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儀式並沒花費多少時間,身為女王和下一任女王的兩人對著那顆不斷發光的樹閉眼低吟,似乎在念著什麽禱告詞。漸漸的,她們身上都散發出耀目的光芒,愈發神聖不可攀援。


    然而寧長生卻看到萊西來迴查看了她們一眼,從胸口摸出一個金邊錦帶,神色有些猶豫。那袋子讓人很眼熟,分明是之前那個黑衣婦人在席位上送給萊西的禮物。根本不用多想,寧長生就知道有好戲要發生了。隻不過也不知道是經曆了靈魂的拷問,還是害怕膽怯,即使拿著袋子,萊西也不敢進行下一步動作。


    就在這時,那名在祠堂外候著的黑衣婦人突然發聲。


    “萊西~”


    隻是普通的一句唿喚,萊西聽了抓住袋子的手卻猛地一緊,他想起了慘死的父親,遲疑了幾秒,他最終還是下了決定。


    他直接解開那個口袋,把它往‘聖樹’那兒一扔,趕緊退遠。


    隻見那小小的錦帶突然鑽出無數的黑蛾,鋪天蓋地地向那‘聖樹’,和‘聖樹’周圍的兩個精靈族人裹去,猶如蝗蟲過境,帶著毀天滅地的能量,氣勢洶洶地吞噬一切。


    黑蛾飛速占領了‘聖樹’,將它身上的聖光遮得密密實實,天地也為之變色。


    察覺到不對勁的女王和聖女趕緊睜開眼,隻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們神情頓時大變。


    “快,阻止它們,不要讓黑蛾傷害聖樹!”


    女王到底經曆過風雨,沒一會兒便恢複鎮定。她當機立斷,從手腕上取下一串透著幽藍色的琉璃手串,往空中一拋,原本晦暗的天空被盈盈藍光照亮,一觸碰到這光芒,相近的黑蛾瞬間消散在空氣中,勉強止住了它們對生命之樹的啃食。


    聖女在一旁愣了愣,過了半秒才也跟著釋法起來。


    精靈族釋法並不需要什麽什麽奧義,隻需要召喚天地間的元素即可達成自己的想法,畢竟是極具親和力的種族。


    然而飛蛾撲火是它們的天性,手串的熒光固然耀目,卻也吸引了源源不斷的黑蛾飛撲而來,一層層不間斷地裹住這份光亮。沒過多久,天,又黑了下來。


    沒有了熒光,‘聖樹’如同手無寸鐵的稚童,隻有被欺負的命,女王見了又氣又急。


    “該死!黑蛾是從哪兒來的?”


    她話音剛落下,當即私下尋找起來,小小的祠堂飛滿了黑蛾,遮擋了視線。過了好一會兒,女王才找到黑蛾的起源地。那個掛在‘聖樹’枝頭的金邊錦帶。


    她當即了悟過來,轉頭看向蜷縮在角落的萊西,紅著一雙眼,吼道:“是你!”


    跟她們進來的人隻有萊西,而先前絕沒有那個錦帶的存在,它總不能憑空出現,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的孩子帶來的。


    女王根本來不及和他計較,轉身就跑向‘聖樹’,意圖將錦帶取下關上。


    倒是聖女低頭沉吟了幾秒,走了過去,“為什麽?”


    她的眼睛充滿的失望和不解,要說精靈族沒有虧待過萊西,又因他在外受苦多年,她還百般補償,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是匹狼,對精靈族心存惡意。她曾對萊西介紹精靈族曆史的時候說過‘聖樹’的重要性,萊西卻還是作出這樣的事來,說明他根本不在意精靈族死活,這樣的人,還是他們精靈族的孩子嗎?


    萊西木著一張臉從地上站了起來,雙拳握得緊緊的,眼底有不安、有憂慮、也有幾分後悔,但最後都被一股堅定所取代。


    “為了我死在你們手上的父親。”萊西沉聲道。


    聖女一邊釋法消滅黑蛾,一邊道:“那不是你父親,他是將你帶走的壞人。”


    萊西卻笑了一聲,很輕,卻在安靜的隻剩黑蛾展翅飛翔和落地聲的冰洞裏,顯得格外詭異。


    “不,我不是,我是父親的親生孩子。說起來我的確是精靈族,卻不是你的孩子。”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聖女,和遠處苦苦支撐的女王,淡然開口道:“我的母親,被你們封印在關鎖。父親臨死前,讓我來救她。”


    聽到這裏,寧長生總算明白了過來,她就說之前萊西的舉動有些反常。


    聖女聽聞萊西的迴答,整個人都愣住了,萊西不是她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去哪兒了?


    “不,不,你被騙了,你就是我的孩子,你和你父親長得那麽相似。”聖女有些難以接受,喃喃自語道。


    然而祠堂外的黑衣婦人卻走了進來,拿出藏於裙中的圓錐形像長釘的武器,一把刺向聖女的胸口。


    在‘聖樹’旁邊和黑蛾苦戰,並竭力想奪下錦帶的女王餘光看到了這裏,瞳孔猛縮,大喊道:“快躲開——”


    然而聖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注意到身後來了個人,不過就算注意到了可能也不會防備,她下意識把黑衣婦人當作自己人,畢竟這麽多年她們情同姐妹,除了身份不同,她沒什麽不能和對方分享的。隻是她沒料到,曾經的好友姐妹竟真的對自己下手了。


    看到從背後刺穿至胸口的長劍,昔拉隻感覺自己胸口驟然抽搐起來,疼痛引起的。她捂住傷口轉身一瞧,滿眼的難以置信。


    “你……”


    黑衣服人卻笑了,她終於解下捂住自己的麵紗和頂在頭上多年的厚重頭巾,露出滿是刀痕和燒傷的臉。看到昔拉臉上流露出害怕和遲疑,她‘哈哈’大笑起來。


    “你害怕什麽呢?我的臉不是因為救你才成這樣的嗎?”她眼眸裏透著森冷,看向昔拉的眼睛如同冷血爬行動物一般,叫人膽寒。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蠢啊。我說辛多不是你親子,你就信了,還把我倆都帶了進來。你說,是不是上天要滅你們精靈族,讓黑精靈重返人間?”她語氣裏帶著濃濃的諷刺。


    聽她這麽一說,真相全都暴露了出來。黑衣婦人早就對昔拉含恨在心,卻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潛伏在昔拉旁邊,做她的摯友,或許是因為女王。不過後來女王身體崩潰,她終於等到機會,哄騙了昔拉將萊西帶進種著‘聖樹’的祠堂,在她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萊西放出了‘聖樹’的天敵,任它們蠶食‘聖樹’。


    不遠處的女王氣得抽空砸過來一顆覆滿了冰凍之力的光球,然而被婦人的黑色頭巾一擋,當即消散在了空中。把在場的兩個精靈族都驚到了。


    女王還忙著對付黑蛾,無法抽身過來。昔拉倒是退遠了幾步,正打算召集光元素修複身體,可任她怎麽召喚,她仿佛被隔絕了一般,感受不到半點的自然之力,她很快反應了過來。


    “你!背叛了精靈族!”


    後者沒有否認,迴答道:“對呀,世界上哪有什麽真正的光明,你們的光明讓你們丟失森林,經曆酷寒,甚至失去了愛人。既然黑暗能實現我們的願望,我們為什麽不投身暗夜呢?”


    “除了當年的事,我自認沒有半點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這樣?”見自己已經沒有了抵抗黑蛾的能力,昔拉強行止住慌亂,鎮定了下來,開始套話以尋求解決方法。


    黑衣婦人看穿了卻隻覺得她在做無用功,落井下石地道:“你想拖延機會等待生機,可惜啊,這裏除了你們能進來,其他人沒經過你們的帶領,就算知道你們出事也進不來,你們隻能等待毀滅咯。”


    “為什麽?”昔拉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為什麽?”黑衣婦人重複了一聲,嗤笑道:“你知道我的臉是誰毀的嗎?是你哦,當時黑精靈作亂,你和一個叛逃的精靈戰士打了起來,是我擋在你身前你還記得嗎?”


    昔拉點頭,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


    後者冷著臉迴答道:“忘了告訴你,其實我並不想救你的。那名戰士是我未婚夫,我不想讓他受傷。隻是後來他被你們抓起來封印在了關鎖,我想救他出來。”


    昔拉覺得這世界都太荒誕了,自己誤以為的多年好友沒想到全是假象,這麽多年都是虛情假意,她以為的搏命相救竟然是對方為了救她心中的愛人而不是自己,而對方的傷還是自己所害,如今不過是找到機會報複她而已。


    她狠狠地閉上眼,又睜開,忍住胸口的劇痛,努力放緩身體,讓自己去適應這股疼痛,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就算你們毀了‘聖樹’,那些人也出不來,你不過是毀了精靈族的基業,讓我們再也無法迴歸天地罷了。”


    黑衣婦人卻道:“誰說,我們是想毀樹的?”


    她抬頭看了看遠方依舊掙紮的女王,和樹身已經被黑色浸染大半的‘聖樹’,眼底浮現敬畏和火熱。他們的神將借助生命之樹出世,從此天下重歸混沌,黑精靈一族將作為神靈的護衛,與天地共存,與日月同輝。


    一旁看戲的寧長生也順勢看了過去,果然那顆‘聖樹’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感覺到之前那棵樹隻是存在於天地的一個物件,就像一顆石頭一般,毫無存在感,不過是精靈族的象征之物。然而此時,她竟從樹心聽到一股脈動,而黑蛾就像在不斷輸送養分進去,讓它的‘血液’流淌,重新激活生命。


    多新鮮!


    “萊西,過去,靠近那棵樹,很快,你就可以見到你母親了。”黑衣婦人沒有再搭理昔拉,反而聲帶蠱惑地對一旁‘隱形’了已久的萊西如是說道。


    她的聲音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好像被惡魔賜福,可以引誘一切靈魂作出違背內心的事情。


    萊西原本猶豫不忍的心一聽她的話,瞬間石更了起來。漠視了身旁受傷的昔拉,目光癡迷地走向那棵黑化的‘聖樹’。


    隨著他的靠近,寧長生聽到樹心的鼓動聲越來越大,像是美食當頭忍不住流口水的饕餮,似乎極為期待麵前的食物。


    昔拉意識到不對勁,趕緊道:“迴來孩子,她騙你的,你母親根本不在關鎖裏,她是要你去送死。”


    就算不明白黑衣婦人的最終意圖,但以她多年的謀劃和殘忍,絕不會讓萊西做無用功,極有可能是要他付出性命,去啟動什麽。


    然而即使她聲音再大,萊西置若罔聞,即使撞到了黑蛾,依舊腳步不停,不斷靠近‘聖樹’。


    生氣他的所作所為,女王並不想救這個助紂為虐的孩子,然而她也猜到要是真的讓黑衣婦人如願,精靈一族可能真的大難當頭,再也沒有一線生機了,她當即施力阻止少年的前進。


    黑衣婦人冷哼了一聲,原本手上的黑巾瞬間化作一把冰劍,直衝女王而去。


    女王一邊要消滅黑蛾,一邊要阻止萊西的行動,一邊還得靠近錦帶,分身無術,加上這些年她的暗傷久治不愈,已經到了身體崩塌不得不遁入冰洞的地步,一時不察,雖躲過重擊,卻依舊被那冰劍劃破了手腕。


    藍色的血液受到地心引力瞬間撲了出來,引得無數黑蛾靠近,它們也喜歡吸食血液。一旦靠近傷口,它們就瘋了一般想要鑽進女王的身體,將她吸食成人殼。這下,女王根本來不及做其他了,隻能全身心阻擋黑蛾。


    眼見萊西越來越靠近‘聖樹’,像是自動將頭伸進鱷魚嘴巴的獵物,黑衣婦人的眼睛閃過笑意。很快,她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愛人了。萊西的確是黑精靈的後代,她和紹達的計劃就借助萊西進入精靈族聖地,再竊得開啟關鎖的秘密,然而紹達死了,她也不必再遵守條約,即然有更輕鬆快捷的方式,為什麽不選?最多她以後對萊西的母親好些,承她一份情。


    情人會再有,兒子也會再有的,他們要以神的要事為緊,適當的犧牲也是理所應當。


    然而她卻沒料到旁邊還有個冷眼旁觀的吃瓜群眾。


    萊西到底是自己帶過來的,不管怎麽說,寧長生不願看到對方在自己眼前送死。而她本來也有能力阻止,所以,她出手了。


    隻見她閃身來到萊西麵前,拉住了他的身子,“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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