?”徐芳園問道。


    駢拇先生一怔,這丫頭居然問這個?


    徐芳園淺笑:“方才先生的話被我打斷,我想知道先生在那之後還想說什麽?”


    駢拇先生沉默,看向徐芳園的目光多了幾分戒備。


    這丫頭莫不是來套話的?


    他同那小子講,是因著對那小子知根知底,但這丫頭,他可是頭一迴瞧見呢。


    駢拇先生雖自認膽子很大,但那些個動輒株連的話,他到底還是不會輕易朝人述說的。


    除非,真的憋不住了。


    徐芳園淺笑:“是指殺君麽?”


    “若是明君,自不會這般想,但若是遇著了昏君暴君,這想法每日冒出一千遍也是應當。”


    駢拇先生愕然。


    這丫頭說話比自己還要直白。


    “先生方才可是想問,若是君主殘暴昏庸,有人行謀逆之事,該以何為旗?”


    駢拇先生麵露驚訝:“你這丫頭如何得知?”


    “猜的。”徐芳園臉上笑意更淡。


    其實,打從聽駢拇先生與那少年前兩個對話,徐芳園便大概知曉了這先生的路子。


    他問的全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既是不敢想,那最大的可能便也隻有這個問題了。


    駢拇先生看她良久,忽然咧嘴笑開:


    “你這丫頭倒是有幾分意思,你既已經想出了問題,不如給我一個答案?”


    “先生想要得到那種答案?”


    徐芳園看他:“成王敗寇,謀逆株連九族的大罪,稍有不慎便會遺臭萬年。”


    駢拇先生神情微動,卻仍是沉默。


    徐芳園淺笑:“若是我,我會以萬民為旗。”


    “萬民為旗?”駢拇先生重複。


    徐芳園點頭:“百姓苦不堪言,君主毫無作為,自是該有仁義之士揭竿而起。”


    “你這丫頭倒是真敢說!”


    駢拇先生怔忪許久,才從唇齒間擠出這句話來。


    “先生方才都說了這是假設啊。”


    徐芳園淺笑,一臉無邪:“咱們大黎皇帝寬厚仁慈,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話音落地,駢拇先生的眸光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


    他捋著胡須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是假設,當然是假設,不過你這丫的話我甚是歡喜,不如我再問你幾個問題,如何?”


    “自是恭敬不如從命。”徐芳園拱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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